第三十五章 相见

　　默然从内阁一路至前厅，不过百步，却踏的又虚又实，她有些难以置信，她真要与她的爹见面了？

　　她的爹，那个连做梦都看不清楚长相的人，那个娘亲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人？

　　可……要说些什么？爹会认出她来吗？

　　此时的默然心中充满忐忑，有些迟疑，有些疑虑。她想象不出父女相见是如何的场景，她亦是害怕的！

　　几步路走来如百里长，但当她踏进前厅一刻，看见背对她站在门前的子桑容升。她脑中所有猜测与迟疑都在脑中化为烟雾，成朦胧一片。

　　她不知如何走完那几步路，更不知如何在梨涡女子的提点下，附身跪地道出一句：“奴婢见过庄主老爷”

　　时间仿佛沉浸这一刻，等了很久……而她的爹没有回应……

　　默然不知他是如何的心情，只知自己这一跪，却有种想哭的冲动。

　　或许，她想，以后再没有这样正当的机会给她的爹磕上一头，这一跪就当女为爹尽孝了。

　　明天她就请辞回家，回到那个有梨花开的家，不在踏入明泽山庄半步！默然见父亲的心愿今晚想必定会达成，她已心满意足，至今这一跪，她不再妄求别的。

　　“你……叫什么？”不知过了多久，似乎腿有些发麻，听见了他的询问，看见他衣袍摆动，转过身来。

　　“奴婢……奴婢叫默然。”

　　“我知道，我知道！”他似乎情绪些许激动，说出的话语不仅重复且吐气着重。

　　子桑容升是早已调查出她的身世，仔细又仔细的盘问过孙家夫妇。

　　那是张家的旧部，一个明泽山庄的总管，一个是千秋的乳娘。

　　哼！他们倒是对老庄主忠诚，事到如今竟将所有过错都推在宛如身上，推脱是她不肯相认！

　　可笑，若不是当初他从张蓉口中得知宛如死讯，也不会耽搁三年。到他再忆起往事，再去追究，早已物是人非，音讯全无。

　　无法，那时，他只能相信了宛如离世的消息。

　　可如今他与宛如的女儿就在山庄中，而她们娘俩一直与这山庄有着如此紧密牵连，他不信，这件事张家全然不知！

　　他望着附身跪地的少女，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她与宛如的女儿，只是这次宛如真的与他天人永隔！

　　当他再次听闻她逝世的消息，这份哀伤他依旧无法承受，只是，这次他拥有了他与宛如的血脉！

　　一个七分像她，三分像他的孩子！

　　他尽量平息自己激动的心情，才注意他的孩子还跪在地上，他连忙扶默然起身，竟抑制不住双手的颤抖。

　　当默然惊讶这份激动的时候，竟有些震惊！

　　这超乎她的意料之外，抬头撞见子桑容升殷切的目光，又慌忙低下头去。

　　是错觉？！他眼里怎么会有哀伤？怎么会有疼惜呢？

　　“你身上有伤，先坐下说话！”子桑容升有些慌张的扬扬手，示意默然坐下，后嘱咐道：“华鑫，去药库取些阿胶给默然用！”

　　“是，老爷。”梨涡女子扶默然坐下，而后一礼，退出门去。

　　至此，厅内只剩子桑容升与默然。

　　月光如水，投在院内石屏上，如一汪深潭。屋内一时寂静无语，可默然能感觉子桑容升望向她的灼灼目光，这种目光让默然感觉沉重异常，如有绕不开的哀伤缠绕在身……

　　“家里可还曾有什么人？”子桑容升终于打破沉寂

　　“回老爷，奴婢…无父无母，进山庄前，栖身在叔婶家……”

　　“无父无母！”子桑容升突地打断默然的话，声音悲戚且激动：“我便是…你的…”子桑容升却突然噎住即将脱口的话语，是因为看见默然抬头惊异的目光，恍然间回到那年惜别，她……是宛如，震惊着他离去的决定。

　　水漾的眸子，是他不能触碰的弱点！

　　“我……我……”子桑容升却再难说出一个字，他自知，他不配当她的父亲，他不配！

　　十四年的音讯全无，让离别成永别，未尽一天人夫，人父之道！如今有何脸面，去做孩子的爹呢？！

　　子桑容升最终哀叹一声，长长的气息拖缓，黯然垂下头来，身姿些许摇动，晃晃头，再没有说出一句话。忽而，转身……蓦然离去！

　　默然看见子桑容升离去的背影，他的青色衣袍，在月下发出的幽碧色的油亮，而他本来高大的身躯，仿佛有一刻慢慢向下弯曲，呈现佝偻之态，晃一晃，仿佛投在那石屏中的的深潭，转眼消失不见……

　　他走了，他刚才想说什么？他是认出了我吗？怎么就走了？是不是我做错了事呢？他是不是不喜欢我？默然自疑着子桑容升的突然离去，她刚才有些紧张，又有些无措，是不是表现的不好？

　　可我是不是与他面对面说话？这回终是看见他的样貌，娘说的不错，爹眉宇间的气势如虹，藏不住的如夏日闪电般锐利的光芒，与他深邃的眼眸一样，有透析人心的能力。

　　可她有点理解不了他的哀伤，是对她的吗？

　　残月镶嵌，院内石屏借着月色，发着深谙幽潭的亮。

　　坐在前厅的默然，思绪神往，眼神木讷无光，一会儿浅浅一笑，一会儿展现出淡淡的哀愁，身体僵直而不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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