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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死仇


  “小二!温一壶好酒,上几样小菜。”季兴走进酩酊酒庄,摘下斗笠,掸了掸身上的落雪,叫道。

  店小二听见招呼,连忙迎上去,“哟,侯爷来了?这大雪天的,快请上座,喝杯热茶暖暖!”见是熟客,店小二眉开眼笑的,“小菜还按老三样?”

  “行。”季兴点点头,轻车熟路地往二楼雅间去了。

  进了雅间,季兴将门关上,从桌底的暗格中将一只信封取了出来。信封中只有一张纸,纸上列了数个名字。

  季兴看罢,将那张纸叠好,收入了袖口。

  一个时辰后,这张名单摆在了嬴玹和许元瓒的面前。

  嬴玹看着那张名单,眉头越皱越深。“彭晏如,周泽,陈郸……这帮人真是反了!”嬴玹气得拍案。

  许元瓒忙将纸笺拿过来细看,也不由咋舌。原来近日季兴一直在暗中调查许元瓒遇刺一事,而他给出的这份名单上的名字,全部来自王畿的望族,影响力颇大。

  “这些人似乎结成了同盟,誓要反对新政,维护贵族利益。”季兴道,“刺杀丞相,应该只是他们行动中的一部分。”

  嬴玹将拳头握得咯咯响,他沉沉问道:“你这份名单从何处得来?可还有其他什么证据?”

  “这批杀手来自江湖,听香阁自有手段获得情报。”季兴温雅地笑道,“只要知道了是哪些人作的祟,找证据就简单了。”

  嬴玹沉吟片刻,叹气道:“寡人担心的,是这些人在朝中盘根错节、根深蒂固的势力。他们若联起手来,这一铲子下去,恐怕不是铲不铲得动的问题,而是我们吃不吃得消的问题了。”

  “要打破他们的同盟,其实也很容易。”季兴悠然地眯着眼,不慌不忙地道,“当一块蛋糕只有那么大……却要争抢着瓜分的时候。”

  嬴玹茅塞顿开,他细细琢磨季兴的话,一份谋划在心底渐渐成型。“季兴,元瓒,你们看这样如何……”

  几日之后,一则政令如同硕大的山石落入水中,激起涛涛巨浪。嬴氏宗族和几个大姓贵族的田地将全部重新丈量划分,在严格受限的土地范围内按功绩和名望论辈排次,决定分得土地的大小。

  还未开春,荒草横生的田埂上已经热闹了起来。打斗,掐架……嬴玹看罢上呈的折子,处罚起来却不痛不痒,只劝两家和气相让。

  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一份匿名弹劾的奏章送到了嬴玹的手上,当中将彭晏如等人雇请杀手刺杀丞相一事据实以告。

  嬴玹给出的命令只有三个字。

  查!贬!杀!

  没有人知道究竟是内部出了叛徒,还是嬴玹的人在从中作梗。互相猜忌间,一些人开始按耐不住,为了推卸责任、减免处罚,争先恐后地将主谋供出。

  兵不血刃,贵族们的同盟已分崩离析。

  许元瓒将最终审定的主犯和从犯的名单以及依照罪行轻重拟定的惩处方案呈给了嬴玹,请他定夺。

  “这个良渊是……”嬴玹见折子上一个名字有些耳熟,顺口问道。

  许元瓒回道:“他是良夫人的兄长,在彭晏如手下做事。据彭晏如说,派杀手刺杀是良渊出的主意,有一部分杀手也是他联络的。”

  嬴玹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死刑——没法再从轻发落了么?”他到底顾念良姝的一点面子。

  许元瓒果断地摇了摇头:“大王,法不阿贵。将来若想做到令行禁止,就绝不能徇私。徇私则法不行,法不行则王威不立。”

  嬴玹拈着折子思虑了一晌,啪地将它合上,不再犹豫,“那就这样,可以拟诏了。”

  残雪覆盖的石砖上,孤零零地跪着一个人。

  她的额心贴着冰冷的掌背,她的掌心触着冰冷僵硬的地面。

  “罪妇良姝,求见大王!”

  没有人回应。

  “罪妇良姝——求见大王!”她又大声地喊了一遍。

  睿思殿前无人走动,侍卫伫立在殿外,漠然如同木偶。大殿沉默地俯视着她,应答她的,只有她自己的回音。

  她已在门外跪了两个时辰,没有人理睬她。

  人人都知道她是被嬴玹罚去宫中自省的罪妾,是胆敢刺杀丞相的罪臣良渊的妹妹。

  没有人敢来怜惜她。

  良姝的双手双脚冻到麻木,她仍然巴巴地望着殿门,渴望看到那个她日思夜想的身影。

  她想,她可以解释的,一切都有可以转圜的余地。

  良姝几乎望穿了双眼,终于将睿思殿的门盼开了。出来的不是嬴玹,是叔河。良姝艰难地将僵硬的上半身直起来,她一步一步跪过去,像抓救命稻草一般去够叔河的衣角:“大人!大人求求你,让我见见大王!”

  叔河叹了口气,劝她道:“夫人回去吧,大王这几日谁也不会见的。”

  良姝急忙攀着他的手臂,哀求道:“兄长不会去刺杀丞相的,一定是他们弄错了!求求你,帮我通传一声,大王会听我解释的,他会听的!”

  叔河知道嬴玹下了决心,怕是不会心软了,他心下叹息,撇开良姝的手,摇头道:“夫人,回吧。”

  “他若不见我,我就一直在殿外跪着!”良姝哑声道,她不信,嬴玹当真就如此憎恶她;她不信,在他仁慈的心里,竟半分怜惜也不肯给她!

  “夫人,身体要紧。”叔河无奈地叹了口气,见劝她不动,也只好摇摇头,转身回殿里去了。

  晌午的阳光移过她的发梢,黄昏的凉风吹过殿前的枯枝,夜晚的灯火映入莹莹的雪地。无数次她以为她就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却又咬牙挺了过来。

  终于等到嬴玹起身回寝宫的时候。

  良姝见到殿里有人出来了,急忙站起身来,她想奔过去,麻木的肢体却不听使唤,重重地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大王!大王!”良姝哭喊着,“兄长是被人冤枉的!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求大王明察!”

  嬴玹看到她,走了过来,在离她两丈之外停下。

  良姝见嬴玹过来了,匍匐着想靠近他,“大王!你开开恩,兄长真的是无辜的——妾身知道自己做错了很多事,求大王处罚良姝就好,放过兄长……”

  嬴玹虽然对良姝没有太多感情,甚至因为月麟的事对她有些厌烦,但此刻见到她狼狈的模样,到底有些于心不忍。他令人取了披风给她披上,道:“送夫人回宫。”言罢,狠下心转身离去。

  “大王……”良姝看着渐远的宫灯,那些仿佛带走了她最后一丝光亮的灯火随着嬴玹的仪仗逐渐远去,她的眼前缓缓地失了颜色,身子轻轻地,如同枝头飘落的残雪,坠入无边的黑暗。

  寒冬的天色刚刚微明,一位妇人便在宫外焦急地候着了。待得到口谕,已是辰巳之交。引路的宦臣埋头在前,脚步匆匆,妇人眉目间写满了焦虑和不安,一路急趋,丝毫没有心思顾看周围景色。

  二人到了流华宫,宫女立即迎妇人入了里间。良姝昨夜晕倒在殿前,回了宫就发起高烧来,此刻正恹恹地卧在床上。见到妇人,她似是很惊讶,尚未说话,眼泪已簌簌地落了下来。

  “母亲,你怎么得进宫来?”良姝握着妇人的手,激动得泪眼迷蒙。

  “太后垂怜,才许我这老骨头来与你说上两句话。”这妇人原来便是良姝的生母良秦氏,见了女儿,她如见到最后一线希望,将全部的重托倾在了她身上,哇哇哭道:“你快救救你兄长!快救救渊儿!”

  良姝想起昨日的委屈,泪水更是放肆地冲开了闸口。“大王他现在……已不会顾看我的情面了。”

  良秦氏不解道:“为何?王上现在就你一个妃子,将来极可能是王后的人选,他怎可能不听你一言?”

  “还不是因为月麟那个贱人!”良姝恨得牙痒痒,若不是月麟,嬴玹的心本应该是属于她的!良姝心里气急,只觉太阳穴一阵一阵地钝疼,她抚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月麟是谁?她争了你的宠去?”良秦氏似是懂了,她皱起眉来,只字不问女儿的病情,只抓着她的手道:“你想想办法!你父亲总共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若死了,良家要绝后的呀!”

  看到母亲无助的哭求,良姝又伤心,又生恨,又觉无力,她低声问道:“母亲,你如实告诉我,兄长难道真的……雇凶去杀丞相?”

  良秦氏张口哑然了一晌,才恨恨地道:“本以为卖了这力,渊儿便能真正进入京都大氏族的圈子,得彭大人青睐,谁想得到……”

  良姝听得这话,巨大的失望如涨潮的海浪向她扑来,她气不打一处来,急道:“兄长如何这般糊涂!大王在新政上费了多少心力,许丞相也是他千辛万苦请来的,兄长挡谁的路不好,偏要当王上的绊脚石?”良姝越说越气,狠声道:“按我说,他便是活该!”

  良秦氏有些心虚,讷讷地道:“事已至此,你再如何骂他也没用了呀……姝儿,你再想想办法,对了,还有太后呢,你去向太后求情吧!”

  “母亲以为我没有试过吗?”良姝气道,“是兄长硬要往那刀尖儿上撞,叫我如何救他!”

  良秦氏见她一味埋怨责怪,心里也气了,冷冷道:“若你得王上宠爱,你兄长早已平步青云,用得着巴结彭大人那一伙子?”

  良秦氏嘴上一说开,便停不下来,一桩一桩地与良姝掰算旧账:“当年叫你嫁雍王珝你便不争气,生生地给人家挤下来,当垃圾一样塞到襄公府。现在好不容易赶上翻身的机会,你怎就不长记性,又叫那些个狐媚子都爬到你头上去!”良秦氏哀叹连连,“你自己落到这地步就罢了,你还不帮你兄长……你……”良秦氏哭得一口气喘不上来,手锤着胸口,差点闭过气去。

  “母亲!”良姝知道良秦氏素来心脏不好,急忙从她怀里摸出救心丸来,塞了一颗到她嘴里。良秦氏缓过气来,又推开良姝的手,张嘴大哭:“我养你这么大有何用!”

  良姝见到母亲这模样,也跟着失声痛哭。母亲说得没错,一切都是因为她不争气,她没有法子得到嬴玹的宠幸,她没有法子让月麟消失,她更没有法子救兄长!内疚和痛苦像她此刻感染的风寒一般沉重地压迫着她,却比风寒更加令人窒息。

  “母亲……”良姝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定,她缓缓将脸上的泪水擦干,道:“你放心,我便是豁出去了,也会保住兄长的一条命!”

  棠梨端着盥洗的水盆从屋里出来,便见到了前来栖霞宫拜访的良姝。

  “哟,稀客。”棠梨一见到良姝,便想起她作的种种恶,心里极不舒坦,眼睛朝天道:“给良夫人请安。”

  良姝裹着厚厚的斗篷,浓浓的妆容遮住了苍白的面色,却遮不住疲惫的病态。她今天懒得与一个小丫鬟计较,问她道:“月麟姊姊可在屋里?”

  棠梨在宫里也听到一些风声,一猜便知良姝是为兄长良渊的事来的,于是没好气道:“阁主午睡着呢,夫人是先回去,还是在这儿等?”

  良姝知道棠梨是有意为难她,却也只好耐下火气,和和气气地说道:“你这不是才从屋里出来吗?”

  棠梨仗着伶牙俐齿,丝毫不让:“我出来时,阁主刚刚睡下。夫人若没有什么急事,就先请回吧。”

  良姝为兄长的事着着急,怎肯听她一个丫鬟的忽悠?她见言语无用,便抬步绕过棠梨,准备硬闯进去。

  “哎呀!”棠梨见良姝走过,便转身将手中水盆里的水往她身上一泼,叫到:“夫人没事吧?夫人心里不满意,也不要撞棠梨呀,这下衣服都湿了,夫人赶紧回去换换吧!”

  温热的水洒在身上,很快变得冰冷。良姝的裙摆和鞋袜都湿透了,她打了个寒颤,终于忍不住恼怒起来。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欺到我头上来?”良姝揪住棠梨的胳膊,连日的压抑和痛苦让她不由自主地疯狂起来,她扯住棠梨的衣襟推搡道:“你们主仆都欺负我,真以为自己成了王后么?!”

  “夫人哪里的话?月麟怎敢欺负你?”月麟不知何时听到声响,已从房里走了出来,冷眼看着良姝道:“夫人这么喜欢给人挂上莫须有的罪名,月麟可承受不起。”

  良姝见到月麟,忽然想起自己来找她的目的,她忙放开了棠梨,咬起唇来,使劲儿将怒气压了下去,尽量平和地道:“月麟姊姊,我知道我过去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我今天就是来向你道歉的,希望姊姊大人大量,不要再与我计较。”

  棠梨被她推搡了一通,本就生着气,又想起季雨和白芍来,不禁尖刻道:“季雨死了,白芍死了,我们阁主也差点儿丧命,现在你转身一抹就能当所有事都没发生过?”

  “棠梨!”月麟责怪道,“退下。”

  棠梨噘着嘴退去了一边,她实在忍不住要出口恶气,此刻心里倒已舒畅多了。

  “夫人既如此说,月麟若是不受,岂不太小肚鸡肠?”月麟不管良姝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若能在面上停战,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还望夫人今后不要再为难月麟了。”

  月麟的爽快倒让良姝有些意外,她来不及顾虑月麟怀着何样的心思,牵开嘴角笑道:“姊姊肯原谅我就好……妹妹今日来还有一事相求……家兄良渊做了糊涂事,前日被大王判了死刑,姊姊能否替妹妹在王上面前美言两句,饶家兄不死?”

  月麟早猜到她是为此事而来,也知道嬴玹要杀鸡儆猴,不可能在此事上松口。她叹了口气,道:“这是司寇按雍法定的刑,诏书也已经宣告了,我恐怕帮不了你。”

  良姝急不可耐地接话道:“可家兄也是受人指使,罪不至死啊!若你与大王去说,他一定会听你的,这事就会有转机的!”

  月麟明白她的焦灼,却也笑她的天真,摇了摇头道:“夫人,你恐怕不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新王刚刚登基,新政刚刚推行,就遇到这么大的阻力,大王要立威、要杀一儆百!此次绝不可能从轻量刑!”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那是我唯一的兄长,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良姝脸上涨得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大王现在只听你的话,你就帮我一回,好不好?”

  “不,夫人你错了。你太不了解大王。”月麟认真地道,“这是家国大事,无关儿女情长,大王他谁的话也不会听,他只听大局的。”这样的嬴玹,才是她心目中的那个明君。

  良姝看着月麟,忽然凉凉地笑了起来:“我算是知道了……姊姊根本就没打算原谅我……”她只好在仇人面前一再拉低身段,“你想要我怎样?就当是我求你了,成不成?”

  月麟叹息着摇头,没有把握办到的事,她不会答应。

  “我良姝……求、你、了!”良姝注视着月麟,缓缓地屈膝跪了下去。她将她的尊严□□裸地放在月麟面前,任她随意践踏——她不怕,她能忍,只要能救兄长一命!

  “良夫人……”月麟皱眉看着良姝,她没有想到良姝也是个能屈能伸之人,只是……想起良姝曾经三番五次地害她,她对她,就已不再有简单的同情二字可言。

  “不是月麟不想帮你,而是我实在帮不到你。”月麟可惜地道。

  良姝红着眼昂起头来,她看清了月麟的冷漠,终于不抱幻想。她撑着膝盖,自己稳稳地站了起来,即使湿透的裙袜令她冷得发抖,“如此……是妹妹打扰姊姊了。”良姝将她的尊严收整起来,露出一个不卑不吭的笑容,不再多说一句,转身离去。

  月麟……你记住。良姝在心里恨恨地想,她今日受的辱,他日一定加倍讨回!

  冬青见良姝走了,才噗嗤笑出来,道:“好你个棠梨,这回可替咱们阁主出了口气!”

  “那当然!”棠梨骄傲道,“像她这种人,就不能让着。”

  月麟听言,铁起脸来,训道:“好什么好?聪明有余,沉稳不足。以后多和冬青学着点儿。”若在江湖,她大可由着她们去快意恩仇,可她们现在的处境如履薄冰,一个不慎便有可能万劫不复。

  棠梨住了嘴,吐了吐舌头道:“噢。是啦阁主!”

  嬴玹登基后的第一场血雨腥风,以贵族势力的惨然落败告终。司空彭晏如被削去爵位官职,流放北疆;良渊作为主谋及执行者之一,判以死刑。其余牵连者数人,重者处死,轻者或被贬官,或遭流放,不再赘述。

  良渊被处斩之后,良秦氏卧病不起,终于二月初辞世。良姝得知消息后大哭了几日,而后绵延病榻数月,病得形容枯槁。嬴玹不过亲去探望一次,便渐渐淡忘了她的存在。良姝或是心灰意冷了,病好之后,依旧深居简出,不再过问宫中事务。

  刺杀之案震慑朝野,没有人再敢与嬴玹明着抬杠。又经过几番整治,新政慢慢步入正轨,许多出身贫寒的士子被选□□,填补了空缺的职位,逐渐成为嬴玹的左膀右臂。嬴玹又力排众难,拔擢月麟为谏议大夫,只是因熙太后及众元老阻挠之故,仍居于栖霞宫中,不得开府。但令月麟稍感欣慰的变化,是她终于有了臣子的身份,可以自由出入宫禁。

  由此施政两年,雍国改颜换貌,其国力再不可同日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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