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86-3

　　西弗勒斯·斯内普觉得自己一定是喝醉了。尽管他从来没有在下午摄入酒精类饮料的习惯，最近的两天更是滴酒未沾（他确定霍格沃兹的家养小精灵们并没有在自己的三餐中加入料酒佐菜），但是除此他实在不能解释眼前看到的这一幕：阿不思·邓布利多和盖勒特·格林德沃把臂而行，交谈甚欢——无论短短的几步之后，这种情态就因为邓布利多需要履行霍格沃兹主人的职责，引导所有来宾和学生进入城堡而中断，斯内普都相信，对于那些在场地四周潜伏已久的记者而言，这十秒钟完全足够填满所有的正刊、副刊、增刊、特刊版面。

　　邓布利多笑得很开心，一副见到久别重逢的好友而喜出望外的模样。他的惊喜和欢迎之情真诚得挑不出一丝一毫虚伪，或是有任何一个最微小的细节透露出刻意做作。他非常轻松地拍了拍那头猛兽的额头，就像对待一条最乖巧驯服的宠物犬，还送上一句“好久不见，我的漂亮女孩”——斯内普敢打赌这位“姑娘”能毫不费力地把任何一个不规矩的家伙撕成碎片，从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对佩弗利尔这头宠物的力量和爆发力印象深刻。

　　盖勒特·格林德沃同样笑得很开心。当然，他的笑容比邓布利多矜持得多得多，不过仍然看得出内心的愉悦——至少它让自己感觉如此，斯内普在内心纠正道。格林德沃总是有这个能力让他人感觉到他们希望人们产生的感觉，盖勒特·格林德沃有心释放善意，那就很难有人继续坚持与他为敌。

　　但他依然是格林德沃——西弗勒斯·斯内普本能地将眼前这个金发蓝眸、英俊但明显透露出岁月痕迹的巫师同自己记忆中那些报道、资料中的照片或是画像的形象相比。盖勒特·格林德沃这一类公开的影像图片资料并不算少，毕竟在二十世纪早期，他是德国政坛真正意义上的风云人物。格林德沃出现在各种场合，政府新闻发布会、大型会议和活动现场，但更多是学校、工厂、商场、街头巷尾；他通过激情与冷静并存的演讲传达自己的政治主张，用最通俗易懂的方式说明想要做什么和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和他领导的团队，对那个动荡变革时代层出不穷的突发事件秉持迅速、简明而高效的应对处理风格，并且总是及时把处理结果（无论那是不是尽善尽美）公布给社会——有些历史学家认为那是格林德沃还年轻和理想主义的表示，但那个时代的人们从他身上看到了改革者的热情、朝气、实干作风和坚持不懈的努力；而一张张照片、宣传单和大幅画像中日益成熟的面孔，日益沉稳练达的言行举止，日益威严卓然的气度，则让人们确实看到了一位领导者的成长。

　　眼前的盖勒特·格林德沃与那些资料中的并无不同。也许，比之前任何时候照相机、画笔捕捉到的神情都更加温和亲切，但簪缨贵族出身的一代巫师领袖、曾经欧洲大陆统治者的高高在上的压迫气势，仍然是在每一个举手投足之间透露出来。

　　这种自然带携的压力从那些年幼的霍格沃兹学生身上最能看得分明。西弗勒斯·斯内普注意到学生们对这位赫赫大名的前魔王充满了好奇，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带着典型格兰芬多式的勇敢或者莽撞，朝他所在之处看去；然而就像雪花飘落向熊熊燃烧的火堆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散，这种无惧无畏的表情随着盖勒特·格林德沃与之距离的接近迅速褪色，而当金发巫师从他们身前经过，几乎每一个人都控制不住地身子发抖。

　　事实上，控制不住颤抖不仅仅是学生……自己身边的那些教师也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张口结舌，不知所措。斯内普在心中叹气：再一次地，这种偶然、意外的情况让他意识到自己和霍格沃兹其他教师的大不同——所处的年龄层决定了麦格、弗立维、斯普劳特这些人对曾经统治过欧洲的“黑魔王”更真实地敬畏恐惧，而不仅是源自历史课本上几段干巴巴文字描述的景象、或是十几年前类似经历所带来的心理影响。斯内普发现他们本能地将目光转向银发的校长，就像所有那些受惊的孩子渴望着父母一样。

　　幸运的是邓布利多迅速接收到这些信号。他向所有人安抚地微笑，包括那些紧张地缩挤在马克西姆夫人高大背影当中的布斯巴顿师生。然后他宣布所有人都是时间进入到城堡内部去：“天色已经暗下来啦！霍格沃兹可没有让客人待在门外享受冷风的习俗。”邓布利多引导着客人们进入城堡，走进已经准备好晚宴坐席、灯火辉煌的礼堂大厅。“请允许我再次高声说，欢迎你们的到来，尊贵的外国客人们——现在，请入席吧！”

　　比之通常，礼堂大厅的排布有了明显的调整。四张学院长桌向大厅门口后撤了大概十英尺，在长桌前方、靠近主席台的位置设下了特别坐席——显然它们是提供给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的学生们的。而主席台上，教师席被调整成类似梯形的三面：在邓布利多的引导下，马克西姆夫人和卡卡洛夫都在正对着礼堂大厅门口的坐席上，邓布利多居中的金色高背椅左右坐下来。麦格教授和三位学院长在这一排座席的两端入座。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的随行教师跟随着其他霍格沃兹的教师坐在了主席台左手边的坐席上。盖勒特·格林德沃则坐在了右手坐席的最上座。

　　无论先前经受了怎样的压力，学生们的恢复能力都令人惊讶。而且他们也对来宾充满好奇，因此在各自学院的桌子旁落座后，他们都好奇地打量着主席台上那些空位，猜测和小声议论着这一天竟然还有来宾。

　　他们的猜测马上得到了证实——在一声充满了欢快的虎啸后，盖勒特·格林德沃身边的猛兽一跃而起，矫健地蹿下主席台，箭一般径直朝礼堂大厅门口冲过去。一分钟后，当众人刚刚从这一刻的目瞪口呆中清醒，正要响起议论声时，一阵脚步声响起，同时轻快的说话声和笑声也从门外传进了大厅。

　　学生们也许都不认得威森加摩的元老，提贝卢斯·奥格登；也很少有人能在第一眼就认出新上任的副部长，阿米莉亚·苏珊·博恩斯女士——她从魔法部法律执行司司长升迁到现在的位子还不满两个星期，人们更熟悉她单片眼镜后面那双斗士般凌厉的黑色眼睛而不是取下镜片后的笑脸。但是，谁不会认错正和她小声交谈着的黑发绿眸的青年——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带着一贯温和平静的微笑，走在博恩斯女士身边，那头西伯利亚虎紧挨着他，行进间还不时用头拱他一下以示要求安抚。

　　而当它发现自己的要求在主人那里并不能得到完全的满足，大猫果断地回转身，凑近了佩弗利尔身后三四步距离的金发巫师。莱因哈特·葛雷特巴赫立即伸出手搭在它的脖颈，而这一纯熟自然之极的动作立即引来巴蒂·克劳奇和达利安·杰拉尔的注意——后者身份职位与葛雷特巴赫完全一样，不过是法国驻英大使——他们对此若有所思地皱眉和微笑。

　　其后是卢多·巴格曼，他保持着他富于个人特质的、似乎永远开心和无忧无虑的笑容，一边走一边大声同自己的同行，法国体育运动司司长斯科恩·葛拉维和德国体育司司长麦德林·霍夫曼说话。他还不时地转向另一侧，向一身傲罗装束的巫师确认些什么——在看清楚那位巫师的黑发灰眸的瞬间，大厅中格兰芬多长桌边哈利·波特一下子跳起来，那是他的教父，西里斯·布莱克。

　　走进礼堂大厅的一行人最后，是霍格沃兹校董会最重量级的几位成员，马克西姆·德文特，奥兰纳·贝林、马迪亚斯·安大略恩以及卢修斯·马尔福。很明显，在看到自己父、祖亲人的时候，学院长桌上有些学生立刻表现出和之前哈利·波特同样的激动。

　　邓布利多从座位上站起来，向这些新到的客人表示欢迎。学生们看到，官员身份的来宾立刻将主席台上正对大门的那一排座席填满了，而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提贝卢斯·奥格登和霍格沃兹的校董们则坐到了盖勒特·格林德沃所在的坐席上。

　　当所有人都安坐好后，各种窃窃私语也迅速停止，礼堂里安静下来。所有人注视着邓布利多，银发蓝眸的霍格沃兹校长正笑眯眯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晚上好，女士们，先生们，鬼魂们，还有——特别是——贵宾们，”邓布利多说，目光在主席台附近，法国和德国学生身上停留了一秒钟，“我怀着极大的喜悦，欢迎你们来到霍格沃茨。我希望并且相信，你们在这里会感到舒适愉快。”

　　听到他的话，外国学生们纷纷礼貌地微笑起来。他们也将那些停留在天花板、墙壁装饰和壁画、长桌和金银餐具上的饶有兴致的目光收回来，完全集中到主席台中央。

　　“我想我们中的每一个都知道，今天，这里将开始一场难得的盛会、历史悠久的重大赛事。我确定大家已经迫不及待。不过首先，请允许我介绍几位来宾，因为我想有些人还不认识这些为了我们的聚会，一直不知疲倦辛勤工作的人……”

　　邓布利多随即介绍了巴蒂·克劳奇、达利安·杰拉尔和莱因哈特·葛雷特巴赫——他们为这一次国际魔法合作的顺利进行做了大量工作；卢多·巴格曼、斯科恩·葛拉维、麦德林·霍夫曼——作为三国体育运动司的司长，他们熟悉一切竞技项目和国际赛事规程；阿米莉亚·博恩斯——带领法律部门和西里斯·布莱克负责的傲罗小队，从法律和安全保障方面为赛事提供有力支持；以及最后，马克西姆夫人和卡卡洛夫——作为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的校长，在他们的支持推动下，赛事才最终能够进行。

　　“……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为安排三强争霸赛付出了巨大努力；他们将和我一起，组成裁判团，对勇士们的努力做出评判。”邓布利多说。

　　所有人屏息凝神，似乎因为听到“勇士”这个词而更加专注了。

　　“好啦，我想我的演讲已经太长啦！所以用一句话概括接下来的要点，那就是争霸赛将于宴会结束时正式开始——现在我邀请大家尽情地吃喝，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说完，他拍一拍手，所有桌子上的金银餐具里立刻堆满了食物。霍格沃兹的学生忍不住发出了惊叹：他们还从没见过这么丰盛的菜肴，五花八门地摆在面前，而且其中有几样肯定是外国风味。

　　学生们已经顾不上对主席台上就座的巫师们感兴趣了……所有人都忙着大快朵颐。而当饭后甜点上来的时候，他们再一次注意到，许多甜点也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等到一个个金色的盘子又被擦洗一新，邓布利多再次站了起来。一种又兴奋又紧张的情绪开始在礼堂大厅里弥漫。学生们抬起头注视着他，专注的目光里充满好奇和期待。

　　“这个时刻终于到来了，”邓布利多说，朝一张张抑起的脸愉快地微笑，“三强争霸赛就要开始了。我需要说明一下这学年的活动程序——费尔奇先生，请把盒子拿上来。”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费尔奇刚才一直潜伏在礼堂的一个角落里。因此当他怀抱着一只大木盒子朝邓布利多走去的时候，学生们都吃了一惊。不过很快他们的心思就被那个哥特式尖塔造型的、周身镶嵌满了珠宝的木盒抓住了。他们看着管理员将木盒放到主席团中央，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八角形石台基座上，一边兴致勃勃地小声议论。

　　“三强争霸赛——按照传统，今年仍然进行三个项目的比赛。这些项目已经由三国魔法部的相关部门仔细审查过，并做了许多必要的安排。”邓布利多从座位上走下来，来到主席团中间，石台基座的旁边。“这三个项目分别在整个学年的不同时间进行，它们将从不同方面考验勇士：在魔法方面的才能，胆量和推理能力——当然啦，还有战胜危险的能力。”

　　礼堂大厅里鸦雀无声，似乎每一个人都停止了呼吸。

　　“而最重要的，比赛项目将考验勇士们团结协作的能力——因为和以往任何一届争霸赛不同的，今年的比赛将由六名勇士参加；也就是说，每个学校有两名参赛代表。在比赛中他们要分别或是协作完成规定的项目，裁判团将根据他们完成每个比赛项目的质量给他们评分，得分最高的学校获得三强杯，而获胜的勇士每人都将获得一千加隆的奖金。”

　　邓布利多的声音非常平静，但是大厅里已经一片激动的窃窃私语。显然，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的学生对此并没有显出特别的激动，但霍格沃兹的学生们绝对是第一次接收到这样的信息：两名参赛者！每一个人都将目光投注向银发蓝眸的校长，热切地期盼他接下来的话。

　　“三个学校，六名勇士——负责挑选出这些勇士的是一位公正的选拔者，它就是火焰杯。”

　　说到这里，邓布利多拔出魔杖，在身旁石台基座上的木盒盒盖上敲了三下。木盒周身的珠宝顿时发出璀璨眩目的光，随即如花朵绽放，尖塔一样的盒顶呈四片裂开，而后一路向下翻折，而木盒中间一只巨大的、其中满满跳动着蓝白色火焰的木质高脚杯缓缓悬浮升起，最后在半空中定格。

　　邓布利多微笑一下，晃一晃魔杖。翻折开的木盒在石台基座上一阵扭曲变形，变成了一个百合花造型的支架托盘，那只燃烧着奇特火焰的杯子降落下来，稳稳地站在托盘上。

　　“火焰杯，今天的晚宴结束后它就将被安放到门厅——每一位想要竞选勇士的同学，都必须将他或她的姓名和学校名写在一片羊皮纸上，扔进这只高脚杯。注意，报名者有一条基本的年龄界线，任何不满十五岁的学生都没有资格参加这场比赛。年龄界线会被绘制在火焰杯周围，以避免不够年龄的同学经不起诱惑。”

　　礼堂大厅里响起一片不满的叹息和抗议，不过邓布利多拍一拍手，众人立刻重新安静下来。

　　“这场争霸赛不是儿戏——请记住我的提醒，任何人都千万不要冒冒失失地参加。谁把自己的名字投进杯子，实际上就形成了一道必须遵守的、神奇的契约；一旦被火焰杯选定为勇士，就必须将比赛坚持到底，不允许任何的变卦或放弃。我们请到了盖勒特·格林德沃先生和提贝卢斯·奥格登先生作为整场比赛的见证者，我们中的任何人，都必须谨守火焰杯的魔法约定！”

　　主席台上，盖勒特·格林德沃和提贝卢斯·奥格登都朝火焰杯的方向颔首欠身，随即坐正，锐利的目光在礼堂大厅内扫过一周。所有的学生都顿时感到一阵无形但确有其质的压力。

　　邓布利多显然对此感到满意。他继续道：“报名一直到10月的最后一天，所以接下来这一个月里，请大家慎重决定，是否将名字投入到杯中。万圣节的晚上，火焰杯将选出它认为最能够代表三个学校的六名学生的姓名。好了，以上是三强争霸赛的有关内容——任何人还有疑问的，请关注明天的公告栏。”

　　学生们又是一阵嗡嗡议论。他们的目光敬畏地在火焰杯和主席台上几位巫师脸上身上来回。

　　邓布利多耐心地等待礼堂大厅再次安静下来：“在祝大家晚安前，我还有一些有关明日课程的安排要交代。霍格沃兹的学生们，请将你们的注意力集中到我的右手侧——我相信你们已经知道应该怎样对新来的任课教师们表达欢迎。”

　　学生们立刻用力地鼓起掌来。邓布利多随即介绍了法语、德语、拉丁语、魔法绘画、魔法阵图研究、高等魔法理论等课程的教师：“明天公告栏会张贴完整的课表，需要的同学也可以到级长处领取。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的同学们，霍格沃兹的课表会由你们的校长和领队教师分发到每个人手中——霍格沃兹的课堂向所有愿意进入的人开放。”

　　银发蓝眸的校长目光在礼堂大厅里环视一周，微微歪过头想了一想，似乎确定再没有其他遗漏，这才开开心心地一拍手：“好啦，我相信大家都累啦！明天还有课程，快回去睡觉吧！”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都回宿舍去——我相信不管是和外国朋友亲近，还是单纯地索要偶像签名，我们都还有足足一年的时间。”

　　那些已经站起身，做好准备就要冲向威克多尔·克鲁姆的学生们一下子僵住了，随即丧气地垂下头，开始收拾东西往宿舍方向蠕动。而克鲁姆则是感激地抬起眼，却看到邓布利多快速向主席台右侧走去。

　　正在和哈利·佩弗利尔低声交谈的盖勒特·格林德沃停下话头，静静地看向满头银发的霍格沃兹校长。

　　所有正准备离开主席台、离开礼堂大厅的成年巫师脚步凝固了。西弗勒斯·斯内普不得不抓住身后一个踉跄的卡卡洛夫猛然扣过来的手，这才同时维护了两个人的平衡。所有人屏息凝神，注视着主席台右侧目不转睛。

　　“呃……一起喝杯睡前牛奶，格林德沃先生？”

　　“很乐意。不过——哈利？”

　　蓝色的眼睛闪烁出某种近似疯狂的光芒，邓布利多欢然回应：“当然，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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