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盘问

　　府兵首领将四人带到苏沫羽跟前，未及苏沫羽开口，一旁的苏骞倒是大吃一惊：“王管事，你……你怎么也……”

　　四人之中，最让人感到意外的非丞相府管事王照莫属，想他在丞相府鞍前马后十数载，不可谓不忠心。

　　王照还没有答话，那边的白芊墨赶紧上来挽了自家老爷的胳膊，打起圆场：“王管事对老爷素来是忠心耿耿，绝然不会是他的，老爷大可放心。”

　　“恩。”对于这一说法，苏骞只是点点头。

　　除了王照，其余三人分别是后院杂役虎子、花匠老刘和苏沫羽院子里的丫鬟蝶雨。苏沫羽走到他们四人跟前，来来回回巡视了一番，继而把目光落在虎子的胳膊上。照着吩咐，他们几人已将袖子捋起，露出受伤的部位。

　　苏沫羽定定看了会儿虎子的伤口，摇了摇头道：“你可以下去了。”

　　虎子面上露出惊喜却没敢动弹，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苏骞，这一眼自然被苏沫羽看在眼里。

　　她微微笑道：“虎子胳膊上的伤口明显已经结痂，而伤口周边的淤青几不可见，显然是好些日子前收的伤了。因此，不会是他。”

　　“二小姐明鉴！”虎子一听没了嫌疑，立刻长舒一口气，“之前被柴堆划伤，已有半月，只是一直干活伤口至今没能好透。幸亏二小姐明察秋毫，不然我可真是被吓得够呛。”

　　“咳咳。”苏骞见虎子因洗脱嫌疑不免有点儿得意忘形，立刻出言打断，“行了虎子，既然你是因为干活受的伤，那就准你休息十天，把伤养好了再回来干活。”

　　不但被还以清白，还得了十天休假，虎子高兴地话都说不出半句，连连磕头，怀着莫大感恩退到边上去了。

　　苏沫羽又走到蝶雨跟前仔细瞧起来，尚未开口，白芊墨略略有些尖细的嗓音响了起来：“这丫头在二小姐院子里做事，熟门熟路的，我看呀，八成就是她干的，这事儿没跑！”见苏沫羽不曾表态，她又阴阳怪气地补充了句，“你们瞧她，模样也长得贼眉鼠眼。嘿，瞅瞅瞅瞅，说她她还瞪我！反了你了！”

　　白芊墨作势就要上去给她一巴掌，被苏沫羽抬手一拦，看似力道不大，却叫白芊墨生生止住了动作。

　　固然满心不甘，偏偏动弹不得，白芊墨惊诧于这位素来柔若无骨的二小姐何时有了这般能耐，递去的视线撞上苏沫羽的，对方眼中冷若冰霜，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思虑之间已经收回了架势。

　　阵仗输了，嘴上却不能。白芊墨扬了扬眉，颇有不忿：“二小姐若是想护着这丫头，可仔细当了东郭先生。”

　　面对白芊墨的嘲弄，苏沫羽只是淡淡回礼：“多谢姨娘关爱。”

　　苏骞爱女心切，他已经失去一个女儿，可不能由着剩下一个由着性子胡闹，置安危于不顾。

　　他语重心长地望着苏沫羽：“你姨娘的话虽说得不好听，可她也是为你考虑，倘若这蝶雨丫头真是凶手，留着她岂不是让你日夜处在危险之中。”

　　苏骞的话说得不重，可蝶雨听在耳朵里却是要了命的。她“扑通”跪地，拼命磕头，一边磕一边喊冤，不一会儿额前已是血迹斑斑。

　　“不是蝶雨。”苏沫羽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院子里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蝶雨闻言愣住，望向苏沫羽的眼神十足像是看见了活菩萨，两行热泪滚滚而下，一时忘了言语。

　　“你凭什么确定不是她？”白芊墨不依不饶，一不留神讲话都失了分寸，被苏骞瞪了一眼，悻悻然闭上嘴。

　　白芊墨虽然噤了声，四下议论却纷纷冒了出来。有的质疑二小姐毕竟太年轻，处理事务感情用事；有的猜测蝶雨这幅样子，不知是做戏还是真情；还有的战战兢兢生怕身在丞相府的自己会成了下一个被害者。一时间，众说纷纭，人人自危。

　　这些话一字不落都被苏沫羽听了去，她并未予以一一驳斥，只是觉得好笑。

　　蝶雨听后倒很是胆颤，双膝在地上摩擦着来到苏沫羽脚边，拉着她的裙摆恳求道：“二小姐，请您相信奴婢，确实不是奴婢所为！”

　　苏沫羽低头瞧见她脸上的血与泪混在一块儿，心有不忍，叹了口气，弯腰把她扶了起来，转过身朗声道：“我既敢说她不是凶手，自然有我的道理。莫非大家都觉得我是心智不全，才会留条毒蛇在这丞相府里，日日担惊受怕？”

　　院子里一片寂静，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二小姐自打死里逃生回到府里，人人都觉得她和从前不大一样，明明还是原来的模样儿，待人接物言行举止之间，却无端生出几分令人敬畏的气场。

　　囊是从前，二小姐身上发生这种事，早就在老爷跟前哭成了泪人儿，哪里会是眼下站在中庭里亲自审问下人，咄咄逼人的模样。

　　“即便她能自由出入我的院子，深知我起居习惯，但与昨夜的刺客相比，蝶雨的身形矮小得太多，自然不可能是她。”苏沫羽拍了拍蝶雨的肩膀，示意她站到自己身后。

　　纵使她如此解释，仍是有人不愿善罢甘休。白芊墨冷哼一声：“夜里漆黑，二小姐的房里也未点灯，看走眼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哦？姨娘这么说倒是让云烬很是好奇。”苏沫羽踱步到她跟前，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好整以暇地问道，“姨娘可会因夜里漆黑，便爬错了床榻呢？”

　　话一出口，只见白芊墨脸上顿时失了血色，她颤抖着伸出一根指头，指在苏沫羽鼻尖前面，张了张口竟说不出话来。

　　苏骞干咳一声，正色道：“云烬，不得胡闹。”

　　苏沫羽微微一笑，轻轻拍去指在自己面前的玉指，并不多说。她自顾自走到老刘跟前，端详一会儿，亦是摇了摇头。

　　老刘还没辩解，一旁的王照却是站不住了，他义愤填膺地反问：“难不成二小姐觉得是老奴所为？！”

　　“呵。”苏沫羽轻笑出声，目光转向王照，“王管事，我都还没说什么，你就着急下结论给自己撇清关系了？你且放心，一会儿我保准你心服口服。”

　　王照面色一黑，身子也不自觉抖了两抖。

　　“云烬这是何意，难道你是说，王管事才是真凶？”话虽并未挑明，可苏骞也不是糊涂人，自然看明白了眼前这场闹剧最终矛头所指，“云烬啊，不是爹为王管事说情，他在我府里也快二十年了，怎么可能做出此等下作之事。”

　　苏沫羽笑意更甚，“做没做过，可不是爹你说了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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