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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此时蔡掌柜也已经安顿上下,派下人去通知少爷和夫人,随时准备好启程。秦柏舟忙着和平秋叙旧,一应事宜都是他的贴身侍卫祺大人在处理。

  “三哥这次准备待几天?”平秋问。

  秦柏舟思忖了一下,笑着说:“你若是愿意,我便留在这里多陪你五日。上次过来便没有见到你,本来准备了乞巧节的礼物要给你,虽然已经过了,但准备给你的东西,定是不能给旁人或丢弃的。”

  平秋了然,每年他都送她礼物,故而笑嘻嘻地说:“看来三哥又给我准备好东西了。北境还好吗?”

  秦柏舟点点头:“近年来东瀛人虎视眈眈,我们已经在临近岛屿布防,正在培养暗中的水军,以海盗为名,小到过往船队,大到军队,我们都会一举拿下,盘查后再行处置。”

  东瀛至内陆,中间隔着茫茫的大海,掌握了水路,基本上就等于扼住了敌人的咽喉。此计甚妙,平秋想起家中,也牢牢掌控了漓江水路,于是说:“我选址修建的冶铁坊,已经派人回漓江禀报父亲母亲了,他们若同意了,日后若是在军需品上面有任何的短缺,三哥尽管找我就是。还有一个,三哥来蓉,必要经过漓江,可见到我的父母亲了吗?”

  他们当然会同意,因为同意的消息,是他批阅之后放出去的。

  而在她父母这件事上,尽管脑子里预演无数次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于是只得含含糊糊地说:“我心急如焚,还没来得及回漓江。”

  好吧。她垂眸,已经离家数月,不知道家中情况可好,母亲是否想她了。

  “那到时候蔡府出蓉,三哥记得喊上我,我们一同去。我想回漓江看看,我想家了。”平秋坦言。

  秦柏舟心中暗自叹气,回去,也只能看到一片废墟吧?如今的商家怎么能让她看到。

  他曾答应过商父商母,要好好照顾她,她未成年之前,都尽量不要让她知道家中的境遇,以免她妄动,失了分寸。他们已经在临终前为她写了二十封信,每三个月寄一次,到她结婚了,他们都还能陪在她身边。

  商族灭族,需要平秋借靠多方势力重整旗鼓,羽翼丰满之时,她自然会知道。

  “如今你在蓉,事情繁杂,含墨草一事也等着你解决。到时候还是要看伯父伯母们忙不忙,我会派人去送信给他们,她们回信后,彼时再决定你是否同我一起回漓江。”秦柏舟推脱说。

  他说的在理,但平秋也还是心生疑惑。

  素来三哥对她就是言听计从,她想要做的事情,他无论如何也会替她办到。

  她从小就念家,以前远在北境,就算在三哥家中作客之时想母亲了,三哥都会与她一起,不管家中反对,半夜翻墙,带她骑马回漓江。

  商家家大业大,忙肯定是自然的。但总归不是忙到连见一面都不行吧?

  蔡老先生见他们说完话了,就从一旁走了过来,福了福身子问:“三爷,冬至小姐,不知道我们大概何时出发呢?”

  蔡先生这一问,再多疑惑也等之后再说了。

  她回道:“我和三爷会将蔡府一同接到雅阁裴家的地域,蔡老不用担心,三爷跟裴府一向交好,何况你要告发含墨草一事,裴御必当礼遇。至于蔡府满门,等漓江三哥防备营到了蓉城周边,五日之后,一同出蓉。”

  蔡先生闻此,心生感激,故而行了大礼,说道:“如此安排,是最佳的了。多谢三爷和冬至小姐的费心。”

  秦柏舟和平秋见此,也纷纷回礼,言称:“不必客气,蔡老请起。”

  蔡老这才安心,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医药世家,总归是良心不泯。”秦柏舟感叹道。平秋亦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点了点头。

  “月儿,月儿······”易月睁开眼,听到有人叫他,便闻声而去。

  十五年了,那声音,至今还如此熟悉。

  刚刚踏出门,沈仲文就在距离她不远的一块小空地上摆上了方桌,十五年不见,除了他的容貌这些年她记得有些模糊了,别的,还和当年一模一样。

  “月儿,快过来。”沈仲文坐在那方桌前,上面摆了纸墨笔砚,他不厌其烦地喊她,她便怔怔地走了过去——

  他正在纸上写着的,是刘过的四字令《情真意切》。

  情深意真。眉长鬓青。小楼明月调筝。写春风数声。

  思君忆君。魂牵梦萦。翠销香暖云屏。更那堪酒醒。

  写的,是醉后想你,清醒时更加不堪的情真意切。

  她还年轻的时候,曾与他一起评析过这首诗。

  当时他们贫穷,无意中拿到这首诗,却不知出于何处,诗人为什么要写,大胆猜测间,沈仲文觉得,此诗写的是一位痴情好男儿,心爱之人离开之时的愁闷之举。

  她却觉得,是一位负心之人。

  因为此诗虽情真意切,但字里行间,流连忘返的却都只是昔日的欢乐。

  她生于尘世,家中曲折,本是不相信生活中处处都是欢乐,而是喜恨参半。倘若不是有朝一日欢乐褪去,苦难增多。因为现实而散,何至于清醒时觉得更加不堪呢?

  她当时才情飞扬,见解独到。虽然比沈仲文年纪更小,却灵气逼人,只顾着直抒胸臆,却忘了有些话,于她而言是豪情,与他却是伤害。

  “你看,这个人的名字,叫刘过。与留过谐音,人人都说人如其名。爱一个人,倘若只是留过,留过一次便放弃,结局定是不堪,怎能不算是负心。做一件事,而不是真心实意的失败了也要再试,这样如何能成事?”

  当时的沈仲文的确是参加过一次科举,失败了便落寞不堪。

  如此激愤之语,沈仲文虽没立马表示不悦,但一语成碱,这番言谈,却深深地烙在了他们彼此的心中。

  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便错了吧。

  易月看着这数十年不曾见到的旧人,只觉得心中酸楚,更是陌生。

  她当时年纪轻,最开始也并不是没有发现两个人的思想有如此大的差距。

  她听信大人之言,觉得爱,是可以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人身上搭上一条桥梁。

  可是后来种种,都证明了她的天真。

  沈仲文言必称:“月儿,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呢?”

  “月儿,我比你的父亲,还要爱你啊。”

  他停下了写字的笔,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睛里像困着一只受伤的小兽,言辞哀转地问她。

  易月终于泣不成声。

  他对她很好。她知道。可是她终究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因为她离开了他。也是真的。

  是负心也好,是绝情也罢。

  她离开了便是离开了,这个人纵使变成她心中永远不能跨过去的结。

  她也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将就之人,何必非要将就在一起。

  不如任他天高海阔,独留她神伤也罢。

  她真的真的很想问他,你过得好吗?

  可是她依然问不出口,只能不停地摇头和痛哭。

  世人皆说她无情,那便让她无情到底。

  他这样瞻前顾后的性格,就让她的决裂,给予他冲劲吧。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当她意识到这些的时候,终归还是梦醒了。

  这么多年来,每一次入睡,她总是梦到当初的事情。

  而当她沉浸其中之时,她便出不来。

  但可怜她总是能够很快清醒,所以她不曾像今日一样,能听到他说一句话,看到他写下的字迹,与他同坐。

  恍若隔世。

  “你醒了?”穆泾渭此刻正起身,以少有的温情问她。

  她一怔,想起今日自己的目的,又看到自己身上的华服,明知事情败露,可她却不知道,穆泾渭这样反常地问候她,是想要玩弄什么把戏。

  看到她害怕得本能往后缩了缩,也与亡妻是那样的像。

  他便不再靠近了,三十多岁的人了,头一次像一个孩子一样,命人拿出了这些年他画的所有的枇杷图,和她的画像挂在房内。

  挂满了满满一个屋子,还有许多,是未曾打开的。

  他的言语间,仿佛都在向她诉说,你看,我画了这么多的你,你看到了吗?

  易月看着这些自画像,和枇杷叶。

  不明白这些是什么意思,但画像中的女人,很像年轻时候的自己,却又不是自己。

  她从来没有过这么温婉的时候,她也没有那么仪态大方。

  就连身上所穿的这件华服,也是她三十多年来,唯一一次穿到这么好的料子。

  魏泾渭眼睛湿湿的,他消瘦的身子指着这些画像,激动得不能自持,许多年不曾有过的心动了。就像一颗被寒冰冻了十多年空落落的心脏,终于在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开始萌生了一丝血脉,开始热血沸腾。

  “年轻的时候,因为族中事情繁多,我为你画得太少。你走了之后,我就一直替你画像。”

  “你走的时候,什么都没留下,就留了满院子的枇杷树。我就只能画这个,你说过,枇杷树开花之时,你就会回来。”

  “现在,你终于回来了。”

  穆泾渭竟然止不住地流泪了,他这样铁石心肠的人,如今竟然像孩子得到了失而复得的糖果,站在一堆画里,对着这个他明知道不是王氏的人,哭的一塌糊涂。

  他实在是等得太久了。

  许多年来,只要身边一点异动,他就以为她回来看他了。

  他不敢睡着,怕她的魂魄,他也见不到。

  可就算是这样,十多年了,她也从来没有回来看过他。

  他以为一生,她都不会原谅他的。

  可是她终于回来了。

  窗外一直等候的冯叔看到穆泾渭的样子,也不自觉地落泪。

  因为年老,而浑浊的眼睛终于还是承载不了那一汪清泉般的眼泪之厚重。

  泾渭是他的孩子,王氏之死,他和老婆子难辞其咎。

  泾渭一直痛苦不堪,后来他性情突变,也全是无处消解。

  如今,有易月在,无论用什么样的招数,他也一定要让易月留在他身边。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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