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易月绝笔
裴御在弦月阁是有自己的居所的。
他们就需要邀请的人,如何应对有一个简单的商讨之后,他就去了楼上的厢房。
楼梯的机关,就在连玦那看似豪华的衣柜背后。一层是连玦的衣物,另一层打开,便是通完上一楼的门。
他轻车熟路,准备就留在这里,等待线人的回禀。
自平秋失踪以来,他就不曾睡好过。她回来了之后,他也是为她操碎了心。
不知不觉的,迷迷糊糊睡着了······
黑暗中,有一线人站在微弱灯光下,不知再向何人回禀。
“您可还记得孙子兵法中,死间为何意?”
死间者,为诳事于外,令吾闻知之而传于敌间也。
“所谓死间,是我方间谍向敌方传递假情报,诱使敌方上当,一旦真情败露,我间难免一死。”他解释道,一边解释,心更是步步惊心。
来传话的那人就伫立在那里,用一种不容质疑的态度吩咐:“我们已经筹备多年,不取于鬼神,不象于事,不验于度,取于人,知敌之情者也。公子切记,不要忘记本心,徒生变数。”
那声音如魔音在耳,盘旋反复——
裴御从床上猛地惊醒,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
再一看天,已经傍晚了。
连玦就守在沙帐外,他一般只睡上四个时辰,没想到,今天睡得格外的久,她就命了小厨房在等着,等他醒了,她还准备了佳肴。
一桌子玲珑的点心。裴御只吃得进去清粥。
刚刚那一幕,还历历在目。
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但单从回禀那人的声音和身影来说,十分陌生,又不曾见过。
连玦见他仿佛有心事,今日准备的都是他喜欢的菜,但是他却不怎么动筷:“怎么了公子?”
裴御摇摇头,他自己也说不上怎么了。不知为什么担心,还掺杂了些许疼痛,仿佛舍不得又不得不做似的,心生寒意。
“可是做梦了?”连玦看他本来睡得好好的,房内有冰,他一直未出汗,却在后面惊醒的时候出了一身的虚汗,片刻便明了了。
裴御点点头,那梦中的情景,实在是太过真实。
“公子不必介意。梦境中的事,通常都与现实相反,如果梦到了不好的事,说不定正好是给生活的一个相反预知呢?”连玦笑道,试图宽慰他心。
预知······
他又再一次回想了刚刚真实的感觉,眉头皱得更深了,问:“你可听过,有一种梦,是预知未来的梦。”
他小时候听人讲过,这种梦中所梦的梦境,会在不久的将来变成现实······
预知未来······
连玦笑了,她说:“怎地公子如此糊涂。这梦有没有还是子虚乌有,何况,预知未来的梦岂是说能做就做?如此,岂不是人人都道破天机了?”
也许吧。是他多想了。
连玦为夹了菜,示意他吃饭。裴御这才端起碗······
突然,有一位裴府的家丁从下一楼而上,直奔二楼,到达了他们面前——
“禀公子,老爷派人来报,请公子移一步说话。”
连玦停下了手中的筷子,那人恭恭敬敬地跪在那里,她看了看裴御,想听他的回复。
其实她和他,是青梅竹马,裴老爷不是不知道,有些时候她入门拜访,裴老爷也必然是欢喜笑着的。但是只要是派人来禀,或者谈及迎她入府,裴老爷就避之不语,其决绝姿态,让她每次都不得不为之心寒。
裴御点了点头,对上了连玦求助的眼神。
他叹口气,拍拍她的肩膀,起身说:“你先吃,我去去就回。”
裴御和那家丁,下了楼。
连玦便也吃不进去了。
小翠本在一旁远远的伺候着,裴御走了,她上前来,给姐姐盛了一碗红枣雪蛤汤,递给了她:“姐姐若没胃口,吃点汤暖暖胃吧。”
连玦轻轻地将她的手拂开了,眼神幽幽地望向门外。
无论她怎么努力,自己这样的出身,也无法够及裴府的门第吧。
“你说什么?!”裴御疏地坐起来,情急之下,手中的茶杯也被扶倒,摔碎在地。
使用多年的茶杯意外摔碎,在座的人都愣住了。
在这样以茶为尊的世家里,这,算是凶兆啊。
“老爷当真这么说?”裴御颤抖着声音问。
来信的那人,郑重地点了点头。
不行,不能这样。
闻此,他转身就要离开弦月阁,行走间,他不小心踩到那碎片,记得这茶具,是青釉仰莲纹的,当年那批窑里只有这一个,成色极佳。
茶具中,一杯一物,无论哪个单独的成色好,都不算是真的好。行茶时阴阳结合,一物一动,关乎全局,碎了一个,另外的一整套,也就残缺了。
“把它清理了。除余的茶具,一并掩埋了吧。”他说。
身边服侍的侍从,便立即向前,将茶具小心捡起,细心处置。
在此间隙中,来回禀的家丁,就站在那衣柜处昏暗的灯光下。
“您可还记得孙子兵法中,死间为何意?”
他惊呆了,看着那人一动不动地站在角落,没想到那梦,真的灵验了······
他很久未说话,旁边正巧刚刚下楼的连玦听到了,说道:“所谓死间,是我方间谍向敌方传递假情报,诱使敌方上当,一旦真情败露,我间难免一死。”
这一句句,让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手。
这场景,如梦境中一模一样!
连玦下楼后,只是听人这么提了一句,她也不过是一答,可裴御的脸上,满是惊恐和不安,她这才猜想,莫非,这既是刚刚那梦?
随即,她担忧的眼光看向裴御,用嘴型问,并没出声:“梦?”
裴御看到了她,点了点头。
此刻,连玦心也不自觉提到了嗓子眼。
刚刚老爷派人来报的,是月姨送信,说欲将自己作为死间居于穆府。望裴家相助。
死间!就如同余华的事一般,最开始的时候就要将间谍视为弃子,以死间来传递虚假的情报来完成这局,这样凶险,他怎么能相助!
裴老爷说,这是月姨后来放在墙角的信件。那日她光明正大让穆府送来的信里所用的墨水,掺和了桑葚汁,这个季节本来没有。是她向穆泾渭光明正大所请,穆泾渭派人从云南带来的。
裴老爷眼尖,鼻子更灵,闻到了桑葚味,除作画时非常少用。
细查穆府上下,只有后院才有一颗年久快枯萎的桑葚树,他识破此意,派人去蹲守,终于迎来了这信。
这又不是万不得已,也不是无计可施。
何以至此,非要走这一步下下招?
裴御根本不愿意听裴老爷安排的布局,他是外人,听到了都觉得步步惊心,更何况,是平秋?
“公子,月姨这一计,已经是破釜沉舟,许是月姨已经识破穆府的阴谋。如果我们不相助,只怕是更加危难!”听完来龙去脉,凭本心而论,连玦分析道。
可是他何尝不知,但是······
平秋已经没了父母,如果她视为至亲的月姨都离去的话,他真不知道,以后若她知道了,该怎么与她相处。
他不能做这样的事!
“我们已经筹备多年,不取于鬼神,不象于事,不验于度,取于人,知敌之情者也。公子切记,不要忘记本心,徒生变数。”
又是这些!一模一样的话!
他此刻才明白,梦里的他,为何心痛为何担心。
只是那人的话还没说完,他说:“易月自布此局,以她为首,无计可破。既已开局,撤手已然不可能。老爷来知会公子,并不在征求您的同意。只是希望公子尽力一试,如何善后的好。”
他此言不虚。
月姨是多聪明的人,想必她在穆府居住的时光,她已经发生了很多端倪。
今日会写这样的话,肯定是真相渐显。她已经做了决定,裴府不帮,她只会更加举步维艰。
“月姨可说,我们如何相帮。”裴御问。
来禀报的人,早就知道裴御会这样问了。
今日他说的话,都是裴老爷一句一字告诉他的。裴老爷料定儿子的反应会是这样,所以又命他背下了,说:“月姨的信中,只提到,希望裴府照顾好平秋小姐,不能让她知道自己为死间的事,却也不能让她毫不参与。所以她必须去一趟穆府,她会尽全力保她,却不能说毫无危险。若有变数,请裴府鼎力相助。最后,还特意恳求了少爷,一定要允许平秋走这一趟,只因来日若她离开,平秋尽力争取过了,至少,能够心安无悔。”
无悔,无悔当真就这么重要吗?
裴御赤拳打到墙上,手上即刻渗出了血滴。
因为无悔,所以要有无畏的牺牲。因为无悔,所以明知是险境非要去试。
智者不为啊。
“月姨还说了,若平秋小姐最终和公子成亲,请公子一定切记。
平秋为商族之女,性子刚烈。
且人生本就有许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和必不可少的弯路。
公子切勿关心则乱,以免伤了两人感情。
商族之人,以精卫为图腾,精卫填海,其魄力可动天地。
希望公子照顾好平秋。就此绝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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