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溜冰场记

　　从苍山县回来之后，除了上课，同唐果一起自习，压马路，聊天，其他时间林若曦均窝在家里埋头码字。

　　周三这日上午无课，她打开电脑准备写点什么，但才写了句“冬日的落语——爱情的回光返照，是梦幻的感觉，犹如在雪地沉睡。”顿觉太伤感，加上心里并无下文，便急急煞了尾，收起电脑，从书架上取下几本厚厚的习题书放进肩包，走出了家。

　　一路撵着碎碎的步子走到“”，要了一杯暖暖的绿茶，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币递给吧台的服务生，随后藏入自习室的角落里。

　　春天的自习室稍稍有些冷清，偶尔几个考研的在加班加点奋斗着。林若曦坐下来的时候，发觉光滑的凳子还有些凉——虽然隔着裤子，依旧有着几分冷意。她取出包里的书，啃着绿茶的吸管，攥着笔头，开始补习落下的功课。

　　突然一道强光晃过她的视线，她皱起眉头，用手挡住这不期而至的阳光——不远处，一面窗玻璃舞动摇曳的身姿，得意地向她这边张望。她走过去，拉过窗户，挂上风钩。半空中，风抱着云彩悠然而过，生生开出一朵朵素白的莲花：清逸、淡远。她喜欢看这云聚云散，花开花落，虽然很多时候，阳光总是如今天这般不讨人欢心。

　　大约中午时分，好友唐果打来电话给她，约她晚上一起去学校的溜冰场溜冰。林若曦拼命地甩头拒绝，表示断然不会参与这种缺乏安全感的运动。但最终扛不住她的各种“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爱学习更要爱运动”的理论和“是亲姐们的就必须上”的威胁的轮番攻击，只好被迫同意。

　　晚上的冷风催落满街花红，红花片片绕枝，层层埋圃。白日喧闹的校园，空余灯光泼洒夜色中。林若曦到学校的溜冰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

　　溜冰场不大，人却很多，几乎都是本校的学生。唐果一早买好了票等在门口，只见她一身五彩斑斓的休闲服，衬得一张娃娃脸霎时异常粉嫩，那对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时不时四处张望，见林若曦过来，一把将票塞进她手心：“拿着，你的！”

　　虽然按约来了，林若曦还是一脸抗拒：“我真不会，我在边上看着，你去玩好吗？”每个人对于自己并不熟悉的东西总有一点或多或少的恐惧，而她的恐惧驱使她逃避穿上那双溜冰鞋。

　　“不行！什么理由都不行，都来了，就给我去好好玩。”唐果不予理会她急切逃跑的心情，霸道地甩了双鞋给她，强硬地将她架上溜冰场。“有我这么好的老师在，你担心什么！”

　　“别，先让我适应一下。”正是有她这么不靠谱的老师在，她才更心慌。林若曦暗暗地扁了扁嘴，磨磨蹭蹭地穿好溜冰鞋，扶着场边的栏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才走了一步，整个就失去重心往前摔去，吓得双臂在空气中胡乱划了无数圈之后，一动也不敢再动。见她磨蹭了半天都未跟上，唐果优雅地滑了回来，还来了一个漂亮的旋转，最后摆出一个请的pose：“娘娘，由我来牵着你，不会摔的。”

　　“啊啊啊，别拉我。”林若曦半点都不相信她说的，赶紧挥手赶她走。可唐果打定主意要拉她，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强行将她拖了进场。

　　“啊！要摔了要摔了！”接着是一声巨响，接着又是一声，两个人摔得四仰八叉。

　　“你还真不会呀？”唐果在一旁揉着屁股笑得捧腹，第一次见这么狼狈的林若曦，“真该让洛楚来看看你这雷人的形象！哈哈哈！”

　　“你还笑！”林若曦挣扎着爬起来，拍拍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眼里尽是嫌弃，“走走走，再让你教下去，我这屁股非开花不可。你还是让我自己慢慢来。”

　　“哈哈哈！”唐果感觉自己快笑出内伤，“如果需要就叫我。”说完，大笑着搭上别人的火车滑远。虽知她为了不让她高傲的自尊难堪才走开，林若曦还是不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试着自己慢慢往回走。由于没有把握平衡的要领，加上人来人往地穿梭，才十几米远的路程，屁股彻底摔成了两瓣，不，无数瓣！她痛的眼泪直窜，干脆耍赖坐在地上，不再准备起来，任凭周边陌生眼神的观摩。

　　“我带你吧？”一道温柔的声音在她的前面响起，带着幽幽的薄荷香。一只修长的手自然地伸到她眼前，带着友好，又似在探寻。

　　她以为唐果那家伙又回来讥笑她，正准备发火，抬头便撞进他闪亮的眼眸里——萧逸！怎么每回遇见这笑面虎都没有好事，林若曦暗暗低咒，还脑补了他一个外号。

　　他稍作停顿之后半蹲下来，玩味地看着她：“怎么？你打算把地面坐穿？还是地面很舒服？”

　　“我只是——我只是累了，与你何干！”她没好气地回答，好似被扎了满身的刺，一脸不快。

　　“噢？”他低眉浅笑，若有所思地勾起嘴角，眼中带着揶揄的味道，一手就要撑到地上，“不如一起坐？”

　　“啊，那……”她巴巴地说不出话来，伸手阻止眼看就要坐下的他。

　　谁知，他竟只是将她的鞋带调整了一下，“那还是起来吧。”不容分说，他抓紧她的双臂将她从地上轻易带起，她顿时心生慌乱，盯着自己的双脚，“别，别拉我。”

　　他直接忽略她的抗拒，待她站定，直接收紧她的手腕，托住她的掌心。温度在四掌之间流窜，一种熟悉感油然而生，仿佛这双手她已抓住过千百回，她尴尬地想用力抽出手掌，谁知他竟不给她机会——

　　“别怕，放松身体！两脚分开，与肩同宽，脚尖略微朝外，保持平衡，不要将身体偏向一边。”他专注地纠正她的每一个动作，眼神中多了几分鼓励，少了几分嬉笑，让她的尴尬也少了几分。

　　“膝盖弯曲，微微俯身向前，别盯着脚下，目视前方，跟着我的脚步，小心……对，向前！没事，慢慢起来……就这样，很好……再来！慢点，别慌，稳住自己……不错！……”

　　一个个充满魔力的指令从他的嘴中吐露而出，像咒语般引导她的每一个动作。数不清的前扑，无数次华丽丽地落地之后，汗水逐渐浸透她的衣衫，她依然滑动着沉重的溜冰鞋。灯光下的她是如此地倔强，微红的脸上不知是汗抑或是泪，他只知那时候的她，让他欣慰地露出了会心一笑。

　　“现在我可以放开你了？”他询问的口气，却是用的肯定的语调。她心中依旧紧张，勇气却怂恿她试一试，她郑重地点了点头。他慢慢放开她的手，她的指尖不小心划过他的掌心，让他心中流过一丝暖意。然而她已经踉跄着往前而去，他妄自笑笑，立马跟上，紧随她的身后。

　　不得不说林若曦很有溜冰的天赋，这不，没学多久她就能独自上路了。迎面的唐果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滑了过去，不可置信地喊：“喂，你不是会？”

　　唐果正滑到转弯处，被这么喊了一嗓子，顿时乱了手脚，直直朝栏杆冲去，唐果惊得大喊：“小心！”

　　“小心！”萧逸飞冲了上去。

　　重重地撞击声，林若曦没有感到预料中的痛楚，而是伴随一句闷哼跌进一个温软的怀抱。她正欲说抱歉，来人却道：“这么急着投怀送抱？”

　　“谁对你投怀送抱！”她尴尬地推开萧逸，“我没让你过来。”

　　“我不来的话你想撞个头破血流，我的小女朋友？嘶——”被这丫头那么冲到栏杆上，这一撞还真疼，萧逸忍不住揉着腰上肉，眼睛却不动声色地看着咫尺之外突然出现的洛楚，难以掩饰地得意。

　　听见他的话，林若曦气得转身就要走，萧逸却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如果你想在他面前找回点面子，就不要放开我。”

　　“不用。”她终是挣脱了他的怀抱，“我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解决。”

　　“我先走了，唐果，下次再玩。”说完，朝着洛楚走去。

　　两人的互动，看在唐果的眼中就成了亲昵的耳鬓厮磨。她嘴巴噢成了O型，脸上写满“你们两个怎么回事”的诡异神情。萧逸倒是笑容和煦宛若一缕春风，朝她轻轻地点头再见。

　　“你和若曦什么关系？你是她男朋友？”唐果诧异地说不出话来，之前若曦说她和洛楚分手了，她还不信，现在这算怎么回事？这段时间，我究竟错过了什么？

　　萧逸淡笑如风，不置可否。

　　“你读大几？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她在脑子里搜刮了一遍，确认查无此人。便开始用审讯犯人的眼光打量他。

　　“我刚从国外回来的。”他的每一句都很简短，但又恰到好处回答了她的问题。

　　“你家做什么的？几口人……”唐果果然要查户口了。

　　“我叫萧逸，有个妹妹，父母在国外。但是十分抱歉，我有事需先走一步。”接着，他绅士地一弯腰，起身飘然而去，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

　　唐果望着早已消失不见的背影眼中非常恼火，说这一个个的都走了，丢下我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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