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暗夜辰星

　　外面依旧如同来时风卷花飞，身旁的花圃中，多数的花瓣连同纷纷落败的树叶，厚厚地埋住了地上黝黑的泥土。

　　“你们两个在一起了？”洛楚跟在后面，气愤地质问她。“我们两个还没分手！”

　　“我和谁在一起需要同你报备吗？”林若曦反问道，“而且在我心里，你滚上她的床的时候，我们就分了！”

　　“曦曦。那个孩子是她和别的男人的。”他自觉理亏，心虚地避开这个话题，“饿了吗？去‘味尔客’吃东西？”

　　味尔客是南城有名的风味店，以“”为谐音而得名。它位于杏禾街的街尾，门前植有石榴、白玉兰等，挂的是旧时的老招牌，类似古时候的酒家，店内古朴的风格也是出了名的。进门左边为柜台，右边是木梯，摆设多为檀木、樟木制品，以及青花瓷器。正对着的墙上挂有木牌，标示食品名称以及价目。服务生多为女性，均着青色布裙，头扎髻，带同色头巾。

　　因为距离南城大学不到五分钟的路程，所以有很多学生经常光顾那里，很多个晚自习之后，林若曦和洛楚也会一起携手走进店里，各要了一碗“醉佛汤”，在离门口不远、靠窗的一张常占的小桌旁坐下来。

　　“醉佛汤”是以醪糟（酒糟）、糍粑、枸杞、桂花等熬制而成，并以“泥菩萨过江”为典，取名“醉佛汤”。这类粥品以糯米甜酒为宜，糍粑煮到软而不烂，枸杞见粒见红，下以桂花之香，一碗下肚，香甜而心暖。

　　林若曦已经记不清上一回他们具体是什么时候去的味尔客了，大约是去年冬天……

　　“味道一如既往地好。”林若曦浅尝了一口，又暖了暖了手，“但我不喜欢枸杞，老规矩，都归你了。”

　　“这枸杞带酒之甘香，糍粑之米香，桂花之芳香，你竟然不吃，真拿你没办法！”他的话句句带甜。

　　“既然这么多好处，那都归你了，好吗？”她笑得花摇影乱。

　　“好啦！”洛楚刮了刮她的鼻子，眼里充满爱腻。

　　“嘿嘿，还是你最好。”她坏坏一笑，咬着调羹，调皮地看着他。温热的“醉佛汤”几口下去，她的脸上顿现隐隐红润，水嫩如蜜+桃，看得洛楚不禁对它的香甜遐想连篇。因他的目光太过火热，她不自然地问：“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他但笑不语，在她额间印下一剂郑重的吻，这吻让林若曦的脸越发红润起来，略带羞涩地埋头在他怀里。

　　……

　　如今，只怕物是人非，她也已经完全没了分享的心情。见她没有回答，洛楚以为她开始回心转意，不禁心生欢喜，上前搂紧她。然而，林若曦只是冷冷地推开他，继续往回走。路上，途径了南城的夜市。

　　千灯夜市喧——南城的夜市异常热闹，喇叭里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各式的小夜灯簇拥绽放，摊位上的商品琳琅满目。一位银发老人在地上摆了一地的稀奇古怪的玩意。

　　林若曦为了忽略后面紧随的男人，走到老人的摊前蹲下慢慢挑选。只见她拿起一个小小的木盒，盒上的雕纹已尽数褪下，隐隐觉得是只鸟的形状，盒侧是一把铜制扣锁。她疑惑地开启铜锁，掀起盒盖——一枚戒指静静地躺在里面：

　　一粒夺目的珍珠嵌入银白月弧戒环上，一颗星型黑石与之相依相扣，彼此的光芒互相渗透，黑白相生，共存共亡，看得她一阵晕眩。

　　见她打开了木盒，老者惊讶地站起来，怪异而紧张地看着她：“你怎么打开的？”

　　林若曦吓了一跳，尴尬地重复了一遍打开的动作，“就是这么打开的。”

　　她稀松平常的动作，看在老者的眼里竟是一颤，她说，她就是这么打开了，难道真是她？只有他知道，并不是谁都可以开启这个盒子。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将林若曦打量了一遍，任何一个细节都未放过，看得林若曦一阵心慌，她拉了洛楚就要走——

　　“小姑娘，请留步！我并无恶意，只是想将这枚辰星赠与你！”他一咬牙，准备赌一把。

　　“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将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我？”做生意的人都不容易，她不想占别人的便宜，而且还是这么一位银发苍苍的老人。

　　洛楚却伸过手准备接住，“又不花钱，为什么不要？”林若曦看都不看就往前走，“我不是什么贪婪之人，想要你拿着。”

　　“小姑娘，一百块。我将这个盒子和戒指都卖给你，你看怎么样？”老者穷追不舍，似乎今天非把东西卖给她不可。

　　“五十。”洛楚回过头来，举起一张五十的纸币，“再多就不要了。”

　　“好好。五十五十。”他高兴地立马将盒子放到他手上，接过五十元钱，转身就走，好像生怕他们反悔似的。林若曦嗔怒地看了洛楚一眼，“人家做生意的多不容易，都说不要了！”

　　“别生气了，我不是给钱了么？让我帮你带上吧？”他一边赔笑，一边小心地问她。

　　还没等林若曦反应过来，洛楚就擅自取出敞开的盒中的戒指，抓过她的手，迅速将戒指推进她的左手中指，“和你的肤色很配，仿佛是专为你设计的一般。”他执起她戴着戒指的手，满意地端详。

　　突然，那戒指像长进她的肉里，银白月弧里燃烧出黑色火焰，利落如刃，寒光突闪，耀眼的亮刺得她眼睛生疼，她不由抖动了一下。

　　“怎么了？”洛楚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用力抓住她的手。

　　“你没看见？”她恐惧地问他，极力掩饰言辞的颤抖。他觉察到她的异样，疑惑地看着她：“看见什么？你没事吧？”

　　“没什么，也许今天太累了，有点眼花。”林若曦努力压制自己的慌乱，勉强回答。

　　“没事就好，以后，你就不要摘下来，直到我送你另外一枚戒指。”他静静地环住她的腰，抱紧她，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也许今天是真的累了，她突然有点眷恋他暖暖的怀抱。

　　他抚摸着她的发，细长的手指在她的发间穿行，指尖顺着发梢滑落她的脸颊，抚过她的耳锤，最后静止在她的下颚。他抬起她的下巴尖，啄了下她的唇，蜻蜓点水般浅尝辄止。她错愕地看着他，他却转回拥抱她的姿势，“你不要的，我都不会做。”

　　但是他的这个吻却让她突然清醒过来，她用力挣脱他的怀抱。“很晚了，我该回去了。”

　　“好，我送你。”不管林若曦是否愿意，洛楚还是自作主张将她送回了林家老宅。

　　华灯高照，树影当庭，车马停歇，星落月沉，整个城市落入安静的深夜。

　　房间里的烛火将熄，唯有灯台见底那一圈蜡烛在燃烧黑暗，暗影幢幢。她半昏半睡着，隐约看见一张年轻的脸在跳跃的火光若隐若现，带着朦朦胧胧的笑，嘴里仿佛念念有词。她只见他嘴动，不见发声。她伸出手，想触摸他的脸，却瞥见右手的无名指上带着的一枚戒指——

　　一粒夺目的珍珠嵌入银白月弧戒环上，一颗星型黑石与之相依相扣，彼此的光芒互相渗透，黑白相生，共存共亡。

　　“啊！”林若曦吓得从床上坐起来，怎么又做梦了？她仔细回忆梦里的一切，但脑袋疼得厉害起来，她揉了揉太阳穴以缓解疼痛。接着想到了什么似的，把手伸了出来——戒指依然带在中指上，不过已经没有了任何瘆人的冷光，与外面店里买的戒指没有什么不同。她尝试将它摘下来，却发现根本无法脱下来。她爬起床，用了肥皂水，又套了一个保鲜袋在手指上，拔弄半天也没成功——它就如生了根，长在了指上，倒是几番倒弄，她的手指已经通红。她感觉恐惧一波接一波如浪潮袭来，击打着她的心弦。

　　她匆匆打开电脑，在搜索栏输入了两个字“辰星”，出现了一条与辰星相关的信息。

　　辰星，堕落暗夜的星魂，它为爱迷失在白昼的光芒中，沦落为黑暗之戒，却拥有召唤黎明曙光的力量。相传，古有两国，潇湘与芙蓉，分南北而治。初时，两国相安无事，和睦而立。后芙蓉君主赢欲王天下，使女将宛曦为帅，率兵攻打潇湘。岂料，宛曦与敌国皇子凌逸竟相知于战场，誓不再战。而后，二人私下密谋和停一事，遭探子报于赢，赢大怒，下令关押宛曦京中家眷，胁迫其进攻。宛曦为免生灵涂炭，被逼投江自尽，后为凌逸所救，带至潇湘。然溺水过长，宛曦久不转醒。凌逸使暗戒秘法救之，后上战场与赢大战。宛曦醒时，见指尖辰星，独不见凌逸，方闻其没于凤凰一役久矣，大悲。遂率芙蓉旧部攻回京师，血洗皇城，皇城攻陷，宛曦无意大权，交与潇湘，此后便无芙蓉一国。星辰与其寻凌逸所去，终不知所踪。

　　她没有想到，关于辰星还有一个这么凄美的故事，心中的恐惧慢慢散尽。只是这就是那枚暗戒吗？如若不是，为什么它藏着如此冷酷的锋芒？她深深地记得，带上它那刻的深深刺痛感是那般清晰而不可磨灭。

　　也许有一天，这个谜题就会解开吧，她呆呆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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