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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登基


远处一个湖蓝色宫裙的宫女不动声色顺着朱红色的宫墙快步离去,她穿过重重殿门,来到了檀香四溢的殿内,一个珠翠贴身,一身宫装凤纹玉袍的女子坐在铜镜前闭目养神,贴身宫女正在毕恭毕敬的为女子戴上最后一支步摇。

        宫女行礼道:“参见皇后娘娘,回皇后娘娘,顺安公主并未与高阳郡王相见。”

        女子慢慢睁开那双丹凤眼,眼眸满是氤氲:“一面都未曾?”

        “帘子都未曾掀开。”

        徐春燕轻皱秀眉:“李永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秋月轻轻给徐春燕捏肩:“娘娘,依奴婢所看,顺安公主是想让咱们轻敌,故而故意做戏,高阳郡王是她十月怀胎诞下,血浓于水必定不会如此待他。”

        她的贴身宫女秋月是出嫁时从宁国公府带来的,相依多年,情谊厚笃,是以秋月的话徐春燕便会斟酌一二。

        徐春燕缓缓从绣凳上起来,一步步踱到坤宁宫的白玉汉石阶上,眼角微红:“传话到府里,告诉哥哥时刻派人盯着长公主府,切莫露了马脚。”

        秋月应道:“奴婢遵命。娘娘,勿要误了吉时,想必陛下已等候多时。”

        徐春燕冷哼一身,脸上尽是嘲讽:“他?若是李永乐愿瞧他一眼,如今啊……”眼神慢慢变得冰冷:“这凤袍便不是本宫穿了。”

        钟鼓鸣响,曲乐通天,满朝文武跪拜在奉天殿大殿外,庄重肃静,邱青云一身官服弓身奉着鸿胪寺卯时静放在黄案上的诏书穿过一道道宫门,田四拂尘一摆,尖细的声音响彻云霄:“咨尔诚王,古有尧舜慷乃有成,朕顺天命而承,罪己逆迟,位德匹仁之,宇内外攘不得安,饿殍不覆,庙堂安身,民不愧天,序从忧,肱骨华夏。授帝位于诚王李长乾,佑宗命千秋万代,慰昌武之灵。”

        李长乾端坐在奉天殿内,薄唇紧抿,双眼淡漠,仿佛置身事外一般,徐春燕锦绣华服,端庄坐于下首,享受着万人叩拜。

        霎时天地静止,朝臣冷汗如雨,滴滴溅落在石阶上,又因为毒日头如烙铁般眩晕,大臣们畏怯着至高皇权,却又暗自腹诽:整个大邺连黄口小儿都知道诚王殿下领兵攻城,大火连烧了凤阳三天三夜,现如今顺安公主的驸马梅清都在淮安领兵与燕君对峙着,弘文帝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哪里来的弘文帝禅位一说,这不是凭空捏造,按着头让他们认这位铁血藩王吗?

        尽管如此,却还是无人敢跳出来明鉴,诚王李长乾的手段阴狠毒辣,加之王妃徐氏出自宁国公府,宁国公三朝元老,备受尊敬,骁勇善战,昌武帝在世时封为镇远大将军,兵力充沛,诚王背景不容小觑。

        尚书令邱大人都已叩首认君,他们不敢不从。

        众口合一,震耳欲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突然有一个年老却声如洪钟的声音响起:“我不从!”下首一位两鬓白发,下巴蓄满了花白的胡须的老人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两双浑浊的双眼却显得格外清明:“太史令魏净直,满门忠烈,庙堂数载,言明耳净,承蒙昌武大帝皇恩浩荡,佐少帝数年,誓不从逆臣贼子!”

        转身不待众人反应,怒目圆睁往白玉承天柱方向撞去,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黑影从魏大人背后拦住,众人虚惊一场,这才抬头看去。

        那个男子一身金色盔甲,身材伟岸,面冠如玉,两眼间的冷冽之色让人冰冻三尺,男子稳住魏大人后下跪叩拜:“臣徐苍凌叩见陛下,臣来迟让陛下受惊了。”

        太史令魏大人颤颤巍巍想站直却动作缓慢困难又瘫在地上,周而往复,掌间已鲜血淋漓。

        魏太史已是黄土没颈之人,魏家从开国皇帝便是编撰史书之责,世代忠良,魏太史的父亲魏磬死后昌武大帝亲自将牌位供奉在太庙,如今,魏太史想撞柱一死以显清明。

        魏净直是先懿德太子旧部,诚王攻城后,整个皇室党羽被杀被流放除了顺安长公主无一幸免,奉天殿外的血水清刷都倒了数桶,整个大邺如今只剩下这么一位老臣。

        而上位者一言不发,整个皇宫噤若寒蝉。

        心有动摇的臣子不忍便道:“陛下,太史令已年过古稀,望陛下开恩。”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望陛下开恩。”“望陛下开恩。”一声声穿透了大邺宫。

        魏大人冷笑:“不用你们这群假仁假义的千古罪人装腔作势。”

        殿内徐春燕秀眉微皱:“陛下,江山未固,魏太史此举公然辱骂陛下,乃国之大耻,臣妾不敢妄议朝堂之事,但臣妾身为一国之母,此举实为无奈,魏太史不得不诛连满门,以示效尤,肃清朝堂。”

        李长乾并不理会,起身往外走,欣长挺拔的身躯一步步走向殿外,眉宇间不动声色,肩背挺直,一旁田四眼尖的看到了李长乾微蜷的左手尾指,不禁打了个哆嗦,那是皇上动怒的先兆。

        看来这魏大人,凶多吉少了。

        魏净直瘫在地上,怒火直上心头:“诚王殿下,如今君为刀俎我为鱼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九泉之下我魏家也好对昌武帝有个交代。”

        李长乾讽刺一笑:“愚忠。”

        魏净直连连咳嗽,上气不接下气:“李长乾,你少时顽劣,多少次闯下弥天大祸都是懿德太子为你向昌武大行皇帝劝解说情,若不是懿德太子宅心仁厚,袒护手足,你李长乾纵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断不会活到今日,如今你编造禅位诏书,篡了懿德太子唯一血脉的皇位,你无情无义,该得天诛!”提起懿德太子,魏净直慢慢站了起来,目眦欲裂。

        整个大内鸦雀无声,久跪的满朝文武屏气凝息,浑身冷汗,却不敢发出一声叹息。

        李长乾打破了死般的寂静。他眸色渐暗,听不出喜怒:“魏大人,父皇尚在之时,朕常伴左右研磨,父皇常言,天下国家一体也,君为元首,臣为肱骨,民为手足。魏家太史一职忠烈,肱骨之力绵延不绝,以史明镜之责守大邺河山,百姓慷慨,君、臣、民三者不可缺一。魏大人饱读诗书,必然知其下句。”

        魏净直面上涌现愧色:“下有忧民,则上不尽乐;下有饥民,则上不备膳;下有寒民,则上不具服。”

        李长乾:“试问弘文帝做到了几条?”

        片刻,魏大人痛哭流涕:“臣有罪啊!臣有罪!臣愧对昌武先帝,愧对懿德太子,愧对大邺百姓啊!”

        懿德太子旧部纷纷面面相觑,羞愤之心涌上心头,少帝荒唐昏庸,不理朝政,若非顺安长公主及少时已才惊艳绝的驸马梅清,这大邺,早就变了天。

        他们同样也愧对懿德太子的赏识之恩,食君之禄,却未尽心力。

        一道盈盈自若的身影如幽兰般华服拖曳,永乐剪秋般的双眸清丽:“魏大人若是有罪,那本宫便是这大邺最大的罪人。”

        李长乾眯着双狭长的凤眼:“永乐。”

        魏净直颤颤巍巍的行礼:“老臣,参见长公主殿下。”

        徐苍凌手扶佩剑,声音清越:“臣参见长公主殿下。”

        永乐连忙扶起魏净直:“魏大人不必多礼,是本宫让你受罪了。”

        永乐并不直视李长乾,低眼叩拜:“臣妹叩拜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四周倒吸一口凉气,顺安公主与弘文帝姑侄情深,这些年与驸马把持朝政,朝野内外无不一人不疑心顺安公主夫妇司马昭之心皆知,懿德太子一党多次劝诫少帝多加提防。

        少帝只顾玩乐,忠君之言如逆耳般:“朕心中有数,爱卿们莫要以小人之心揣君子之腹,离间我与姑姑的血亲之情。”还不待少帝及弱冠,燕军的铁骑就踏上了凤阳城的土地。

        而如今,顺安长公主恭敬叩拜,这是不是证明……她已然臣服,又或是……这位大邺的长公主殿下实为诚王一党?

        怀疑并不是无端猜测,谁人不知晓,少时大邺的三位皇子公主情谊深厚,一母同胞的懿德太子最为仁和纯孝,顺安公主鲜活明丽,出身低微的诚王殿下肆意洒脱,因诚王殿下生母早逝便养在孟皇后膝下,孟皇后良善贤德,视如己出,三人情谊甚笃,皇室其乐融融。

        那时的江山,从未有过的繁华盛世。

        李长乾一动不动的盯着永乐,如冰冷的蛇信子:“皇妹来得正巧,朕想听听皇妹教教朕,如何处置……忠心耿耿的魏太史?”忠心耿耿四个字,讽意浮现在唇角。

        永乐长跪不起,李长乾居高临下的望着那一身华服雪白如皎月的脖颈,两人间仿佛是在对峙,诡异弥漫在每个人的心头。

        良久,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顺安公主慢慢直起身子,艳若桃花的姣好脸庞未施粉黛,那双毫无波澜的眸子并不是像在求情:“臣妹只愿陛下不要寒了忠臣的心。”

        李长乾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你说他是忠臣?忠臣是让百姓衣不蔽体!忠臣是让山河动荡而无动于衷!忠臣是忠庸碌之君,行蠢笨之事?永乐啊永乐,这就是你认为的忠君之臣?”

        他的双眸蕴藏着海浪翻涌,情绪呼之欲出。

        永乐站起来凝视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陛下已将弘文帝旧臣赶尽杀绝,满朝文武人人自危,口不敢言,国之将木,大邺的江山再无人才辈出之日,望陛下三思。”

        这时,一身凤袍,珠钗玉翠的徐春燕款款而来打破了箭弩拔张的气氛:“皇上,天命不可违,莫要误了登宝吉时。”

        李长乾依然凝视着永乐,良久,笑道:“既然皇妹都说朕不念旧情滥杀无辜,那朕便将弘文旧臣彻底杀个片甲不留。”

        肃杀一片寂静。

        李长乾转头大步流星扬长而去,轻描淡写道:“传令下去,魏净直口出狂言,扰乱登基大典,蔑视皇权,即刻杖杀,魏家满门连坐株连,妇孺入教坊司。”

        徐春燕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隐藏得极好,抬眼便又变回了那个端庄的皇后娘娘。

        魏净直仰天长啸,老泪纵横:“我魏家满门,与少帝同生共死!”随后站的挺直,挥袖而去。

        御林军押解走到不远处时魏净直冲着永乐纤细的背影笑道:“老臣谢过长公主殿下挺身相护之恩,愿殿下余生无忧,老臣若有幸在九泉下见了懿德太子,定会为公主殿下伸这人间之冤。”

        永乐没有回头,绿芸跪在一旁担忧的望着她,小心翼翼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殿下,我们如今……”

        永乐抚了抚耳尖,扶着绿芸的手站了起来,望着万里无云的天际,转头望着依然保持最初跪拜姿势的玄色铠甲的男人笑道:“徐将军如今听谁的令啊?”

        徐苍凌一双剑眉英气卓然,深厚的声音响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忠的自然是当今圣上。”

        “本宫赞赏王将军的识时务,愿徐将军仕途顺畅,光宗耀祖,徐将军贵人多忘事,本宫好心提醒一句,抬头三尺有神明,希望百年之后徐将军能给徐老将军一个交代。”

        “谢过长公主殿下,臣心领之。”他垂着头,万分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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