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洛家
夜沫听了他的话，眼中掠过微微变化，问道：“我从前是个什么样子？”
“从前的你，绝不会说出那样的话。”他却只轻笑答道，眼底暗光流转。
又道：“不过你刚才既然那样说了，我便也坦白回答你——你问他下世下下世我该如何？答案就是他下世下下世甚至下下下世我都会让他痛苦而死。这个答案，如何？”
夜沫再度皱眉。
“你以为这只是我第一次来杀他吗？”说到这儿，小洛的声音里不由带上了一些畅快，“从我死去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决定：那些害过我们的人，每投胎一次我就杀他们一次——至于他。”
小洛缓缓地看一眼阿隽，轻飘飘说道：“他之前的每一世都惨死于我手下，一次都未逃过。”
夜沫听完，眼底浮起几丝不可思议的光，口中却只低声冷静地道一句：“原来，你是个疯子。”
“是啊，我是个疯子。”小洛轻笑一声，声音蓦然变得冷厉如刀，几乎咬牙般说道，“我早就被他们一起逼疯了。”
夜沫看着他，诧异的神色背后有微微的动容。
小洛看着她却反倒嘲讽般笑了一句：“可是你呢，阿夜？从前那些人居然没有把你逼疯吗？我很想知道：从前那个满眼执烈、睚眦必报的阿夜去了哪里？那个扬言要和我一起放火烧了龙族宫殿的阿夜又去了哪里？”
夜沫听到他讲起以前的自己，忍不住想要去回忆。可脑中却腾起一阵针刺般的疼痛，心底像是烧起了一阵莫名烦躁的心火来。
“你选择失忆无非是为了逃避过去。”
小洛犹要冷声讽刺她一句，神色中竟像是含了某种怜悯，低叹一句：“可我不明白，这世上有什么事情能让你那样一个人也选择了逃避。”
夜沫下意识地对他说的话产生了抗拒，眼中泄出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痛苦神色来：“不要再说了……”
小洛眼中浮起一丝失望，不再指望自己能够唤醒她，只轻轻叹道：
“我与你认识时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你却已经宛然像个大人，眼神执着而坚定；现在我变成了和你一样的人，可你却已经抛去了过去的自己。”
“如今，我只能劝你一句：休来拦我。”
小洛已经不准备与夜沫多说什么，只转身又快速对阿隽伸出手来。
夜沫眼中陡然闪过一丝惊诧，下意识地迅速上前去阻他。
小洛神色冷然，转身接住夜沫向他袭去的一下。夜沫特意将他从阿隽床边引开，两人几番对接，打斗场地转移到了房间中央。
虽是故人，可两人都知道对方不容易制服，出手之间都极尽凌厉，竟一点没有手软痕迹。
打得正酣，房间的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他们两人此时停住动作，手却仍然互相抵着对方的手臂，看到推门而入的是一个伺候阿隽的丫鬟。
小丫鬟眼中满是惊诧，人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不敢动弹，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喃喃道：“我……我听到响声，来看看阿隽少爷……”
说时迟那时快，小洛冷然勾了一下唇角，突然从夜沫那里抽身，转而将那个不知所措的丫鬟劫持起来。
“啊——”
丫鬟被这突如其来的危险吓得惊叫一声。
小洛丝毫不理会她的惊吓，一脚将门重新踢上，手松松掐在那丫鬟的脖子上，眼睛却看着夜沫，眼神颇是玩味。
“放开她。”夜沫对他的伎俩甚是不满，冷冷道。
“你出去别再来管我的事，我就放了这小丫鬟。”小洛漫不经心似地说道，又往床的方向瞟了几眼，颇有些惋惜地笑了笑，“你不是觉得那孩子无辜吗？要我说，这小丫头才叫真无辜呢。”
说完，他又轻轻抚上那丫鬟的脸。
尖利的指甲有意无意地在她脸上刮擦几下，目光看上去轻缓而温柔，声音底下却分明藏着绵细的冷意：“多娇俏的一个小丫头啊，连意中人都还不曾遇到过吧。”
丫鬟在他手下害怕得簌簌发抖，她不明白平日里温润可亲的小洛先生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可我也不能让你杀阿隽。”夜沫皱眉说道。
“既想要救阿隽，又想要救这小丫鬟。”小洛忍不住想要讥讽她几句。
“——是什么时候，又是谁，在你身上安了这副菩萨心肠？就算你忘了以前的事，可你如今跟在公子裂月那种人身边，耳濡目染之下多少也该学得冷血一些吧？”
夜沫无法驳他，只沉声看着他。
她知道他是在嘲讽她，但她不禁想：自己是真的这么想救人吗？还是只是因为住在公子裂月府中所以惯性地不想让小洛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杀人？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帮公子裂月引导若无息入宫那时，自己心底其实也并没有产生多少负罪感。
——或许，自己本身就是个冷血的人。
“算了。”倒是小洛先叹了一句，做出一副心疼她的样子，说道，“我也不想看你劳心的样子，还是我替你省去一份纠结吧。”
话音未落，他的手已经直接插入那丫鬟的心口。
——没有用任何刀器或是其他什么，就是那样一双手直接□□了丫鬟的心口——那样一双白皙纤细、甚至带点女气的手。
又猛然一抽，他的手便从丫鬟的胸口伸出，手掌中已然多了一颗尚在微微跳动的心脏。
丫鬟喉间发出短促一声叫，脸上的神色像是被玩坏的人偶一般蓦地崩塌。
小洛随手将她的尸体推开，只拿着那颗鲜活的心脏。
心脏上面淋漓的鲜血从他纤细素白的指尖一路流下，将他的雪白衣袖染得红艳明媚，色泽甚至胜过了夜沫身上的红衣。
这么来看，先前的蒋先生应该也是他杀的……
夜沫对此有些猝不及防，开口间的残忍却是丝毫不输于他：“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从前与我认识，可我不觉得我会认识你这样的人。”
小洛的眼中陡然划过一丝凉意，手上一用力，将手中那颗温热的心脏瞬间捏得破碎不堪，然后一把甩至她脚下的地面。
声音冷彻：“我这样的人？要知道，我从前可不是这样的人——从前每一个遇到我的人都喜欢我，都说我的好——那时候的我可比你讨人喜欢得多。”
“可现在我在你身上一点看不到你所说的那些痕迹。”夜沫冷然说道。
“你当然看不到了。”他轻笑，瞳孔中泛起淡淡的血色，几乎有悄然杀意迸溅，“我当年受千刀万剐而死，每一刀都贴着骨头切肤去肉，身上如何还能留下什么痕迹？”
夜沫听到这些，眼中现出几分震惊之色，脑海中也浮现出一些事情来。
千刀万剐之刑，白国，洛家……她虽然不再记得以前的事情，可在这百年间，她却还是依稀听过一些人们流传下来的历史故事的。
当年，白国赫赫有名的洛大将军洛秋霖，忠勇善战，为人和善，颇得人们敬仰。他手下的洛家军，也随他之性，战场上骁勇无敌，对朝廷忠肝义胆，对百姓和善谦和，惹得当时许多人家都以自家孩儿能进入洛家军为荣。
然而，后来离国与白国之间起了战事，白国以洛秋霖为首，带领洛家军在前线与离国军队勇猛相抗，致使离国军屡次受挫。
但离国人心里也极其清楚：白国说到底也不过靠着一个洛秋霖撑着偌大场面，一旦白国哪天没有了洛大将军，这局势就注定大改。
于是，一场几十年后才为世人所知的惊天密谋便率先在离国展开。
——不出几日，在离国军队账中偷听到一则密谋的一个白国俘虏逃回白国国都白灼城，直指洛大将军与离国暗里合谋。
白国国内原本就朝堂之争严峻，上下并不合心。洛秋霖又素来性格正直耿率，只一心效忠白王，并没有因当时的党派之争而选边站。
因此，这件事之前便已经有人在白王面前对洛秋霖的忠心提出过质疑，白王疑心病重，对这样一个在各国之间都颇得尊敬的大将军着实有些担忧，却无奈战场上又少不了他，便一直未动声色。
白国俘虏的事情一出，连百姓们都大吃一惊，开始疑心他们是否被洛霖表面的忠心报国之态所骗。
白王自然更加无法忍受，速速召洛秋霖回朝。洛秋霖那时心里郁闷，一面前线战事吃紧，一面却又不得不奉命赶回白灼城。
一到王城，风光的洛大将军就立马成为了阶下囚。
尚在前线拼命的将士一起联名写信让人急急送于王城，恳请白王清查此事，还洛大将军清白。
可一群武将的赤胆之心，却终究抵不过朝野恶臣的口诛笔伐。
不出几日，洛秋霖便被判了死刑。罪名为：私通异国，意欲谋反。
此判决一出，莫说举国哗然，便是其他几个国家听到了这个消息也都唏嘘不已——大家眼里正直勇武的洛大将军竟是这般狼子野心、行为龌蹉。
只有那些在洛秋霖手下待过的将士和士兵，一个都不肯信这件事。
洛秋霖行刑前一天，他手下的其中一个副将还特地赶回王城，想亲自恳请白王重查此事。可白王却是见都没有见他。
洛秋霖死后，这件事原本便算是结束了。
可洛秋霖还有一个弟弟，名叫洛秋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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