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试探
公子裂月显然注意到了夜沫的神色变化，往伤口处一看，也一下了然了。
宫里的那群守卫果然下手狠辣。而且……他们既然会在箭上抹上毒/药，那就定然不会选择能轻易被解开的毒/药。
公子裂月不由轻轻皱眉，身体愈发觉得吃痛无力，却对夜沫说道：“没事，路大夫应该快到了。”
夜沫略略点头，心下却还是忍不住担忧。
不管哪个国家，王宫之中所用的□□多阴晦而难解。路大夫真的能替他解开此毒吗？
……
等了一会儿，路大夫背着个药箱，急急忙忙而来。
一进屋便在公子裂月身边坐下，先是看了一下他的伤口，眼底暗暗掠过一惊，然后又端详了一下的面色。
“把手伸出来。”路大夫脸上的神色似是不大乐观。
公子裂月乖乖把手伸给他。
路大夫搭着他的脉，房内一时沉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路大夫才放开了他的手，神色竟是格外的凝重。
“怎么样？路大夫可知他中的是什么毒？”夜沫禁不住问道。
路大夫略略抬眼看了公子裂月一眼，沉吟道：“多半是‘白鹭瘴’。”
公子裂月的眼底悄然掠过一丝惊寒。
他记得，几年前他有遇到过一个刺杀沉月王的刺客，也是中了白鹭瘴。
听说中了此毒后刚开始的症状并无什么特别，只是伤口会一直作痛，面色灰败，到了后面便会渐渐觉得体内血液发热，血管中有如万千虫子噬咬，疼痛难忍。且这种状况会持续整整半个月，直至中毒之人全身血液污浊败坏，精神饱受折磨之后，骨肉便也跟着一起腐烂，经过这一轮番的折磨，最后死去。
至于死相，自然是再难看不过。
最重要的是，白鹭瘴是当年沉月王让人找世外毒家专门为其秘制的一种毒/药，没有人知道沉月王有没有让他制过这个毒/药对应的解药。
这个毒/药即使在宫内平日里也极少被拿出来使用——可见沉月王对守护冰痕一事极为重视，容不得他人的半点觊觎。
“路大夫你有没有解此毒的法子呢？”夜沫却对这个□□不太了解。
“此毒为沉月宫中独有，我也无能为力。”路大夫直言相告道。
夜沫微微蹙眉：“那么解药是在王宫里面了？”
“我也不知道宫内有没有藏有此毒的解药。”路大夫犹豫了一下，有些无奈地说道，“反正此前是没有人听说谁从宫中偷得过解药过。”
“那么，如若宫内真的藏有解药，它最有可能被藏在哪里呢？”
三个人都一时未语。
这个答案应该是公子裂月比较了解。
“最有可能在雾冷阁首长雾冷町的院内。”沉默稍许后，公子裂月缓缓说道。
雾冷阁本身处于王宫内部，雾冷町的院内更是在雾冷阁的最深处。想来他的阁中替沉月王藏了许多机密文件，因而常年有重兵把守，几乎没有任何漏洞可寻。
“不管怎么说，我先替你扎上几针，延缓一下□□的蔓延速度吧。”路大夫沉声道。
虽不知公子裂月底下的人到底有没有法子入得雾冷阁，也不知雾冷阁究竟有没有藏着白鹭瘴的解药，路大夫能做的总归只有这些了。
“我去宫内找解药吧。”
夜沫站在一旁，看着路大夫把几根闪着细细冷光的银针分别扎入公子裂月身上的几处穴道，最后提出道。
“不行。”公子裂月当下出言否决，一边压抑着身上痛楚，一边极其冷静地说道，“你根本就不熟悉宫内格局，连雾冷阁在王宫的哪个方位都不知道，如何去找？”
“你只要让人绘制一张地图给我就好。”夜沫并不觉得这是个大问题。
公子裂月仍是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我让墨尘去就好。你对雾冷阁一无所知，太冒险了。”
夜沫却不由反问他一句：“你会被宫中守卫伤到，墨尘又能比你强上多少？”
公子裂月皱着眉，也略微有些迟疑了。
他本人的武功不比墨尘低，再者，经过今晚的事情，宫内的守卫必然会进一步加强，若派多名武士同时跟随墨尘潜入雾冷阁肯定是不合适的。但若只派墨尘一人前去——胜算实在太小。如果墨尘被他们抓到了把柄，情况就会朝更糟糕的方向而去。
“别忘了，我本来就不是个普通人类。”夜沫轻轻笑道。
这件事放在之前，她或许确实极没把握，可如今她已经拿到了冰痕，情况就大大的不同了。她相信，冰痕至少能让她恢复此前大半的灵力。更何况，她是纯血灵族，虽不及真正的半神族厉害，可比之人类还绰绰有余。
“你也见过我杀人的样子。”夜沫笑着提醒他一句。
他们两人当初在竹林初遇时，还是她替他吓退了独孤拓派去的那群杀手。
“那你和墨尘两人一起去吧。”公子裂月终于松口。
他觉得夜沫想要潜入宫中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但至于想要从那阁中找出解药来，必然要花费一番功夫。这个过程中，又必然还会有增援而去的卫士，到时再想顺利脱身就难了。
“由你对付雾冷阁的那些人，让墨尘进去找解药。”公子裂月说道。
“也好。”夜沫点头。
“咳——”公子裂月轻轻咳了一声，口中不由苦笑一句，“我想帮你做件事，到头来却反而变成了你帮我做事。”
夜沫轻轻勾唇，笑意如窗外凉夜里的雾气一般轻薄，又像雾气一样似乎能透过空气漫延开去：“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为你所用吗？如今我主动帮你，你怎么反倒迟疑了？”
公子裂月只轻轻地笑，两人四目相对，眼中竟有说不出的默契。
“放心，我的把握绝对超过半成。”夜沫浅笑勾唇。
“我也猜你不会让我失望。”他亦说道。
血凰夜沫，魅之灵者，依血气而生，乱世之刃也……他也料想，这乱世之刃不会就这样一直如一个普通女子一样沉默着。
“不过，今夜还是先不要入宫了。”公子裂月说道。今夜搅起的风声已经够大了，绝不能让他父王疑心到他府上来。
“可你撑得了吗？”夜沫看着他的样子，有些担忧地问。
“公子的性命倒是尚无可忧，只是……这疼痛自己私下忍忍也便罢了，若是到了外边……”路大夫担心公子裂月为了不让沉月王疑心，明日还是会按时去上朝。
“我明日要是告假不朝，恐怕我父王第一个疑心的就是我。”公子裂月猜到他的担忧，却还是冷冷道一句。
在沉月王眼里，如今最值得他堤防的恐怕就是他的这个儿子吧。
“可是，朝堂上那么多人，你要如何让人无法察觉你负伤在身的情况呢？”夜沫犹问一句。她想，明日多半有人会故意去试探他。
公子裂月目光沉远：“虽然有一定风险，但总好过避而不去这个下下策。”
……
第二日早朝，一切看上去都如往常。宫里并没有传出关于晚间那件事的任何风声。
沉月王坐在高远的王座上。低首之间，公子裂月也无法细察他的神色。
今日出门前，府中的丫鬟特地在公子裂月脸上薄施了些脂粉，掩去了他苍白的面色。可手臂上的痛感和脚上的酸软感却时时折磨着他。
他猜沉月王一定会注意他。为了不被看出破绽，他尽力如同往常一样挺直了腰杆，神色间展现得和平时在朝上一样沉静淡漠。
“月儿，你近日对此事可有所闻？”
刚刚有人向沉月王禀报了近日来有白国奸细在月阕城内出没的传言，沉月王听后尚未评论什么，却突然问公子裂月道。
“禀父王，儿臣消息迟钝，还未听说这件事。”公子裂月稍稍上前一步，略略俯身，淡淡答道。
“是吗？”沉月王极为寻常地轻轻一笑，道，“我以为你手下能人奇多，消息会比别人灵通一些。”
“父王谬赞。”公子裂月依旧神色淡淡，一副宠辱不惊的态度。
“你这几日让你手下的人多配合着一点雾冷阁的人，一起帮忙好好调查一下这件事。”沉月王对公子裂月说道。
脸上的神色沉郁而肃漠：“这白国的人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先前旧灵都一事暗算我军在先，后来又擅自收留独孤拓那逆贼，如今竟还直接派人在本文眼皮子底下搅弄风云。查到之后，定不能轻饶了他们。”
“是，儿臣定会尽力配合雾冷阁调查此事。”公子裂月答道。
白国有奸细在城中出没，这件事公子裂月确实还没有听顾连晋说起过。
不过，白国人这般不把他们沉月放在眼里，三番两次挑衅，公子裂月对此也一样无法忍耐。若是白国奸细如今真的在月阕活动，那么之后必然准备生事。必须在这之前彻查此事。
当然，轻幕阁的人从来不会配合他人做事，他们要查也是自己管自己查。雾冷阁想来也有自己的一套行事规则，不会指望从轻幕阁处得到帮助。
因此，公子裂月不得不猜疑沉月王如此安排的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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