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半碗剩饭 上

　　四年级开学的时候，学校里开始流行定点心，就是在上午课间有牛奶、面包之类的东西供学生食用增加营养。妈说我长得矮小应该补点，何况别人都在吃，唯独自家孩子干看着总不好。于是那年给我定了瓶牛奶，第一次拿到那个玻璃瓶的时候，我真的很兴奋。可是待掀开那一层硬纸板的盖子，喝上一口之后，我对这所谓的营养补品不禁摇起头来。

　　什么味道？怪怪的，真比云弟平时喝的那些都难喝。但是瓶子是要及时回收的，牛奶倒了也可惜，还是把它装回家看看如何解决，于是我把整瓶牛奶倒进了我的绿色塑料壶里。

　　放学之后我把牛奶交给了妈，妈问不好喝吗？我连连点头。妈说估计煮一下会好喝些，小孩喝的“麻麻”不都是暖的吗？冷了不好喝。“麻麻”是本地话母乳的意思。

　　于是，妈把牛奶倒进锅里，放在家里新买的液化气灶头上开始煮了起来。果然，不一会儿家里就飘满奶香，我直夸妈聪明。可是妈光顾着准备晚饭，把牛奶一直烧到溢了出来，才慌忙关掉开关。

　　看着牛奶上面飘着的那一层奶皮衣，妈叹息着说煮过头了，把奶给煮坏了，营养也煮掉了。我说你怎么知道，你又没喝过牛奶？妈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这奶皮衣就跟豆腐衣一样是营养。还说她之所以这个夏日里就给云弟断奶，就是因为高温天她从厂里赶回来浑身热烘烘的，那个奶是不能马上喂给云弟喝的，否则孩子吃了会身体不舒服。这说明什么？“麻麻”温度高了不能喝，这个牛奶也是一样。我问那牛奶都烧成这样了，是不是要扔了？妈说没事，你又不是云弟，不碍事，等它凉了些再喝，扔掉多可惜。

　　我捧着剩下不多的牛奶，闻着它的香味，想着妈说的什么热“麻麻”不能喂给云弟喝的事情，心里纠结了一下，可最终还是被它的香味所诱惑，把那半碗牛奶统统喝了下去。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有了第一次喝牛奶的经历，第二天再发牛奶时，我竟然对着冷牛奶也闻出了奶香，在学校里就成功地解决了那瓶牛奶，甚至每天还很期待这个发牛奶的时刻。

　　不久，爸有一天在河边倒垃圾时发现了一个类似玉的手镯。那时候《家有仙妻》这部剧正在热播，本就渴望自己能像剧里的何莉莉一样得到一个魔法手镯，何况还真捡到了一个手镯。当然我不指望它会是个魔法手镯，只是套在手上可以模仿何莉莉，学着她的样子使用手镯，想象着能从镜子里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想象着家里的东西能随我的意念自如地飘来飘去。

　　一个周末，我请了班级里几个要好的女生来家里玩，何珏还带了她六岁的小堂妹来，我们在我的房间里玩起过家家。为了装扮伙伴们，我拿出了我的各式发夹，头花，假的珍珠项链，后来还拿出宝贝手镯给扮演妈妈的何珏。

　　“这镯子是不是真的？”刘婉看到镯子惊讶地问道。

　　“不知道。捡来的，应该不是真的吧。”我凭直觉地说着我的猜想。

　　“滑在玻璃上看看，我前面看过电视，说如果是玉的划在玻璃上就会有划痕。”晓铃提议道。

　　好主意，于是我把镯子放在我的玻璃门上划了几下，算有印子吗？大伙摇摇头，不太确定，有的说有，有的说无。

　　“拿火烧烧看，我记得电视上说拿头发绕在玉镯上放在火上烧，头发不断的就是真的玉。”何珏提议道。

　　于是我翻出抽屉里用来点蚊香用的打火机，从衣服上找了根脱落的头发，照着何珏的建议把它缠绕在玉镯上，一切准备就绪，开始点火。好像烧了一会儿也未见头发烧断，我心里一阵惊喜，呀，还是真手镯！

　　何珏却大叫起来：“什么呀，文，你快看看。”

　　我翻转玉镯，朝它被烧的地方一看，真是大吃一惊。头发丝已经嵌在镯子里了，哪是什么玉镯，就是一个塑料的镯子，只是通体碧绿的颜色而已。空欢喜一场，镯子也破相了，我心头一阵难过。伙伴们见出了这个状况，便纷纷表示出来很久了要回家了。好的，早散早好，我还要哀悼我的“玉镯”呢！

　　送走了小伙伴，我把刚才拿出来的发夹之类的物品全都收拾回去，然后对着我已经破相的“玉镯”哀叹了一声，其实你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关键你是我心目中的魔法手镯就好。算了，还是睡回到你的地方去吧。

　　我把手镯放回我床上枕边的鞋盒里。咦？鞋盒里我那巴掌大的小熊猫竟然不见了！那可是我唯一的绒毛玩具，鞋盒里只剩下我给小熊猫做得小枕头，还有我第一次费了九牛二虎之劲织出的一小块绒线，我拿它给小熊猫做被子。

　　谁会偷拿了我的小熊猫？我的小熊猫已经很旧了，左腿上的针线都掉了，是我自己缝的，因此它长得就更难看些。我觉得应该不是我的三个同学拿的，因为晓玲是我从一年级开始的好友，刘婉和何珏家里的绒毛玩具比我的要大，她们不需要拿，唯一可疑的就是何珏带来的小堂妹。那个小女孩刚才在我们玩装扮的时候靠近过我的床，还动过我的小熊猫，一定是她顺手牵羊偷走了我的小熊猫。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我就去质问何珏，她堂妹有没有拿走我的小熊猫？何珏倒是老实地承认了，但是她说她妹妹不肯交出小熊猫，还说她都替我去抢过，但是没有成功。哼！我很生气，于是接下来几天都一直没理何珏。不过，小孩子总是不长记性的，没几天我又和何珏玩在了一起，只是晚上看着鞋盒里孤零零躺着的小枕头、绒线被子和镯子会怀念起我的小熊猫。

　　三个礼拜之后，我已对小熊猫归来一事不抱希望，但那天利水哥竟然拿着我的小熊猫出现在我面前。

　　“啊！我的小熊猫。你怎么会有我的小熊猫？”我对这个场景是又惊又喜。我日思夜想的小熊猫终于回来了，可是利水哥怎么知道我的熊猫不见了，而且还能把它带回来。我记得不曾对周围的男孩子们提起过这事，除了曾在阿兴跟前嘀咕过一回。

　　“这个礼拜我在星火村吃喜酒，正好看到摆喜酒的那家人椅子上有个小熊猫，长得那么有特色，我自然留意了。问了那家的老人，老人说是小孩前几日在幸福村玩，回来路上捡来的。我想整个幸福村里需要玩这个的还会有谁？何况它长得与跟你的熊猫是一样难看。”利水哥娓娓道来他发现小熊猫的故事。

　　“哼，你才难看呢！”我一把夺过我的小熊猫，朝他直皱鼻子，然后欢喜地抚摸着我的小熊猫，朝它的小鼻子上亲了一下。

　　“怪不得看你这几日有些闷闷不乐的，我还以为是出什么大事了呢。原来就为这点小事。”利水笑着道，“怎么不早说？我去镇上的时候，看到小玩具给你买一个就好了。”

　　“怎么能一样？”我眨巴着眼睛认真地回答他道，“我的小熊猫可是买不到的。”

　　“是啊。”利水哥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长得这么龊，根本没处卖。”

　　“讨厌！”我又朝他皱了一下鼻子，转身跑上楼去了。我要把它放回鞋盒里，它一定很久没有好好睡觉了，一定很想念它的枕头和被子。我不知道利水哥是怎么要回我的小熊猫的，是讨来的还是偷回来的，总之，它现在回来了。我很高兴，又亲了它一下，把它轻轻放进鞋盒里，垫好枕头、盖上被子，让它安心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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