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人生何似 上
为了庆祝我的痊愈，也为了见证我们N区的发展，三月底的周六，利水哥开车载着我们五个去了东部的临港新城游玩。
空旷的新城虽然道路修建得开阔、平整，但是路上鲜有行人出现，简直就是一个蛮荒之地。不过，我倒是对这个蛮荒之地颇有好感，开阔的视野，原生态的芦苇，见惯了s城的拥挤和喧闹，我还是更喜欢没有人烟的世外桃源。
滴水湖那里的风好大就差没把人给吹翻过去，虽然它还没有完全竣工，但是湖泊的雏形已经很漂亮了。这里还算有些人气，聚集了一批男女老少在此闲逛。我们只是沿着滴水湖的边缘走走，随后便转站下一站——鲜花港。
这个季节正是鲜花港里郁金香盛开的时节，从大门口一直往里走，满眼都是五颜六色的郁金香。一盆盆的盆栽摆满了小道，还有围成一堆堆的盆栽，真是看得人眼花缭乱。
“哇，这么多郁金香，好漂亮啊！”云弟兴奋地手舞足蹈。
我轻拍他的肩头说道：“郁金香虽美，但是它的美艳也会引发罪恶。”
“啊？”云弟惊讶地转头问我道，“还有毒啊？”
利水哥笑着抚摸着云弟的大脑袋说道：“你姐的意思是说郁金香引发了第一次金融危机。”
“噢。”云弟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看来真是红颜祸水啊，连花都逃不过。说说是怎么回事？”
我一扬头开始为云弟普及荷兰的郁金香经济危机：“16世纪中期，郁金香从土耳其引入西欧，它的美艳倾城倾国令西欧人如痴如醉。物以稀为贵，郁金香的身价随着达官显贵的追逐而贵比珍宝。到了16世纪末，著名的园丁克卢修斯将郁金香的球茎带到了寒冷的荷兰，并成功地培育出第一株荷兰郁金香。荷兰人从中看到了商机，于是举国上下全都投入郁金香球茎的囤积、买卖中去，很多人因此大发横财。后来，人们甚至不满足于已经收获的球茎，开始买卖尚未收获的球茎，郁金香期货市场因此应运而生。到了1637年疯狂时期，一支一等球茎的价格相当于现在的11万美元。”
“11万美元？”云弟吃惊地把嘴巴张得老大，“哇噻，80多万人民币，一枝花可以换一幢房了。”
“是啊，可是它再美也只是花而已，郁金香不能吃、不能用、毫无价值。只是当人们真正意识到这一点时，已是郁金香市场崩塌之时。”
“那崩塌就崩塌嘛，反正本来就不值钱，只是炒上去的而已。再说前面不是赚了一大笔了嘛，损失也不会很重。”云弟不以为然地说道。
“傻瓜！”利水哥及时纠正了云弟这种幼稚的想法，“当整个国家放弃了传统的农业、商业，全民把自己的房子、田地典当了去投机，口袋里的每一分钱都拿去炒郁金香，这个时候市场崩盘，谁能幸免？”
我继续说道：“当1637年2月4日市场开始崩盘，荷兰阿姆斯特丹街头的抛单就像雪花似的漫天飞舞，人们疯狂夺路而逃。只是雪花落在街上，还会有融化的时候，而那些抛单则永远成了废纸，压在人们的心头。荷兰由此从世界霸主的位置悄悄滑落，“海上马车夫”的时代一去不复返。”
“英国，英国不该是当时的世界霸主吗？”云弟对我的说法提出了质疑。
利水哥解释道：“荷兰的经济体渐渐衰弱，这个时候隔海相望的英国正好悄悄崛起，之后的英国就成了世界霸主。”
“让我想想，荷兰玩完一轮金融游戏，中国当时还处于明朝，1644年吴三桂才引清兵入关。天哪，这金融学咱修得比西欧差远了。”云弟的思维跳跃性真是惊人，说得这些话让人始料未及。
“呀，咱云弟历史这么好，连年代都背得这么清。”姜毅丰在后面夸赞起云弟。
阿兴回了他一句：“得他姐姐的真传，中国史不会差哪去。”
“瞎说！”云弟转过头去对着阿兴叫嚷道，“姐在很多方面还不如我！哼！”
瞧着云弟一脸得意的样子，利水哥笑着说道：“有道理，你姐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肯定不如你。”
我扁扁嘴巴，瞥了一眼那一丘之貉的兄弟俩，算了，不跟你俩计较。
一路赏花直到审美疲劳，觉得每种花色不同品种都没什么两样，400年前的荷兰竟为了这些看多了会腻味的郁金香而引发那么大的泡沫经济，真是令人费解。
“来打牌吧。”姜毅丰见到前面有个亭子便建议道。
阿兴把背包里的台布和扑克牌都拿出来，很快大家坐在塑料台布上开始了小时候的扑克游戏——打八十分。只是，这么些年我鲜有玩扑克的机会，因此打牌的技术还停留在小时候五、六年级的阶段。很快，云弟这个后浪就强烈要求换下我这个前浪。于是，我就被很悲催得驱赶出局，只能当个观众过过眼瘾。
这副牌结束时，利水哥对他们几个说：“你们三个玩吧，我们俩出去走走。”
“不行，三个人怎么玩？”云弟一把拉住准备起身的利水哥，“哥，留下来。”
姜毅丰对着云弟一阵皱眉道：“小孩子家懂什么，让他去吧。来，来，来，我们打关牌，炸弹还多，阿兴赶紧理牌！”
阿兴抬头白了姜毅丰一眼，手里麻利理牌的速度倒是更加提速了几分。
利水哥和我出了亭子往南慢慢踱去，看到路边树旁的几朵“打碗碗花”的时候，他突然感慨道：“其实看尽这满园的郁金香，倒会觉得这路旁的‘打碗碗花’才是美丽、亲切的，这么多年始终没有变过。”
可能是我的智商太高超了，或许是我的联想力太强，我觉得自己就是他口里的“打碗碗花”，路边一朵不起眼的小野花而已。
我笑着讥讽他道：“只可惜世人没有几个有你这么高超的审美，否则这鲜花港早就关门了，人人都跑去乡下路边看免费的“打碗碗花”了。”
利水哥的眼睛笑弯成了一轮弯月亮：“干嘛，不可能？你没有听说过一个故事吗？说有一天，一个乡下人在进城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城里人，乡下人问城里人要去哪里，城里人说去乡下看油菜花。城里人又问乡下人要去哪里，乡下人回答说要进城里看樱花。然后，两人微笑着点头各走各的路。只是乡下人心里想着油菜花有什么好看的，还特意从城里赶来乡下看。城里人也在心里想着樱花有什么好看的，傻逼！”
难得从他嘴里听到这么个粗鲁的用词，我真是要笑翻了，不是为故事里的城里人和乡下人，只为他说“傻逼”时的那个腔调。
“原来都是傻逼啊！”我笑着说道，暗指他也是。
不过，利水哥竟然像没有察觉一样，依然淡定地回答我道：“既然在别人眼里怎样都是傻逼，所以只要自己喜欢就好。”
“没有人抢岂不是更好？”突然，他戏谑地对我说道，然后用臂腕勾住了我的脖子。
我记得这个动作是他小时候很喜欢对我们三个做的，只是如今的我们，这个动作似乎稍显不妥。我连忙警惕地望向亭子，他们三个都低着头正打牌得起劲，没有人看到利水哥的举动，我的心里稍舒了一口气。
“干嘛？”他松开了他的臂腕，抚了抚我被他的蛮力弄乱的头发，他察觉到我的不自在了。
“没什么。”我低下头摆摆手，明显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三联单签了吗？”他忽然一本正经地问我道。
“还没有，下个月吧，还在考虑中。”
他停住脚步问我道：“打算回N区？”
我点点头道：“N区也没什么不好，用梅子的话说是二十年后的第二香港，再说留s城各种开销都很大，我也买不起房住那儿。”我说得都可是大实话。
利水哥笑着对我说道：“你倒是想得很长远，房子这种事情也是你要考虑的吗？你打算招个上门女婿？”
我立马瞪了他一眼说道：“干嘛？你什么意思？嫌弃我没人要啊！”
他笑着几声后，又一本正经地说道：“去P区不是很好吗？离N区近，离市区也近，工作机会、各种金融环境都很好，你去P区应该会有不错的发展。”
我挠了挠脖子回答道：“是有一个P区的机会，不过我还在纠结中。”
“什么单位？”
“陆家嘴的H银行。”
利水哥诧异地看向我道：“那还犹豫什么，就它了。”
“可是，去了那儿，我住哪？房租也很贵的，买房更不靠谱。”我想的都可是实际问题，开我1800元的月薪，我要是去那附近租房，那每月就是给房东打工了，我喝西北风哪。
“神经！第一次工作经历很重要的，别听人瞎说什么骑驴找马的事，那跟二婚有什么区别？你看到有几个头婚没嫁好的，二婚嫁好了？！”利水哥说得振振有词。
我捂住嘴巴拼命忍着，但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发觉他真是变了好多，这样的话语应该是出自姜毅丰的嘴巴，什么时候轮得到他？！不过，我不得不说他比喻得很形象生动，至少让我立刻意识到第一份工作差不多可以决定婚姻。因为一旦选择了地域和工作环境，就决定了你的人际交往圈也就差不多决定了你的另一半。
“不着急的，你再好好想想，不要将来后悔！”他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我低着头像当年听他指导我高考填报志愿时那样虔诚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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