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危险之中
“当然听过！艾和草不惧严寒，在北魏边境的山脉很常见！”洛云溪点头回道，忽然，又想起什么，瞪大双眸喃喃问道，“难道你的意思是信笺上…”
明骁不等她说完便点头，“嗯，正如你想的那样！”
洛云溪深吸一口气，瞬间恍然大悟，难怪接触到信封的人都无碍，只有皇上中毒，原来如此！
这艾和草原本并无毒，却唯独与两样东西相克，一是鹅肝，二是龙涎，如若二者兼备，那毒性大增，而恰巧皇上御用香料正是龙涎香，与此同时，她大胆猜测皇上当晚之所以毒性急发，当晚的晚膳必有鹅肝！
洛云溪眉梢一扬，目泛精光，“艾和草度夏难，所以在地界严寒的北魏常见，西楚却是极少见到，也算是北魏专属的一种草药，难道此时又与北魏扯上关系？”
“你觉得呢？”明骁不答反问。
洛云溪神色微凝，沉吟了片刻方道，“我倒是觉得不应该！北魏与西楚战事胶着，着急的不止是西楚的皇室！而眼下我西楚大军兵力充足，又首战告捷，墨玉驰身为北魏太子该是没有心思对付皇上才是！”
“墨玉驰不可能，那墨青崖呢？”明骁扬眸笑问。
“他？”洛云溪眯眯眼，“该是也不会！”
“为什么？”明骁笑问。
“墨青崖死而复生，在朝中的地位尚不稳定，以他的性子，首要任务是坐稳朝局，对付太子，顺便打赢这场胜仗，现在出手对付我西楚皇，确实不事明智之举，也不像他的作风！”洛云溪抿唇分析道。
明骁听罢，眸中笑意浓浓，“要不说咱们俩是一对儿呢，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你也觉得此事不会是北魏那两兄弟所为？”洛云溪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当然，必然不是他们！正如你所说，墨玉驰眼下还没那个工夫，而墨青崖更是没有理由！即使他想算计皇上，也必然不会选在这个时候，西楚北魏距离尚远，通信传话极为不便，他若是想在这个时候出手，那也太傻了！”明骁嗤笑道。
洛云溪不置可否，“那你说下毒的会是谁？”
明骁托腮看她，自信满满又道，“那信函我看过了，上面的字迹确实是明婉偌的，根据我离开麓央时的朝局看，信上的内容当也属实！如果信真是她传来的，那所涉及的便不仅仅是西楚了…”
洛云溪听罢，心头一跳，“是云朝哥哥？”
明骁听到那声脱口而出的‘哥哥’，脸色顿时变得不悦，就连眸底的光亮都晦暗的少许，抿住唇不说话。
洛云溪倒是恍然未觉，直到看见那张发青的俊脸，才反应到自己的‘失言’。
她一时哑然，又气又笑，不就是一声‘哥哥’吗，至于这么小气？自己可真是因为习惯脱口而出的，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你接着说，接着说…”即使不觉得自己说错话，她还是好脾气的先服软，笑眯眯的眼神，要多祥和有多祥和。
明骁瞅着她的笑脸，心中更为不悦，连唇角都沉了下来，哪里还肯继续方才的话题，“你好像很喜欢叫别人‘哥哥’？”
洛云溪被问得一愣，自己哪里有？
明骁看着她云里雾里的表情，冷哼一声，凉飕飕地说道，“云朝你唤作‘哥哥’，墨青崖化名做廖至凡的时候你也是唤作‘哥哥’吧？你哥哥怎么那么多呢？”
洛云溪感觉四周气温骤然下降，被某人冰凉的眼刀冻到不能呼吸。
这都是从前的事了，有必要提起？
“咳咳，无论是云朝还是墨青崖，眼下不是都回了自己的地界吗？以后要不要兵戎相见还两说，现在计较这些还有意义？”洛云溪摊摊手，如实解释。
明骁又是一哼。
洛云溪轻笑，她倒是今日才知道这个顽劣世子竟也是个极易打破的醋坛子，怎么往日没看出来他还这么小气！
“你还笑？”明骁瞪了瞪眼，不可置信地身边独自开怀的女子。
洛云溪依旧漫不经心，许久才不紧不慢地说，“一声‘哥哥’而已，能有什么！就算从前我将所有人都唤做‘哥哥’又怎么样，现在在我身边的还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而已…”她顿了顿，似乎踌躇了一会儿，才妥协道，“好吧，反正原本我也觉得那两个字拗口，既然你不喜欢，那位以后不说便是了！”
明骁回眸，直视着那汪清泉一般的眸子，眉眼染上轻轻的笑意。
“正事才将一半，你还说不说了！”洛云溪还是不好意思被那样一瞬不瞬的直视，眸光躲闪地将话题拉入正轨。
明骁看着她微红的耳垂，也不忍再戏谑，又继续方才的话题，“此事兴许与云朝有关，但也不像是出自他的手笔！”
“哦，怎么讲？”洛云溪马上回归正题。
“如果信上所讲属实的话，云朝监国期间，正是打压异己，拉拢权臣的关键时期，西楚是麓央的盟国，至少现在，他不会亲自出手！”明骁道。
洛云溪缄默，听着明骁所言确实都有道理，如果并非外邦的计谋，想毒害皇上的人还有谁？她身子一震，似乎想到了答案。
截下明婉偌的书信、能控制皇上派出的差使，还能知晓或者打探到皇上晚膳的食材，这样的人自是不多见，而在此时有动机暗害皇上的却有一人。
火烧东宫出逃的太子——明子唯！
若果真是明子唯所为，她到真是小看了他，从前只觉的这人有野心，都没想到他竟有毒杀亲爹的胆量！
她手指叩在椅背上的扶手，忽然出言问道，“你认为京中叛军今日会有响动？”
明骁一怔之间，也感叹于她灵敏的直觉，“是不是今日我还说不准，但早晚不过五日，必然会有宫变发生！”
“你怎么就笃定那一万私军没有出京？”洛云溪眉头一紧。
“养私军是为了做什么的？”明骁轻哼，“既然罪名已经坐实，又有人在背后撑腰，他还有理由不赌这一把吗？”
洛云溪打了个寒颤，自是清楚明骁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只是可惜了那人，明明处于万尊之位，最后却偏偏选了一条最难走的路前行，果真是不到万劫不复就不会死心的吗！
“这么说的话，太子现在一定还潜在京中咯？”她扬眉问道。
明骁轻笑，“若不然你以为他会到哪去！他若肯就此安心，隐于市事，倒不失为一个好结局！”
洛云溪苦笑一声，自知是不可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们认为是好结局的，太子本人却不这么认为！”
“错已铸成，悔之晚矣！皇后薨逝，太子党又大势已去，让一个久坐云巅之上的人跌入尘埃，确实难了些，在加上他不服输的性格和不轨之人的怂恿，不输的一穷二白，他又岂会甘心！”明骁唇角笑意一收，音色沉沉道。
洛云溪轻叹一声，不再说话。
“一会儿，我让九命先送你回府吧！我爹一日未曾回王府，还不知皇上眼下状况如何，我撤下了龙涎香换上了檀香，有意拖住毒性就是为了引蛇出洞。皇伯伯脉象不稳，宫中太医又未曾见过艾和草，一定手忙脚乱，猜宫中一定会来人召我入宫，现在皇宫也算是非之地，我还是不领你同去了！”明骁难得正了正神色，说道。
洛云溪轻轻一笑，纤睫上下闪动，明骁赶她离开，这还是头一次！
她心中明白，就算他表面无所谓，但心中一定也是紧张，毕竟京中兵马全全调离到北魏战场，皇宫内外兵马空虚，虎威大营剩余兵将也是数量有限，我在明敌在暗，那藏在地下的私军说起来仅有一万，可事实的数量又有谁能知晓！
墨青崖心思缜密，一支军队在京中可藏，保不准在京郊某处会有第二支第三支，保卫国家江山的大事，谁又能马虎得！
“你不必担心，我既然昨夜派人将风声散出去，自是有十足的信心！”明骁见洛云溪眼神飘忽，不禁出言宽慰。
洛云溪眼眸一眨，莞尔一笑，故作轻松挖了那人一眼，笑道，“你当然要有十足把握，若不然，皇宫发生变故，又是你派人散播消息的，待皇上醒来，你定然成了西楚皇族的罪人，倒是后殃及的可不仅仅是你自己了！”
明骁不以为然抬唇，“那又如何，皇伯伯可怨不得我，谁让他昨夜急召我入宫呢，若当时他召的人是明子擅，我还懒得管这个闲事！”
洛云溪嗤笑，也不再反驳。
一盏茶后，她出了房门，由九命护送着回府。
外面天色昏暗，已经时至午时，依旧见不得一丝阳光。
她立在马车前微怔了片刻，直到九命出言提醒才恍然回神，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既然结果不能改变，那干脆就做好万全的准备，让风雪来得更快一些…
送走洛云溪不久，王府便传来宫中的旨意，请明骁入宫。
明骁看着几名前来传话的小公公，犹自一乐。
一道旨意而已，一个人传话还不够，还来这么多人？看来他爹是有命令即使绑也要把自己绑去咯？
瞅见这位世子爷恻恻的目光，几名公公均是一抖，已经开始琢磨世子若是执意不去，自己又该如何回话，却见世子爷的目光鄙夷扫过他们，淡淡开口，“这么紧张做什么，我有说过我不入宫吗！”
众人一惊之下又是大喜。
“但是，我爹的旨意里只有吩咐我一个人入宫吗？”明骁俊眸微动，“你们是不是忘了谁？”
一炷香后，宫门开启，两道颀长的身影一前一后，在几名内监的引领下步入宫门。
走在后方的身影先是顿了顿，踌躇了许久，才疾走几步赶上前面身影，此人正是明疏，被几名内监战战兢兢传出的王爷的口谕召入宫中，这一路走来都没想明白父亲的用意，父亲这些年来对他用心栽培是真，但却极少让他摄入朝堂，今日是怎么了？
“你可知晓父王召见我们入宫是何意？”他追上走在前面的明骁，终于将一路以来的狐疑问出口。
“大哥，现下宫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爹将你我召进宫中自是有他的道理，究竟要做什么你问我，我又怎么知道！”明骁不曾回头，牛皮翘头的靴子踩在地面发出踏踏地响声。
头前带路的公公听着一阵寒战，明明王爷只召了世子一人入宫，不知世子为何要扯上大公子同来，不过想到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多一人来总归没有坏处。
这边两人疾步走向大殿，那边由九命护送着洛云溪回府。
黑云浓重，天气阴的厉害，街头已经鲜少有人出入。
洛云溪掀帘看着寂静的街角，心中一阵叹息，这繁荣昌盛的帝都皇城在这小半年中真是变了样子，诸子夺嫡，说来都是为了民生，可真正受苦受累的，还是百姓！
正在思索间，马车刚好路过一座府邸，偌大的朱漆大门上，两个交叉纵横的白底封条格外引人瞩目，这府邸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前户部尚书宋方的宅子。
洛云溪心思一动，紧了紧狐裘，掀帘来到车外架板上。
“云溪小姐，您怎么出来了？眼下风正寒，怕是要下雪了，您还是回车厢里避着吧，若是这一路你着了凉，属下可不好交代啊！”九命见她走出，急忙说道。
洛云溪像是没听到一般，沿着车厢坐稳，突然发问，“九命，宋府被查封以后，宅子可有人住着？”
九命没想到洛云溪会突然问起这个，当即一怔，随口答道，“没有吧！听说宋方被处斩之后，府里的奴才被遣散了，那宅子贴了封条，再无人进出过！云溪小姐怎么想到问这个？”
洛云溪凝神片刻，又问，“京中除了宋府可还有什么抄没或者是无人居住的空宅？”
“当然有！被抄没的宅子不多，但京中官员由小宅换大宅的便是数不胜数了！”九命答道。
“上次明子擅带人盘查，这些空宅子可有查过？”洛云溪问道。
九命恍然大悟，总算听明白他的用意，“云溪小姐是觉得这些空宅有暗道或者是什么不为人知的地方可以藏私军吧？”
洛云溪点头，她的确这么想。
“御林军将这些宅子都搜查过了，不曾见过可疑的迹象！主子当时与您的想法一样，对御林军的搜查放心不下，又派人大肆检查了一番，一处角落都不曾放过，结果也没发现什么！”九命答得畅快。
“那现在呢？他是不是已经有了头绪？”洛云溪就着机会询问。
明骁既然查过，却没有再查下去，再加之他适才轻松的姿态，倒像是什么都查清了，却不曾告知她。
九命张张嘴想答，却有咽了回去，“云溪小姐，您就别问了，您是闺阁小姐，本就不必为朝中的事操练！无论发生什么事，主子都有应对之策，在这特殊时期，只要您安全，便是对主子最大的支持了！”
“安全？”洛云溪盈盈浅笑，斜挽的云鬓青丝下，一双明眸锐利，波光潋滟却是已现杀伐，“我安全，他会安全吗？”
九命被这略显凌厉的笑容一晃，一时支支吾吾无法回答。
“九命，你是不是也觉得一介女子，本不该参与国事？也不该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九命在那锐利的明眸注视下，踌躇开口，“不是的，云溪小姐…”
“我生在将门之家，生命里从未写出过‘怕’字，国家危难当头，要我退缩本就不可能，”洛云溪清浅一笑，“更何况现在在危险中的不是我，而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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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别急，进度马上加快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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