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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动静


  几人围着“定春风”厅中的圆桌坐着说话。

  提起白日的几位公子,缀玉与红香都不禁有了兴致。

  归月因错过寻人的良机,这会子听她们议论,倒也听得十分认真。

  “依我看,除了那个平南侯世子,其余几个倒都还不错,相貌自然不用说了,难得的是人品也好。”缀玉声音很低,像怕被人听见了一样。

  “倒不见得。”疏烟缓缓摇头,“有一个忙着让人发落罗欢,还与我争执数句的,我就不大瞧得过眼。”

  缀玉轻声问:“可是穿了对襟黄裳的那个?”

  疏烟略想了想,点头道:“就是那人。”

  “可不是!”红香插嘴道,“那人和疏烟姐姐争辩时,我便看他不顺眼,还是那个一直冷着脸的说了句公道话。”

  “是呢,”疏烟笑道,“倒多亏了那人说了句公道话,否则今日的事不知要怎么了局。却不知究竟是哪家的公子,只随便说了句话,旁人便都要听他的。”

  缀玉听她俩说,愈发觉得不对劲,忙轻声问几人:“你们竟不知最后出头的是谁么?”

  疏烟与红香均摇头。

  缀玉遂看向归月。

  归月更不认识这些人,自然也是摇头。

  只是她心里隐约多了一个期盼。

  缀玉奇道:“这倒怪了,前阵子罗欢和娇鸾为这事斗嘴打架,你们竟没留意么?那人不是旁人,便是娇鸾所说的,罗欢为人家贴了半日热脸的淮阳郡王府的世子,姓崔名谌的。”

  归月脱口道:“表字可是持信?”

  缀玉摇头说不知,接着又问归月从哪里听说这些。

  归月自知说漏了嘴,只笑着说从前在外头听人议论过。

  “外头的人想是为了尊重,大抵只说他是淮阳郡王府的嫡长子,又总称呼其为‘持信’,因此我竟不知道他原本叫什么名字。”

  这话倒是半句实话。当初父亲赠崔谌表字时她还年幼,又养在闺中,即便偶尔听父亲提起,也是以“持信”称呼之。

  想不到父亲口中热血的少年郎,实际竟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只是人虽冷漠,到底还是公允正直的。

  因想起少时的事,归月不禁有些心急,可又怕疏烟几人瞧出端倪,少不得耐着性子,装作好奇一般问缀玉:

  “可知余下几人都是谁么?”

  “那个一袭白衣,无论天冷或天热,总拿着一把扇子的,乃是邢国公府的公子,名唤汤睿。余下的两人从我在这里便没见过,因此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

  归月在心中慢慢盘算。

  那个忙着发落罗欢的,与那个从头至尾一言不发的,总有一个是她要寻的人——兴北侯长子李清。而凭着自己少时的印象,归月总觉得不说话的那个是李清。

  至于发落罗欢的那人是谁,她倒没兴趣知晓。

  “我看那淮阳郡王府的世子果然英俊,怪道罗欢一眼就相中了。”红香笑道。

  “我劝你别对他动心。”缀玉压低了声音,“你也听娇鸾说了,上次那人是如何对罗欢不理不睬的,你要是一头扎进去,未必就比罗欢好。”

  红香立即羞红了脸,啐了缀玉一口,骂道:“呸!哪个看上他了!”

  疏烟笑着拉了红香的手:“没看上便是最好,咱们虽要寻归宿,却也不用倚仗他们,如今在国公府我看就很好,等攒够了银子出去合力开个绣坊也是不错的。”

  缀玉轻叹了口气,幽幽道:“咱们开绣坊又能如何?无依无靠、无权无势,终究还是要被人欺罢?我仍旧想着要寻个真心待我之人,把这幅身家尽数托付与他,哪怕他只是个贩夫走卒也不妨事,只要他能待我真心。”

  疏烟抿了抿嘴,心道缀玉果然还是消沉。

  才刚想开口说缀玉两句,红香忽然笑了起来。

  几人看过去时,见红香手叉着腰,只看着缀玉一直笑,直到缀玉脸红了,红香才晃着脑袋开口道:

  “你也不用这般小心,若瞧上了谁了,又或者想要寻个汉子走人呢,只管说出来就是。这里是‘定春风’,自然是没有外人的,隔壁又是‘叹春芳’,到如今还没人住进去,你还害怕有人听见你今日这番话不成?”

  缀玉闻言脸又红了几分,似乎就要滴出血来。她也不反驳,只笑着要拧红香的脸。

  红香哪里肯让她拧着?两人追追打打,竟在“定春风”里跑了起来。

  疏烟正看着微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急着就要开口阻止她俩打闹:“且停一停,莫要在这里闹了。”

  二人闻言站住脚。

  缀玉呆呆地望着疏烟,红香却还扶着肚子笑个不停。

  归月看了看疏烟,又将眼往地上一撇。

  疏烟轻轻点头。

  缀玉与红香也便明白了过来,二人心情不免又沉重了些,也没什么心思打闹了,静静走回来在凳子上坐好。

  疏烟遂叹气道:

  “我倒是没想到,平日里看着也是不错的人,竟然是这样打算的。”

  缀玉抿了抿嘴不说话。

  红香“咳”了一声,道:“可不是么。从前我还多有嫌弃,不愿罗欢跟咱们一样,也住在这东楼二层上。然而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她倒真配住在‘解春羞’。”

  疏烟满脸无奈:“也不知佩环是怎么想的,青天白日的,若真教那个平南侯世子得了手,她以后如何做人呢?怎能如此顾头不顾尾,考虑也太欠周全。”

  归月不禁笑出声来。

  疏烟等人望着她面露不解。

  归月眸子亮亮的,看着几人困惑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一会儿才开口。

  “你当她没考虑过?我瞧着佩环指不定盘算了多少遍了,专等着哪日赖上个世家公子,从此一辈子衣食无忧。今日便是她盼了不知多久才得到的良机。”归月说着转向缀玉,“这念头原与你的有些类似,不过你还是要寻个真心人,又想着自食其力,她却只想赖上哪个算哪个,并不像你这般看重自己。”

  缀玉等人闻言不约而同地琢磨起归月这番话来。

  红香想得明白,便道:

  “这话倒有十分的道理,否则她既然知道跑,怎的不往外头跑,专往床边去?门又没关着,也不是大晚上没人呢,随便喊一嗓子便有人冲进去了。

  “我瞧平南侯府那个世子还不算太混,有人在时好歹还知道些顾忌,但凡佩环叫出来了,这事也就不成了。

  “可佩环必然早就在等这一日,自然不会出声,只会一步步把人勾过去。

  “久闻平南侯世子不学无术,解酒没见他快多少,解腰带倒是利落,险些落入佩环的圈套了。”

  归月点头道:

  “正是这话。

  “佩环今日应该是横了心要做出大事的,若能教人占了身子,她便有话说了,谯国公与世子都不会仗势欺人,十有八九要替佩环做主,再不济也要赏她一门差不多的亲事。

  “而平南侯世子醉酒睡了谯国公府的家养伎官,平南侯八成也要请罪,主动要孙子纳佩环为妾,甚至会将孙子醉酒做的糊涂事说成是心仪已久、情不自禁,把丑事硬说成一段佳话。”

  红香咬牙切齿,啐了一声,狠狠骂了句“真不要脸”。

  几人知道她骂的是佩环,却因红香说出了她们的心里话,因此也不急着拦她。

  归月叹道:

  “佩环终究是呆的,打得什么主意?那平南侯世子见了罗欢就丢了她,便足以证明佩环勾不住他这个人,便是侥幸入了平南侯府,又岂会有好日子过?且不说那个世子如何,便是平南侯也难容她,平南侯府上下更会瞧她不起。”

  众人议论着佩环,不禁又恨又叹。

  疏烟遂微笑道:“倒还真要谢谢罗欢,她今日先保住了谯国公府和咱们园子的颜面,又拦住了平南侯那个世子,没教他寻到‘定春风’来,更险些因此被人撵出去。”

  红香笑道:“那平南侯世子不学无术,便是让他上来,归月姐姐也会一剑给他刺个透明窟窿出来。”

  疏烟与缀玉无奈摇头,归月却觉得好笑。

  因提起她的剑,归月不自觉地扭头去看床头那柄吴粤剑。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可吓了她一跳。

  救下罗欢后她便一直在疏烟房里,才刚回来就先见了拂冬,紧接着疏烟几人又来,这么半日归月还是第一眼认真瞧那柄吴粤剑。

  剑鞘开了二分。

  原本垂着的剑穗也有些凌乱。

  归月心中十分慌乱。

  究竟是哪个动了她的剑?

  沉香与孙妈妈自然不会,她二人虽不知宝剑的来历,却知道这剑对归月的意义非凡,自然不会轻易去动。即便打扫时碰到了,也会小心翼翼恢复原样。

  想到下午来来往往那么些人,归月不禁有些害怕。

  连魏良平都能轻松混进来,这遮锦园里头是否还来过旁人,哪里有人知道?

  尤其在众人都围在院子中央那会儿,小丫头看的角门也是开的,苏秉程也带了好些人进来。

  希望是有人无意,只因好奇随便看看罢了。

  见归月脸色不好,疏烟便问她是否身子不适。

  归月便推说被白日的事一闹,觉得有些乏累。

  “倒是呢,我也觉得乏。”红香点头道,“可见是被烦心事给折腾的。”

  疏烟笑着嗔了句“胡说”,接着嘱咐归月好生休息,便同红香、缀玉一同告辞回去了。

  沉香关好门,一转身便看见那剑不对,脱口问道:“这剑是谁动了么?”

  归月心里“咯噔”一下。

  沉香却没想太多,略想了想,自言自语道:“这屋子没旁人,定是孙妈妈了。怎么竟不小心着?”说完便将宝剑重新摆好,服侍归月上床休息了。

  整整一晚,归月都睡不踏实。

  第二日一早起床,苏秉程亲自来催众人往外头大戏园子里去。

  “今日还有外头来杂耍的,请的也都是女孩子,各位也请跟着过去罢。”

  因昨日事情诡异,归月遂退后一步,吩咐沉香留下。

  “提防着不要让人进屋子,更要看好我那柄剑。”归月一顿,又道,“还有昨日国公爷赠的那个盒子,里头的手迹千万保管好。”

  沉香这才意识到昨日的事不对劲,想来不是孙妈妈,连忙认真点头答应。

  归月朝她微微一笑,示意她现在立即回去。待沉香走后,归月才往前头赶过去。

  刚出园子门,便听身后有男声唤她:

  “归月娘子,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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