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重遇路开
关城没有去辅导班，他周末的时间全部贡献给了恋爱和作业。
“你总不会觉得我不用写作业也可以考第一吧。”自从关城坦白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以后在爱情和友情上的取舍越来越理所当然。
虽然他谈恋爱的理由实在很难让人理解。
算是一种补偿吗？
牺牲了那么多自己向往的生活，能兼顾的还是要兼顾。
而章唐毫无选择的要去辅导她基础薄弱的数学了。
宋乐不知道说了什么话，让她老爸积极的恨不得马上把她送到辅导机构里整修一遍后再放出来。
所以家长多么脆弱。
初中有一段时间她的成绩一直跌，从第一次的不敢置信到后来的慢慢习惯甚至有时还要小心翼翼的说一句“其实，考到班里前十就可以了。”
现在却习惯了她级部前十的成绩，下滑一点都受不了，好像被街口卖西瓜的大爷缺斤短两了一样斤斤计较那一两个名次。
所以周六，章唐只能六点就起床风尘仆仆的赶到世瑞苑小区，那个老师姓赵，在一个阁楼里摆了两排桌子，章唐卡着点去，到了以后里面已经黑压压做满了，她只能搬了一个板凳坐在最外面。
一听就是一上午，没有一点间断。
她慢慢开始认同宋乐给她提供的评价。
因为赵老头用了整整一个半小时的时间给他们讲数学的起源。
赵老头头发已经接近花白了，带了厚厚的无框眼镜，很高，大约快要一米88的样子，一点都不像那个年代出来的人。
明明已经是个小老头的年纪，眼睛却亮的吓人，好像整个灵魂都因为那些知识的支撑而变得□□而独立。
做学生这么多年，章唐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富有浪漫气息的老师，虽然是一个数学老师。
他是真的热爱数学，他一点都不喜欢教高中生，据他的描述，如果不是校长极力挽留，他一定会去幼儿园做个幼师。
“数学是很美的语言，以前每个国家的人聚在一起，交流障碍很大，可是只要讨论数学，讨论数字，他们就可以完全没有障碍的交流。”
“就像舞蹈一样。”赵老头拿着笔在空气中画了两个抛物线，“是一种艺术。”
数学是艺术？
那些像是一条流水线上走下来的数学老师，用他们自己的框框在章唐很小的时候就框住了她，现在那些框框好像才慢慢松动，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在僵硬的伸展，有点麻，又有点终于自由的快感。
赵老头举了几个简单的例子，把一些定理摆出来，一步一步追根溯源，那些被她死记硬背的句子像是突然被赋予了生命一样瞬间融入了她的大脑。
从来没有人说过那些定理是有原因的啊，她还以为那些东西是原本就存在的，或者被那些埋在土里的先人证明后拿来用就好了。
原来真的存在开窍这件事，一上午过得飞快，章唐记了满满3页的证明。
像是窥测到那些珍贵的机密一样，觉得整个大脑都充满了智慧，心满意足的下了楼。
刚出了小区楼就被叫住了。
声音熟悉的像是从回忆中拿出来回放一样。
她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慢慢回头看到那个穿着双排牛角扣呢子大衣的男孩站在楼前冲她招手。
她连控制住情绪都来不及，只能大声又惊喜的喊出他的名字。
“路开！”
重逢真的是很戏剧化的，那一刻你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把他推向你，因为如果不是缘分，怎么可能会这么巧呢。
她下意识的想这次见面除了她之外还有没有别人，像是被那次他抽签抽到她前座的事件刺激到了一样，她其实很介意到底是她的缘分还是依然的缘分。
还好这次只有她。
路开显然被她吓到了，蹲下来开了车锁就要逃。章唐紧跟在他后面，完全没意识到人群越来越多。
“快上来，你丢死人了，喊那么大声。”
上哪？
章唐有些羞涩的坐上他的自行车后座，路开使劲蹬着脚蹬飞驰而去。
后面是一大群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
简直像是私奔一样的场面，章唐悄悄抓着他的衣角偷笑。
为什么好久不见之后变得更大胆了一些，好像我们都已经长大到可以跨越那个羞涩的年纪一样。
“你怎么也在这啊。”
“只把你送到车站啊，你太重了！”
章唐瞪着他的后脑勺提建议，“你家离我家又不远！就捎我回去吧。”
“大哥你没上过称吗！竟然有脸让我把你带回去！”路开放慢了速度，炸毛一样的抱怨。
章唐不说话，气氛沉默到路开慢慢驶过公交车站，章唐才笑着又问了一遍，“你怎么在这啊。”
“补习啊。”路开自然而然的接上话题，不再提让她下去的事。
“你不是打死都不补习吗？”
天才的第一原则就是绝对不上补习班，初中路开从来都是绝对践行，把这个视为他的底线，好像上了补习班就受了天大的侮辱一样。
“恩，我要是不上可能就要被我妈打死了。”
章唐在后面听得想笑，她其实还没有从这样巨大的巧合中清醒过来。
她怎么就突然坐在路开的自行车后座上了呢？
上一次被他带，还是第一次聚会的时候，阴差阳错被拼到了一起，可是那个路程太近了，她还没有分辨出他身上的香味是哪个牌子的洗衣液。
“你怎么样啊，天津好不好。”
“和这差不多啊，没啥感觉。”
“天津的包子好吃吗？”
路开回头瞥了她一眼，好像在嫌弃她问了这么愚蠢的一个问题，但还是回答了，“和咱们这一样，但煎饼果子很好吃。”
“你呢，省实验怎么样？”
章唐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语塞。
路开，你知道吗，我是因为你才要去省实验的。
这么肉麻的话，甚至在白天的时候都不敢想，只能在晚上躺在床上时闭着眼睛默默地在脑子里一遍遍过。
可是现在却堵在她嘴边，把那些场面话全部挡住，好像一开口就会情不自禁吐出实话来。
说出来吧，章唐。
说出来吧，你们都不在一个学校了，说出来也不会尴尬的。
“听说你现在都是级部前十啊，比以前还厉害。”
“啊？”章唐的胡思乱想被打破，只能讪讪的接话，“没有啊，这次就出了前十，所以才被迫来补习。”
“这个老师讲的很好，你好好听绝对有帮助。”
“路开。”章唐突然叫他，路开“恩”一声表示自己在听，带着上扬的尾音，章唐的心也被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弧度。
“路开，你好像突然长大了一样。”
已经进入初冬了，树干光秃秃的，被包上了一圈又一圈的草绳，他们也要保暖，然后捱过漫长的冬天，就会迎来新生。
一片叶子的生命实在是太短了，所以它要拼命地长大，可能连恋爱都来不及谈，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成长了。
章唐刚学了一篇新的课文，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上古的大椿，八千年才过了一个春天，她俯视我们人类的时候，会不会也觉得我们是突然就长大了。
7岁左右的时候，妈妈出去有事托小姨来看她一天，小姨好久没见她了，进了门没说几句话就蹲下来紧紧地抱着她，语气中是满满的怜惜，“我们小唐不要再长了，小姨看着好心疼啊。”
妈妈匆忙着穿着毛靴，听了妹妹的话哭笑不得的说，“哪有大人不让小孩长大的，当然要快点长大啊，章唐想不想长大？”
怎么样才算是长大呢？
章唐被抱的喘不过气来，不知道怎么回答，妈妈体贴的打比方，“就像楼上的单姐姐一样大。”
单姐姐是初中生，扎着精神的马尾辫，穿着干净好看的校服，有自己的钱包和只能用密码才能打开的日记本，可以自己拿着钱去大院对面买午饭。
那样太神气了！
章唐马上坚定的点头，信誓旦旦的说：“我要长大的。”
后来她继续长大，才知道单姐姐的爸爸很早就不要她了，她一点也不喜欢自己的校服，因为她被分到了环境很差的一个小初中，扎马尾辫是为了方便，日记本上锁是因为上面全是她对那个总是来找她妈妈的叔叔的不满，如果中午自己不买饭就只能饿着，因为妈妈上夜班中午一定在睡觉。
她向往的一切都是错的，可依旧很想长大。
那时候和小时候的想法已经不一样了，稍微复杂了一点点。
可是现在，路开比单姐姐幸运多了，或者根本没有什么可比性。
可她真的很想要紧紧抱着他，像是当时小姨抱着她一样，对他说不要再长了。
长大真的会让人心疼。
路开没有像以前那样怪叫，其实他很久都没有那样过了，他甚至都没有觉得章唐这个问题有多么的莫名其妙，他只是很平静地说，“我们都要长大的。”
路开其实一直听得懂章唐的话。
第一次妈妈提到去天津上学，他都没当回事，结果过了一段时间，妈妈竟然告诉他手续都办的差不多了。
“正好你喜欢编程，你在那里上学机会也多，而且天津的高考线也低，咱们有这个条件，就应该利用好，多少人想去都去不了。”
他能听懂妈妈的言外之意，所以知道这更类似于一条捷径，高考分数线低是主要，他的爱好才是顺便。
虽然近年来天津的分数线已经没有以前有优势了，但相比他们省来说，以他的水平，可能直接从中山大学上升到清华北大。
他不想问你们是不是不相信我的实力。好和更好是有很大区别的，爸妈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将胜算再扩大一些。
以爱之名，甚至最终受益的还是我，所以没有任何可以质问的理由，他就只好当做真的是为了梦想。
可是那天对章唐坦白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的留住了一些话，只抛出了那个拿的出手的理由，剩下了那个说不出口的。
那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心里还是很介意。
所以才非要参加统一中考，想要考一个很高的分数，不是为了证明给爸妈看，而是为了证明给自己看。
去了天津以后也是疯狂的学习，甚至把唯一的周末也要利用起来。
“章唐，其实我有点害怕。”
“啊？”章唐没听懂他的意思。
“害怕什么？害怕不和我们一起上高中关系就疏远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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