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毁灭

　　“什么？你们就这样扔下你们的主上回来了？！”凉冰一把摔碎了手中的玻璃杯，暗红色的液体洒了一地，吓得阿托一个哆嗦。

　　“女王……主上他只说强敌来袭，让我们全数撤退，我们……不敢违抗。”阿托单膝跪地，道。“请女王责罚！”

　　凉冰怒视着自己的爱将，过了好久也没说出一句话，她转而看着摆在自己桌上的另一杯红酒，心中满是烦躁。

　　她想起了那个男人在自己发脾气的时候对自己的忠告和建议，那些回响在脑海中的话语，让她渐渐也冷静下来了。

　　“你出去吧……”她低声道。

　　等房间里只剩她一人，她不禁想起了艾弗里对她说的，那些让她一直担惊受怕的话。

　　“我知道我这样的人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只是我怕它一直躲着我。”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起了另一杯酒，摇晃着，自言自语道：“我们还有梦想，对吗？”

　　接着她把杯中的酒一口饮下，擦了下嘴角。

　　“不，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我会找到你，老艾，你听到了吗？你一定要活着。”

　　莱蒂这次醒来的时候，不似上一次的浑身疼痛，松软疲惫得让她不想醒过来，就想永远在这里躺着，一直躺到安静的死去的那一天。

　　感觉到床上脚边的地方震了一下，一个熟悉的男音咳嗽了一声，这些环境反馈给她的信息不知触动了她哪根神经，像被电了似的突然从床上弹起来，下意识往后缩了一缩，在躲着自己床边的那个人。

　　当她看清床边的人其实是卡奥的时候，她惊讶之中也松了口气，可是卡奥一直没收回自己奇怪的眼神。

　　“别紧张，我们在星际巡洋舰上。”卡奥用安抚的语气道。

　　“抱歉，我只是，把你当成他了。”莱蒂揉了揉太阳穴。

　　她没有这样子和卡奥相处过，她印象中，这位诺星将军会问候自己的伤情后把任务吩咐下来，形式的不能再形式化，他从来没有关注过自己的感受，紧张或者害怕，从来没有过。

　　而今天，他就这样沉默地坐在这里，好像是专门等着自己醒过来似的。

　　“你怎么了？”莱蒂观察着他，也观察着自己呆着的房间里。“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

　　卡奥觉得莱蒂错过的事件一时很难叙述完，他捋了捋，告诉了她他觉得她会很在意的事。

　　“阿历克斯死了，我下令杀了他。”

　　莱蒂知道卡奥做了他该做的正确的是，阿历克斯是个叛徒，但是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抽痛了一下，痛过之后，满是空虚。

　　“他罪有应得，是我我也会这么做，我们赢了，不是吗？”莱蒂轻声道，却没有露出一丝赢了的表情，低头抱着自己的双腿。

　　“不，那之后愤怒的太阳神引爆了德诺星系的太阳，因为他觉得我们不配得到神的庇护，德诺星系毁灭了，然后我让德拉克斯一斧子劈了烈阳星，烈阳族需要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然后德拉克斯告诉我，我们的战斗已经没有任何荣耀可言，只是在发泄我们无为的怒火，然后，他自尽了……”

　　“天呐……”听完卡奥慢慢叙述出来的一切事实，毁灭，死亡。一觉醒来，他们已经是流落太空的游民了，只能慢慢寻找下一颗适合居住的星球。

　　看着莱蒂恍惚的神情，卡奥满心愧疚，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个这让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的问题。

　　“我打赢了每一场我们遇到的战争，我做到了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我们明明在每一次冲突中都是胜利者，但是为什么？我们变成了无家可归的败家犬？莱蒂，我不明白。”

　　“这不怪你，卡奥。”莱蒂坐到卡奥身边，像他们应该的那样，知心朋友一样坐在床边交心，互相安慰。“阿历克斯利用了你，正因为我们无条件信任我们的战友，兄弟，才让他有机会利用我们达成目的，他用死亡欺骗了我们，这我们谁都预料不到，也许就是命吧。”

　　卡奥无奈地闭上了眼，这一千年，他一直是步步为营，扎扎实实地在每一次战争中取胜，可是到了最后，他感受到的却是无法言喻的挫败感，这就是命运吗？他不想接受。

　　“你应该早就意识到了，你发动战争不是因为你不在乎死亡，不是因为你无情，而是你感情太丰富了，可是你从来都不告诉我们，一直一个人默默受着，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这种挫败感，我们可以一起承受这些。”莱蒂把手轻轻放在卡奥的肩膀上，他一直到现在都没脱下那伴随了他一千年的军装。

　　在感受到莱蒂的安抚的时候，卡奥内心流过一丝温暖的触感，他也默默握着肩膀上的那只玉手，胸腔中的心脏像小鹿乱撞。

　　“需要安慰的不止是我吧。”卡奥转过头认真地看着这个女人。“你也需要让我分担一些痛苦，你之前毫无求生欲望知道吗？你差点就死了，那个叛徒让你绝望是吗？”

　　这话说到了莱蒂心坎，她默默收回了胳膊，抱着自己双腿。她看着自己骨感的双脚，她的脚趾一直很特别，食指比大拇指要长一截，小时候母亲告诉她，长着这种脚趾的女孩子长大都是美人胚子，长大后，她也一直用引以为傲的美丽去做成了许多平常人做不成的事。

　　“毕竟我曾经欺骗了那么多迷恋我的人，破坏了那么多家庭，如今被别人欺骗了，可能这是我应得的惩罚吧。我那时也接受不了他的背叛，但我一直以来所做的事，都是为了保护我在乎的人，保护我的战友，保护你……这是我的信仰，我知道你怀疑过我，但是永远不要质疑我的忠诚，你不会知道我为之付出的一切。”

　　看着她失落的侧脸，听着这些话，和她所付出的一比，卡奥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莱蒂在他心中变得可敬可爱，他对这个女人一直以来的特殊却又不愿正视的情感现在卡在心口，就快要涌出他的嗓子了。

　　“如果还来得及，我想说我很抱歉……”

　　“不用抱歉，我们没了国家，我们的身份也没有意义了，现在我们只是普通人，可以放下背负的东西，像普通朋友一样说说话，难道不好吗？”莱蒂露出一个坚强的笑容，这笑容刻在了卡奥的心上和记忆中，在他日后的自传里，他说过，莱蒂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

　　莱蒂那句话之后，他意识到了他也拥有和身边人亲近的机会，不太习惯，有些突兀，但也正迎合了他这么多年的渴望。

　　他更靠近了莱蒂一步，搂过她的身子，她的脑袋搭在自己肩膀上，第一次闻着她头发里迷人的香味，让他感到了久违的轻松，一千年，斗转星移，他还好没有失去她。

　　诺星飞船在太空中飘了9000年，大部分时间他们把自己冻起来度过这漫长的时间，偶尔他们会出来聊聊天，他们做了几千年的朋友，却从来没有像这样诉说心事，卡奥甚至开始享受倾诉的过程，也开始依赖莱蒂的陪伴。

　　9000年后，他们到达了地球，舱门外迎接他们的是一个蓝皮肤的光头法师，见他们第一眼后，他说：“这次不是猴子了吗？”

　　很快，他也入乡随俗地给自己加了个地球上的姓，姓杜，叫杜卡奥。

　　杜卡奥是个感情丰富的人，但是他不是很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他对爱很迟钝，对莱蒂的爱，他知道他还有很多事要做，重建超神学院，在这个封建落后的星球上是一个巨大的工程，他大多数用这些正事来逃避自己那些敏感的情绪，但是其实他早就离不开莱蒂了，他们互相陪伴了9000年，谁也离不开谁了，总是牵挂着彼此。

　　一千年后，他们结婚了，结为了灵魂伴侣，幸福之中还包含着许多遗憾和不甘，之前杜卡奥没有表达爱意，是因为他觉得日子还长，两人还有很多时间相伴，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一千年后，他被告知莱蒂的生命已经快走到尽头。

　　没有人是长生不死的，更何况是莱蒂这样用凡人之躯承受超级基因能量损耗的人。

　　杜卡奥知道，那是为了救他，这样的事实让他痛不欲生，很快他做了一个从不敢想的决定，他像地球人那样买了一枚钻戒，像这个他爱了一万年的女人求婚，莱蒂流下了幸福的泪水，激动地说不出话，然后他们补上了这迟到了快一万年的亲吻。

　　在这生命的尽头，她收获了她一直渴望的，真正的爱情，她觉得死而无憾了。

　　她坚持到了她和杜卡奥爱情结晶的诞生，生下他们的女儿之后，她时日无多了，拉着杜卡奥的手，她还有好多话要对他说。

　　她说他们的女儿叫蔷薇，和她研发出的基因叫同一个名字，她希望杜卡奥能把这个基因托付给她，蔷薇和一万年前的那个不太一样，莱蒂赋予了她一些人性光辉，不再是单纯为战争而生的战争机器，她给予了时空蔷薇爱一个人的能力，但是她没有去掉蔷薇对银河之力的吸引力，因为她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有一个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子，去爱护她，包容她，这是莱蒂作为母亲的期望，这样蔷薇就不会犯下和自己一样的错误。她还让杜卡奥以后告诉女儿，她的母亲是一位温柔博爱的普通人，而不是一个不择手段，杀人无数的诺星间谍，她没有做过母亲，她希望自己的形象在女儿心中是亲切慈祥的。

　　“莱蒂，你看见了吗？苍鹰，它们在迎接我们的胜利。”

　　“是的……我看见它们了……”

　　“我们赢了……莱蒂。”

　　杜卡奥也不知道这时候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的妻子闭上了眼睛。

　　这个男人第一次像个孩子一样，在爱妻的床边泣不成声。

　　他不知道怎么爱自己的女儿，就像他不知道怎么去爱莱蒂一样，他习惯了用工作麻痹自己，莱蒂死后，唯一敲开过自己心门的人不在了，他于是又把它关上了。他用另一种他认为最正确的方式来爱蔷薇，训练她，磨砺她，让她变得强大，他希望女儿能独立活下去，哪怕将来面对外星的威胁，另外一点，也是他的私心，等超神学院的发展踏上正轨，自己的女儿也不需要自己的照顾的时候，他会有一个解脱，去和莱蒂重逢。

　　不久之后，在恶魔入侵地球时，他如愿以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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