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又寒暄了几句，沐栖迟就起身告辞，长公主本想留饭，可沐栖迟以母亲病体刚刚好转，自己不放心为由还是坚持告辞了，长公主无法，只好送了满满一车的礼物，让驸马亲自送沐栖迟回府。
从长公主府到恭顺王府其实并不远，但要经过长乐大街，那是金陵城最为热闹繁华的所在，商铺林立，游人如织，沐栖迟隔着车帘好好的观赏了一下街面上的风景。
她这次出来，特意带了豆绿，豆绿是王府的丫鬟，平日里也是难得出府，见了街面上的景致，忙指着一些熟悉的地方给沐栖迟一一介绍：“这是荣宝堂，是咱金陵最好的药铺了，挨着的是栎和斋，是书铺，很多来金陵赶考的士子们常来这里，那就是状元楼了，是最好的茶楼，旁边的五味斋是出名的酒楼，我哥哥说那里的响油鳝丝、醉酿鸭是最好吃的，好多人都慕名而来。那个摊子，是陈婆芝麻饼还有八宝饭，特别好吃，我小的时候一生病，我娘就给我买个芝麻饼吃，还有旁边的那个小卢鲜的云吞，里面包着一整个鲜虾仁，可鲜了·······”
沐栖迟瞧的兴起，就吩咐跟来的家丁每样都买一些，准备回府给自己爹娘和兄嫂尝尝。
跟着送人的驸马见了哪有让恭顺王府的人掏钱的道理，忙让手下人跟着后面都付了钱，还顺带把街面上的各样小吃都扫荡了一遍，心下寻思，刚刚治病的时候还忖度着，这姑娘小小年纪却甚是稳重，可上了街却还是有孩子心性。
马车行到珍珑坊的时候，正遇上四五辆马车一起出来，街面上原也不宽，这下更是拥堵到了一起，对面的车夫就要求恭顺王府的马车让道，还嚣张的指着自家的车马道：“傻看什么呢？没瞧见我这是定国公府的马车吗？”
车内的沐栖迟听了，一愣，定国公府？是跟自己定了亲事的定国公府？
沐栖迟六岁时，就定下了跟定国公府嫡幼子沈寄柏的婚事，这位沈公子比沐栖迟大四岁，如今已经十六岁了，据说去年就中了举人，斯人如玉，诗词华艳，是大梁出名的贵公子，人皆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称之。
豆绿一听是定国公府的马车，顿时气结，自家的马车都是有标志的，那沈三公子可是未来的仪宾，沈家却是从哪里弄来这么个不张眼睛的车夫？
曲文家的是老人儿，自从沐栖迟跟定国公府定了亲，每年的年节送礼总要去国公府走上几次，跟国公府的几个嬷嬷还算认识，见此情景，忙笑道：“谁家还没几个不带眼睛的下人，郡主切莫生气，老奴下去瞧瞧。”
沐栖迟笑笑，没有答话。
她对自己的这门亲事没什么感觉，对她而言，这辈子嫁给谁都是无所谓的，不是自己心中的那个男人，嫁给谁并没有不同，她前世的情伤深刻，此生再也不想在男人身上动什么心思了。
曲文家的下车走向对面的马车，她身姿挺拔，气质端凝，一看就是出身不凡的嬷嬷，那车夫先是一愣，觉着不对劲，粗声粗气的道：“你是谁啊？”
“听闻是定国公府的马车，我家主人特意让老奴出来见礼，我们是恭顺亲王府上的，马车上的是我们王府的贵人，咱们两府是姻亲，不知道车上可是府上的夫人？”
车夫吓了一跳，他原先是定国公府的养马小厮，今日车夫生了病，临时让他顶上的，他素来是个憨直性子，又常年在马厩里呆着，哪里知道看什么车马上的标志。
马车上立刻走下来一个年长的嬷嬷，见了曲文家的忙施礼笑道：“哎呦，原来是老姐姐，不知者不怪，您可千万恕罪，咱们这是伺候着家里的四位姑娘来这珍珑坊看些新式样的首饰，您也知道，咱们这等人家的姑娘等闲也不能出来一次，好容易出来了，下面照顾的人就多，多了些车，这车夫不凑手，赶巧，用了个不带眼睛的·······”觑了那车夫一眼，道：“还不赶紧道歉，这么大的人却不长眼······”
曲文家的端着身份，只是淡然的笑笑，那定国公府的嬷嬷她是见过的，是定国公夫人邹氏身边一个得脸的管事嬷嬷，姓朱。
那车夫讪讪的笑，紧着上来赔礼，曲文家的笑笑，抬手道：“没什么，树高千丈还有枯枝败草呢，何况这么大的国公府？也不过是些小误会，没事，当着街市，人多口杂的，不能让贵人们姑娘们下车一叙，切待改日咱们主子聚会时再做闲谈吧。”
朱嬷嬷忙躬身施礼，讪笑道：“既如此，那就有劳老姐姐在归人面前美言几句，咱们实是无心之过······”一回身，冲那车夫道：“赶紧的，把路让出来，让王府的马车先过去·······”
车夫诺诺称是，赶紧把马车赶在一边。
沐栖迟的马车从那马车边上走过去，却听见对面的马车里一个清脆娇嫩的声音嗔道：“呸，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儿······”声音就被什么东西截断了，想是被人捂上了嘴。
沐栖迟侧头想了想，问：”这车里面是定国公府的什么人？”
那声音十分响脆，曲文家的也听的清楚，面上有些尴尬，忙回答：“是定国公府的几位姑娘，定国公府跟咱们府上不同，女孩多，男孩少，光嫡出的姑娘就有九个，庶出的有十四个呢，这车上的估摸着是嫡出的·······”
沐栖迟笑笑，定国公沈家从沈公然过世后就慢慢颓败了下去，在朝中没有什么实权，不过是有个虚名的勋贵，这一代的定国公沈丛远不过兼着个太常寺卿的职衔，清贵是清贵的，可不到祭祀宗庙的时候，什么事也没有，在朝上也没什么话语权。当初定下这门亲事，不过是因为当时大齐使人向大魏求娶公主为皇后，可敬帝膝下根本没有公主，只能选血缘最近的宗室女，沐栖迟虽然年岁小，可也是备选的人，姜氏哪里舍得把唯一的女儿远嫁，当即匆匆的择了定国公的嫡幼子给女儿定了的亲事。
定亲之后，姜氏就一直发愁，定国公府日渐衰败也罢了，当家的主母定国公夫人为人气量狭隘，刻薄寡恩，家里的女儿一个个骄纵傲慢，在贵族圈子里众所周知，因此，总惦着想要退亲，好在这几年看着沈寄柏长大，人出落的俊美出尘，功名上也有进展，十六岁就考上了举人，也算年少有为，加之每年年节来拜望，也是执礼甚恭，气度华贵，姜氏这才歇了退婚的想法。
沐栖迟对这些事情心里有数，只是在她看来，做古代女子，无论嫁给谁所面对的情况基本是差不多的，婆婆，家族，后宅是非，小妾，通房，男人的各种渣，只要想想，她就有一种苦笑的感觉，说实话，想到这些，她就分外的怀念现代生活，男人嘛，能过就过，不能过，就滚，老娘还是御姐一个。
可在这个时代，只能是想想而已，女人要做的是必须打叠精神去战斗，熬到最后，熬死公婆和丈夫成了富贵人家的老封君才算差不多解放，不过也不一定，瞧瞧现在的太后，还是大梁最尊贵的女人呢，不是也常无可奈何？
回府之后，曲文家的把今日的事情一字不落的跟姜王妃汇报了一遍，姜王妃被气的直咬牙：“这沈家真是愈发不像话了，闺阁女孩，说话居然如此鄙薄，居然还是嫡出的姑娘，简直是太不堪了，这沈家的夫人是怎么管教的？”
沐栖迟忙宽慰她：“不过是个小女孩，逞个性子罢了，有什么值得生气的？我是郡主，有封邑，将来了不起起个郡主府，让仪宾住过来罢了，什么婆婆小姑子的，都不到眼前儿，若对脾气就多来往几次，不好，就少来往，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按规制，她是嫡亲的皇室血脉，正经的郡主，又有封邑在，连封号还是先帝所赐，只要她父王开口，让太后赐一处府邸做郡主府，将来成亲让仪宾住过来也是正常的。
姜王妃想了想，脸色缓和了些，沐栖迟又拿出今日在街上买的各式好吃的，还请了安侧妃带了沐蕊过来，沐蕊每每见了沐栖迟都是极为亲近的，坐在紧挨着沐栖迟的锦凳上，拿了椒盐薄脆吃的香甜，时不时的对着沐栖迟甜甜一笑，沐栖迟拿着手帕给她擦擦唇角的渣子，让人给她端了盏百合莲子汤，小声嘱咐：“这东西吃多了上火，喝些百合汤清清，待会就用午膳了，我买了醉酿鸭回来，还有八宝饭，说是味道跟咱们府上的做的不一样，一会你好好尝尝·······”
安侧妃见沐栖迟如此喜爱女儿，喜上眉梢，姜王妃见了也笑道：“说起来，咱们这边儿就这姐俩个，自是亲密，馥姐儿即喜爱，你就没事儿带着蕊丫头常过去走走，没事总是闷在你那梨香苑，也不怕闷出毛病来？”
安侧妃讷讷的笑笑，她是个懦弱性子，自小遵从母命，唯唯诺诺惯了，过门后也不得王爷欢心，总算王妃心善，让她有个闺女傍身，自是惟命是从。
一群人正自闲聊，却听见外面丫鬟道：“王爷回府，往这边来了·······”
众人刚整肃了衣衫，门帘子一挑，恭顺王沐怀德就大步走了进来，脸色不好，见一屋子都是女眷，愣了愣，冲王妃道：“今儿怎么都来了？”
一群人给他见礼，姜王妃让他坐在上座，笑答：“馥姐儿今儿不是去了大长公主府上瞧病嘛，回来的路上路过长乐大街，买了好些吃食，送到西府那边给老王妃尝尝鲜，还留了一些，招呼了蕊儿过来尝尝，你要不要也尝尝？”
沐怀德蹙眉道：“大长公主那个儿子怎么样？那病能治吗？”
沐栖迟笑道：“治愈是不可能了，不过可以缓解维持，已经留了药方，让先吃着，看看效果，心疾最是急不得的病，只能慢慢将养着，慢慢治吧！”
沐怀德悻悻的道：“韩家那小子精明一辈子，偏就没个儿子命，好容易得了那么一个，还是个病秧子。你且给他治着吧，好不好，看他的命如何吧！”又一正色道：“太后今日让内监过来跟我说，明日太后传召，让馥姐儿进宫，说是很久没见了，要瞧瞧，待会内监就会过来传旨，确定时辰，明儿你陪着馥姐儿去吧！”
姜王妃一皱眉：“宫里又怎么了？”
沐栖迟愣了一下，这是什么话？宫里难道有什么事？
“不过是些扯羊皮的事体，你不用管，若让馥姐看什么病之类的，一概拒绝，他们那些污糟事，不要让馥姐儿掺和。”沐怀德冷笑一声“不过是些见不得光的伎俩，还真当他们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东西了？”
沐栖迟咽了口口水，看看这王爷爹，太后都不放眼里，真是完全霸道总裁的范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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