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好戏上演
他们在说，“程府”和“程安”。
之前她让舅舅调查韩家人的时候，了解过韩家这个老四。此人天资聪颖，行事却阴险。且他与程府素有往来，和程安也算关系不错。但是，这样一石三鸟的计划……
据她所知，韩家老二也是习武之人，屡次败在韩瑀手中，虽曾找过名师学艺，但始终是韩瑀手下败将。如今看来，老大和老二都有杀韩瑀之心。老四借着老二的不甘和他们的杀心，再借江湖人士之手，除掉韩瑀之余又可卖给老大老二一个人情，以后他在韩府，在韩闯面前，日子怕是会好过许多。此为一。
而程安……父皇自然不会希望她刚嫁人便守寡，但他也并不喜欢韩瑀，且程安本就是他最属意的人选。等韩瑀丧期一过，程安如果提出要娶她，只怕父皇不会不答应，并且还会因此而更加厚待程家和程安。这不仅是在帮程安，也是拿住了他的把柄。程家的地位以及势力，对他在官场之上，都会成为极大的助力。于韩家老四而言，这是一笔十分划算的买卖。此为二。
程安最初想娶她不过是看中了这场婚事带来的利益，知道她与韩瑀成亲后，未必会还惦记着她。只是……她的目光落在韩家老四身上。除非，是有人让他知道事情会有转机。比如她会成为寡妇……再对他的那点小心思加以利用。
老四和韩瑀一样是庶出，也不讨韩闯喜欢，自小身体便不好，加上相貌也不出众，娶妻也不甚如意。与之相比，韩瑀在韩府也不受重视，但因为武功好，相貌俊美异常，在江湖上颇有名声，不少良家女子也对他趋之若鹜。这种反差……想必他自己，也是想除掉韩瑀的。
这一石三鸟的计划，尺度把握得恰到好处，让人不得不叹服。
她对韩瑀虽然没有什么感情，但此事毕竟牵涉到她。且他毕竟也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待她也不错。于情于理，于己于他，这场武绝对不能再比下去。
眼看着情势越来越危急，也只有一个办法了，虽然有些冒险……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感应到了她在想什么，两人往她藏身处缠斗而来。
她在心里把天地神佛都求了一个遍，然后看准时机，突然窜出去。她不是学武的人，无法分辨那是不是杀招，只能凭着一点运气，赌一次。如果那人当真剑术精湛，应当可以及时收住剑锋。又或者韩瑀比她想的还要厉害那么一点点，能够救下她。
如果两个她都看错了，赌输了，那么便只好赔出这命去了。
她扬着一张脸，傻笑着朝他摇着手。横身挡在他面前，背对着疾飞而来的剑锋。
不去看，会不会不那么痛？
那闪着寒光的剑锋，刺进去的时候，会不会很冷？
她看见他的瞳孔微微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剑锋就在他眼中，一点点靠近她背后。她的倒影就在他眼中，那么清晰，和她傻里傻气的笑容一起，倒映在那双墨色的眸子中。那样平静无澜的墨色湖泊，终于是有了波澜。
她虽然不喜欢他，但他其实也没那么讨厌。至少，眼睛就很好看。她看见他眼里的自己，还是那傻傻的笑容，但嘴角笑意更深，然后她看见他眼里的震惊和惊惶。
刀剑划破血肉的声音……
她却没有感觉到疼痛……
难道……
是她赌赢了？
她被韩瑀抱着，旋转了两圈，背靠着墙壁，她听见他微微靠着她肩头，大口地喘着气。
滴答——
手背仿佛被什么打湿，空气里弥漫着血的味道。
她低头，发现韩瑀左臂的衣衫已经被染湿，淋漓的鲜血顺着他衣衫底下。
地上还有一截秀发，是她方才被韩瑀抱着旋开时，被剑锋划断的。
她的眼里，不再是假装的惊慌失措。只是，她需要掩盖起她眼中的心疼与悲伤，只余下惊讶，属于一个傻子的惊讶与慌乱。
“怎么回事？！”老夫人的声音从韩瑀身后稍远一点的地方传来。
如她所料，她的失踪惊动了老夫人。陪着老夫人的，应该还有韩家的女眷。但她们能这么快找来这里，应该是茉莉的功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慌乱地叫着：“血、血、血……”手足无措地在原地站着。
“公主！”茉莉跟几个家仆一同跑过来，她扶着她，而另外几个家仆则扶着韩瑀去包扎。
那道口子划得不浅，只因韩瑀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衣衫，才使得血迹不那么明显。她垂眸看着自己被染红的手背，上面液体的触感从温热到冰凉。
她轻轻抬眸，却阻止自己看向他离去的方向。她不能让人看出她的心思，更不能让人知道她对他的关心。一个傻子，在这种情况之下，只能惊慌无措，只能不明所以。
她颤抖着身子，努力控制好幅度和情绪，用眼角的余光目送韩瑀离开。
直到庭院中再也看不见韩瑀的身影，她眼中还是残留着那一片血红的影子。庭院中的花草砖石，似乎都罩在那血红的影子下，暗戚戚的。
她的恐惧、惊颤，并不完全是伪装出来的。
韩瑀方才靠在她身上那一下，她能感觉到他并不止手臂上那一道伤。
可是她却什么也不能做，甚至不能多泄露半分真实的情绪。她痛恨这种无能为力，无可奈何的感觉。然而一如当年，她还是什么也不能做。也是这时，想到和韩瑀认识、相处以来法发生的一切，她对他有了几丝复杂的情绪。
然后她看见老夫人问明了情况后，训斥了韩家兄弟几句，又派人将那个江湖人士请到了偏厅。除了韩家兄弟和她以外，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普通的比武，然后发生了一些意外。
那韩瑀……
血红的影子又在她眼前晃着。
以他的聪明才智，会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个陷阱吗？
还是……他根本什么也不知道？
看见老夫人朝她走来，她调整了一下情绪。看见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安抚耐心安抚着，一边引她往庭院中的小亭子里去，稍作歇息。另一边，大嫂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剩下的事情。
这个闹剧，到此总算结束了。
她颤抖着肩膀，一边无措地抽泣着，看着韩家兄弟离开的背影。
她不清楚韩家兄弟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但韩瑀毕竟是她夫君，是她的人。他们敢对他动手，就怪不得她不客气了。
既然老夫人来了，她不介意把事情闹得更大一些。而且，临近午饭时间，韩闯应该也快回来了吧。就让她看看，韩家兄弟是否真的感情这么好？也让韩闯瞧瞧，他屋子底下这一群伪善儿媳的真实模样。
“饿……饿……”她扁扁嘴，抽泣着拉着老夫人的衣衫。
念及她受惊过度，又这样一副可怜的模样，老夫人吩咐下去，让他们提前开膳。
不多时，便看见方才韩家兄弟闹过的厅堂已经收拾干净，一切备妥，菜肴也一样样端上来。众人依次落座，她坐在韩瑀身边。
他脸色不太好，嘴唇有些泛白，不过伤口显然已经经过细心的包扎。
垂下的睫羽，遮住了那如墨色湖泊一样的眼眸。
他这样的模样，叫她有些害怕。那张清冷淡薄的面容，比她平时见到的还要遥远。她猜测着，他是因为韩家兄弟才这样，还是……
她猛地轻轻颤了颤睫毛，掩盖下从眸底一闪而过的光亮。
从祠堂出来后，韩瑀就有些不对劲。而对着韩家兄弟，他也是一反常态，表现出和她往日见到完全不一样的模样来。
这个韩府里，藏着太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目光落在他包扎好的伤处，她又想起方才那惊险的一幕，以及他之前的受伤……都是为了她。她的双眸暗了一暗，虽有一肚子关心的话想说，却只能装出一幅懵然的神态，怯生生地抬眸问道：“疼吗？”
他一直有些走神，听见她这么问，才回过神来，淡淡一笑：“不疼。”眼神中存在着怜惜与温柔，和平日在公主府里有些相似，但又有不同。
“哦。”她轻轻应了一声，转开头。她不想与他对视，抓了个杯子，喝了两口，低头看着，默不作声。她分辨不出他眼中情绪的真假，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会是想着她刚刚的突然出现？还是想着那天他对她的怀疑？
虽然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再试探些什么。
但另一方面，朱清妍也在想，如果她不是大意，被韩瑀发现了她遗留的，沾着茶水的手帕，朝夕相处之下，她还能在他面前伪装多久……
乐曲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披着轻纱的美人踏着曲声节奏款款步入厅内。袅娜的身姿掩映在轻纱之中，愈发显得婀娜动人。
忽然间，乐曲声一变，轻歌曼舞的美人掀开包裹身体的轻纱，露出皎洁的肌肤，曼妙的腰身，一张张或清丽或美艳的面容袒露在乐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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