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春猎 上
严格来说，也不算是见到他，是他去找李珏的时候，听见过那个声音，但他也不敢确定。直到白润林说和亲公主换人的事情，只有大梁和靺鞨两边直接参与这件事的人知晓内情。
此事与许慧芳无关，且她那时也不是很得宠，按理说不可能知道内情。但白润林却说，她知晓内情。
为了不让消息泄露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梁帝这边定然严控消息。
至于靺鞨族那边……许慧芳的父亲昔年曾作为大梁使臣出使靺鞨。许慧芳若是通过她父亲的关系，从徒单鲁处得知消息，并非一件难事。朱燕萍和吕氏知道消息，该也是从她那流出来的。否则那处在弱势的母女，怎么可能就知道了这近乎机密的消息。
从上次的情形来看，他和朱燕萍绝不仅是王妃和臣子的关系。
他那时还不解为什么徒单鲁会对朱清妍起杀心。
徒单鲁到底是使臣的身份，且两国还是友好关系，他贸然杀了朱清妍，能给他带来什么？后来白润林说了朱清妍和朱燕萍之间的那么一段过往，他还是不能解开其中的关窍。即便朱燕萍想杀朱清妍，为什么徒单鲁会帮她？
他与徒单鲁虽只有一面之缘，但也看得出此人精明狡诈，断不可能只因为朱燕萍是靺鞨族王妃便出手帮她。而且，他在大梁皇宫之中对朱清妍下杀手，这是一件极为冒险的事。朱燕萍有什么值得他这样冒险，甚至不顾及自己使臣的身份，不顾忌这是在梁帝眼皮底下？
除非，这是为了他自己，又或者说他和朱燕萍是在一条船上。
韩瑀猛地一勒缰绳。
马儿受惊，高高扬起前蹄。飞扬的尘土，裹住那清冷萧肃的身影。
看见韩瑀停下，白润林也拉住缰绳。“怎么了？”
大梁和靺鞨之间的盟约本就不稳固，其中连接的只有朱燕萍而已。靺鞨族这个王妃在族中的声望，他也有所耳闻。朱燕萍虽是梁帝的女儿，但即便以一个女儿的身份来看，身为父亲的梁帝不顾念父女情，一道旨意便急急将她嫁到外族去，且为的是另一个女儿。
父亲如此无情，她也不介意无义。
“如果靺鞨弃大梁，转而和北晋交好？”白润林听见韩瑀淡漠的声调，在空寂的山林间响起。
“这……”白润林思索道：“不能够吧？她出自大梁……”说到后来，白润林也不由觉得，这确实是有可能的。他不是没有见过绝情的女子，他们狠心起来，比男子更决绝狠戾。
朱燕萍虽是梁帝的女儿，但梁帝这个父亲怕是以前就待她和她母亲不怎样。再加上他当年一句话便将她送往靺鞨和亲，若是有那么一点情分，也被这事磨掉了吧。
但是，若说靺鞨要与北晋结交，这也太突然了吧？真有此事的话，他和韩瑀不至于半点风声也没收到。且宣王历来看不起靺鞨，觉得他们蛮夷部落，翻不起什么风浪，不值一提。
“李珏。”韩瑀淡淡吐出两字。
白润林一惊。
方才韩瑀说过在李珏府上见过一个人很像是徒单鲁。李珏暗中结交靺鞨，这并非没有可能。李珏有能力，更有野心。宣王登位以前，他就存了借北晋王位交替的机会自己登上王位的心思，只是宣王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如今大局已定，他将目光转而投向靺鞨，也是正常。
若将他们收集到的零散信息集合来看，李珏很有可能已与朱燕萍结盟。那么，他派去大梁的人，该是去帮朱燕萍的。
白润林存了一丝侥幸，想着或许李珏不会将那个消息告诉朱燕萍。
韩瑀显然也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他面色平静，眸色冷淡。“他不会告诉朱燕萍全部。”
他出发返回大梁前，他父亲将他和李珏召去。
“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谁先拿下洛州城，拿下大梁，谁就是北晋的太子。”
不管朱燕萍是否知道这个消息。徒单鲁那般无所顾忌，大抵是知道大梁气数将近。
听了韩瑀后一句话，白润林心往下沉了一沉：“以李珏的性子，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除掉我，或者给我制造点麻烦的机会。朱燕萍有可能已经知道我的身份。”
三月十二这日，一路马不停蹄的白润林和韩瑀，终于赶回了洛州城。刚进城门，却听见百姓都在议论今年的春猎忽然提前了三日。据说，是近来天象异常的缘故。
白润林在马上听得街边百姓的议论，兀自出神，想着提前三日，不正好是今天吗？
“驸马！白公子！”
闻声，两人扭头，瞧见是东泽，眼圈青着，像是几夜未睡。
“你们可回来了。”东泽的声音有些焦急：“三日前，宫里来了旨意，说是梁帝身体不适，召了公主入宫陪着。”
三天前，朱清妍和茉莉一走，他就立马传了消息给白家。韩瑀和白润林一直在赶路，没有收到消息。东泽见没有回音，给公主府留了口信，安排了人，又照朱清妍走之前吩咐的那样，让韩瑀留在洛州城保护她的人到猎场外守着。之后，他便到城门来守着，只偶尔睡一下，也不敢睡久，怕错过了韩瑀和白润林。
白润林和韩瑀对视一眼。梁帝这病，生的确实蹊跷。若说病情严重，春猎怎会提前？
似是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东泽道：“听宫里传出的消息，是陛下昨日难得觉得身体好了些，怕影响春猎，趁着身子好些，就将日期提前了。”
“你家公主……”白润林话没问题完，耳边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再一看，韩瑀早已不见了踪影。那一匹棕马扬起的尘土，正是去往城西。
“还在宫里。”东泽看了一眼韩瑀远去的背影，心不在焉地回答白润林：“该是随梁帝一块去了猎场。”
翠梧山猎场，正在洛州城西的郊外。而此时的翠梧山，正是绿草如茵，蓝天碧树，美如画的时候。当然，也是最适宜春猎的时候。
只是这一场狩猎，是猎人还是猎心，仍是未知之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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