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第二天一早，听到薛三小姐起身的动静，早已经准备好了衣裳、帕子，水盆，青盐的粉蝶带着小丫头们进了内室，贾琬捧着帕子跟了进去。
直到此时，贾琬才来得及细细看薛三小姐的相貌，细看之下薛三小姐肌肤微丰，身材合中，稍稍出彩些的是鹅蛋脸上的一弯眉毛，衬托出几分温柔沉默的气质，若是眼神能灵动几分，也算得上一个美人。
用什么形容好呢，绞尽脑汁的贾琬终于想出了一个征婚广告中常用的：五官端正。
梳洗完毕的薛三小姐在粉蝶的服侍下，用香膏匀了面，开口问道：“银桂呢？怎么不见她过来梳头？”
粉蝶冲着小丫头道：“你去看看银桂去了哪里？见到便打了她过来，越发不成体统了，莫非还要姑娘等她不成？”
见到薛三小姐不愉，贾琬上前笑道：“姑娘，奴婢也会些简单的盘头，若是姑娘不嫌弃，奴婢愿意一试。”
在宫里整天没事干，不是变着花样的吃喝就是变着花样梳妆打扮，贾琬很有心得。
粉蝶并不信乡下姑娘能懂发髻，撇了一眼她道：“还是等银桂吧，你毛手毛脚的小心弄疼了姑娘。”
薛三小姐等了片刻，终于有些不耐烦道：“你来吧，弄个简单的便好。”
贾琬嘻嘻一笑，上前取了头油和梳子，十指飞快灵巧地盘弄了一个单螺髻，细细将发丝泯在了发髻里，在妆奁里选了一颗雕成玉兰花样的绿玉扣插在发髻中央。
想想片刻将绿玉取下，又换上一个玛瑙的，犹自嫌不妥，满妆奁找出一个粉晶的押发别了上去，看了看方低声自赞道：“业界良心啊。”
粉蝶咦了一声赞道：“姑娘今日这发髻很是清丽雅致，还透着几分调皮，似乎比往日的要强些。”
当然清丽雅致了，薛三姑娘平日喜欢的飞天髻、朝圣髻都是复杂且官样的发髻，更加凸显木讷的眼神，而这单螺髻来自民间少女，取的就是其活泼烂漫，正好能遮掩几分薛三姑娘的缺陷。至于粉晶则比绿玉多了些轻快和活泛。
贾琬同情地看着薛三姑娘，妆奁里面来来回回就是这么几件饰品，一看就是个在府上不得宠的，就这样还被丫鬟弄丢了几件，居然也忍气吞声不加追究，真不知道是懦弱还是宽仁。
薛三姑娘对发髻颇为满意，对着铜镜左右看了笑道：“想不到你还有这般技艺，从哪儿学的？”
贾琬笑道：“从小奴婢喜欢对着水盆自己琢磨些头型，也曾对着话本和年画上的仙女儿盘发，多年下来也能弄上一两个简单的发髻，姑娘不嫌弃便好。”
薛三姑娘笑道：“你这丫头说话有些意思，发髻也盘得不错，今后若是闲了便来给我盘头吧。”
正说着，银桂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头发还有几分凌乱，口中不停告罪道：“姑娘莫怪，今日不知为何身子发沉，起得晚了几分。”
粉蝶呵斥道：“你自己去看看时辰，若是姑娘不派人去叫你，你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发衣裳月饷的时候比谁都快，干活便不见踪影，下次若再犯，仔细你的皮。”
银桂陪笑着解释。
待看到薛三姑娘的发髻已经成型，银桂一愣，眼神不善地看着手上还拿着梳子的贾琬，口中却道：“这个不成体统。姑娘，奴婢还是给你梳一个飞天髻吧，配着上回太太赏赐的束金环，又高贵又华丽。”说着便上前夺梳子，还不着声色地顺带用手肘推了一下贾琬。
薛三小姐柔声道：“今日这样便好，不用再麻烦了。你既然身子沉便去歇着。”
银桂连声道：“已经大好了。姑娘有事只管吩咐。”说着又上前扶着薛三小姐起身用餐，平日的懒散和倦怠一扫而空。
待到薛三小姐用饭毕，银桂和贾琬两人在回廊上相遇。
银桂正眼也不瞧贾琬，只对着空气恨恨道：“小蹄子，不过讨好了粉蝶姐姐便敢来要我的强，不信走着看，自有能治你的人。”说着风风火火往前头去了。
贾琬累世听过的狠话多了，哪里放在心上，回房收拾了一番，找出了几个香囊并锦袋帕子出现在了黄莺的门口。
贾琬在门口咳了几声，黄莺听到在屋内问：“是谁在外头？”
贾琬连忙推门笑道：“姐姐，是我。”
黄莺哦了一声，也不叫贾琬坐下，只问道：“你如何过来了？”
贾琬将怀里的东西放下，笑道：“昨日听说姐姐下月即将大喜，特来随礼。”
黄莺脸微红，态度也和缓了许多，嗔道：“时辰还早着呢，如何这般急着随礼？”
贾琬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编理由：“姐姐是知道的，我原不是京都带来的丫鬟，此次姑娘回京也不知道会不会带上我，若是我留在此间，岂不是错过了姐姐的好日子。”
黄莺客套了一句：“你伺候得好，姑娘如何会不带你上京？”
贾琬笑道：“这是自己绣的小件，姐姐留着或是自己带着玩或是送人都是好的，就怕姐姐看不上眼。”
鲤鱼戏莲、云纹鸳鸯、蝶舞花丛，都是吉祥喜庆的花样，颜色鲜艳且款式大方。
黄莺一件件翻看着，眼睛越来越亮，笑道：“琬妹妹快坐，这么好的东西我受之有愧了，想不到妹妹如此好的技艺，平日倒是我看轻妹妹了。”
无愧无愧，赶快跟你的姨婆婆说句话就行。
心中这么想，贾琬口中笑道：“我平日无事就喜欢绣些帕子香囊之类的，姐姐若是看得上，尽管吩咐了便是，横竖闲着也是闲着。”
“妹妹如此说，我就不和你客气了。若是妹妹有空闲，劳烦妹妹再给绣几个香囊荷包。”黄莺语带羞涩道，“听闻崔家亲戚女眷众多，多备些荷包香囊为好。妹妹若需要绸缎、丝线只管开口，总不能让妹妹辛苦一场还自己添东西。”
贾琬嘿嘿一笑，不好意思道：“锦缎丝线倒不需要，就是饭菜有些不够，饿着肚子怕熬不到深夜，耽误了姐姐的事。”
黄莺悟了过来，恢复平淡模样道：“我知晓了。”
且说银桂往前头寻了红杏，嘀嘀咕咕道：“姐姐不知道，贾琬仗着粉蝶撑腰，眼里哪还有胡妈妈和姐姐，更别说我们了，听说昨夜两人嘀嘀咕咕了半宿，有说有笑别提多亲密了。按理说，她是姐姐和妈妈买进来的，应该死心塌地的给姐姐和妈妈做事，却不知怎么和粉蝶对上了眼，如今连带着姑娘也高看她一眼了。”
扫了一眼红杏凌乱的房间，又道：“姐姐是没看到她巴结粉蝶的样儿，粉蝶的房间她三遍两遍地细细收拾，恨不得弯下腰去用手擦地，其他人的房间就敷衍了事。”
红杏的火儿被撩拨了起来，皱着眉问道：“果真如此？”
银桂正要回答，见窗前经过两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过来，其中一个托着一盘早点的丫鬟叫团儿，盘中放着碧盈盈的肉末梗米粥和几个花卷小菜，另一个挽着花篮，花篮里放的是薛三小姐屋内陈设的鲜花。
团儿道：“你休要和我打闹，这是粉蝶姐姐点名要送给贾琬姐姐的早点，仔细撞翻了。”
原来，粉蝶见贾琬守夜了一晚，给薛三小姐梳头伺候得了赞赏，故而吩咐将自己的分例匀出了一些送给贾琬，谁知道正好让红杏撞上。
银桂看了一眼红杏的面色，踏着门槛指着团儿的鼻子道：“叫的好不亲热，她是你哪门子姐姐？”唬得团儿等忙不迭的跑开了。
银桂对红杏道：“姐姐看到了吧，如今都送茶送饭的，可见关系不一般。”
红杏哼了一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前头刚送走了一个中山狼，后头又迎来一个白眼狼，你先回去，等我伺候了姑娘晚间再做计较。”
银桂看到红杏骤变的脸色，心中得意道：真是瞌睡便有人送来枕头，这回看你如何是好，须知胡妈妈的手段下不死也要脱层皮。
晚间红杏抽空和胡妈妈说了几句，抱怨道：“本以为是个乡下小姑娘，老实好拿捏，没想到居然来了个见风使舵的，倒不如在京都花些银子买一个呢。”
胡妈妈冷笑道：“何止见风使舵，昨日她的分例被银桂动了手脚，听说今日她就使法子恢复了，可见有几分手段。”
见红杏吃惊的表情，胡妈妈笑道：“小人儿没经过事，这也能当个事？明日你想法子敲打她一番，再让人盯着她些，横竖手头有她的卖身契，凭她再有什么手段还能飞出手掌心去，若是不好倒手卖了便是。”
红杏忙道：“婶婶说的是，必定要她记住些教训才是。”
“最近总也不得闲。”胡妈妈吩咐红杏道，“你叔叔独自在家也是寂寞，明日我做几样小菜备一壶酒水，你给送了去，就说过几日我便回家。”
红杏的差事是胡妈妈找的，自然应诺道：“婶子辛劳，叔叔常在嘴边说起，家中若是没有婶子就没有今日的光景,嘱咐婶子要注意身子，莫要太过辛劳才是。”
胡妈妈满意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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