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倔强
陈庭瑞站在院中，看着全身裹着幕帘，只露出一张妖艳脸庞的诡异妖怪，眉头再次紧蹙。
“那女人呢？”
“女人？”驴妖转动眼珠，待看清他身上跟叶禅一模一样的纯白弟子服时，脸上惊艳的神情沉了沉。
“你说的是那个卑鄙无耻、阴险狡诈的该死家伙？我也在找她，你既然跟她是一伙的怎么反问我？莫不是你把她藏起来了？但藏她也没用，她不仅坏了我的好事，还害我变成这种样子，我势必要杀了她方能消我心头之怒。我念你长得甚美，只要你把她交出来，我不会伤害你。”
这小子比那公玉还要好看百倍千倍，世间再不会找到这么绝色的少年，那高傲清冷如九天星河的凤目投在自己身上，直勾得他心痒难搔。
他暗下绝心，这次绝不能失手，他要在他还没看到自己身体时就先打晕他，把他带到家里，让他成为自己的娈宠。
然而他说的话陈庭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陈庭瑞似突然想到什么，骤然反身回房，被他扔在床尾的灰色包袱早不见了踪影，北墙上的窗户欠着一条小小细缝。
陈庭瑞凤眸深眯，那阴险的家伙八成是做了什么手脚把这妖怪引给他，自己趁机逃走了。
他掀窗看了看房后木丛的中一排走过的痕迹，后牙槽使劲磨了磨。
想逃？没那么容易。
驴妖却堵上前来，他探头看了看陈庭瑞空荡荡的房间，挑拨道：
“小公子怎么不理我？是不是你的同伴丢下你自己先逃了？这种无情无义的同伴不如早早扔了的好，如果你跟了我，我保证真心真义对你，绝不背叛你。”
“滚。”陈庭瑞终于忍不住，冷喝一声，他没空跟她在这耽搁，待他把叶禅抓回来，再用她堵住这妖怪的臭嘴。
驴妖更加兴奋了，好看，好看，连发脾气的样子也那么好看，他要得到他，他一定要得到他！
“美人总是有些脾气的，我不会生你的气，但是你得跟我走。”
说着一团黑气突然从他口出喷出，直扑向陈庭瑞。
一道白亮光似电般一闪而过，那团黑气转眼便被破开消尽。
陈庭瑞甩甩手中的长剑，声音又冷又硬：
“我本不想让她的诡计得逞，所以饶你不死，但看来还是得先斩掉你这张呱噪碍耳的长嘴才行。”
只见他脚边的地上漩涡式的刮起一圈圈灵风，下一刻直卷到驴妖身上，驴妖还不及反应，身上的幕帘眨眼被切成布片，黑毛茸蒙的腰臀下，一双黝黑的驴蹄诡异的直立在那里，跟他美艳的上身形成扭曲的反差。
驴妖震惊的看着暴露的下身，羞愤的瞪向陈庭瑞。
“我本想好心带你走，你竟如此不知好歹，反正我不过是喜欢你这张脸，待我来挖掉你的脑子，让你变成我的玩偶！”
黑气从他全身上下每个毛细孔里钻出来，如雾如云，覆盖住整个小院。
陈庭瑞不慌不乱，站在原地竟把眼合了起来，他周身很快泛起一层白光，将那越来越浓稠的黑气隔离开来。突然，一排利刺从他头顶直落而下，陈庭瑞挥剑挡开，那利刺又从四面八方连连袭来，陈庭瑞周身灵光大盛，向外推出一层保护罩，黑刺碰壁纷纷跌落在地。
一双黑手却突然从地底伸出抓住他的脚踝，那手臂连着的驴妖的身体，如一条粗大的长虫瞬间卷上他的身体，驴妖的黑蹄裹住陈庭瑞的双脚，双臂紧紧扼住陈庭瑞的脖子，他的头飘到陈庭瑞的脸旁，血盆大口中，卷出的长舌上满是细密的倒刺，舔过陈庭瑞的侧脸时，留下一层腥臭的黑色口水.
他弯弯娇媚的眼睛，惬意道：
“戏耍小老鼠的游戏结束了，好了，我得小心着些，省得挖掉你的脑袋时破坏了你的脸。”
“你实在是太恶心，抱歉，我不再打算留你的命了。”
清冷却充满厌恶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驴妖闻声转头，一道冷光立时从他弯曲的颈部斜斩而下，他的头孤零零的滚落在地，震惊大张的双目正对着后面的陈庭瑞，而他本来卷着的陈庭瑞的替身已化成一道细烟飘散无踪，只留下它扭曲如一条长虫的僵硬驴尸。
黑气随着驴妖的死渐渐挥散消弥。盈盈月光中，郁郁青青的小院再次清透起来。
手中长剑上一层黑血还挂在上面，陈庭瑞嫌弃的走到井边，打起清水冲洗他的宝剑。
而在他的背后，那颗驴妖头颅的颈部正悄然的，迅速生出一堆模糊的黑色肉块，肉块不停复制再生，复制再生，转眼竟生成一堆肉山。
陈庭瑞转头震惊的看着这堆肉山，却见黑色妖气再次从肉堆中生出，而且比先前的更多更稠。缭绕的黑气中，那堆肉山竟开始扭化转型，最后变成一只比屋檐还要高一倍的庞然驴妖。
他像刚睡醒一般，扬起驴头，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
“啊，好畅快，已经好几百年都没这样畅快过了，就像勒在身上的腹带被解开了一样，一种完全释放的感觉，真舒服。”
陈庭瑞注意到他身体里时而现出极细微的紫色光点，就跟乾坤虚境里蛤|蟆妖身上的一样，只是没蛤|蟆妖的多。他眉头紧皱，还来不及深想，强大的黑色妖气铺天盖地的压向他，陈庭瑞再次挥剑去挡，这一次却没有破开，那妖气像胶一样粘过来，粘住他的剑，他的手臂、双腿。他使不出灵力，挥剑的手一下比一下沉重。
院中的木丛里突然弹跳出一个鸡蛋大的草球，叽里咕噜的滚到陈庭瑞身前，叶禅的声音竟从中传来。
“师弟好像有困难，要我帮忙吗？”
陈庭瑞呆了呆，他以为她早就逃走了，没想到她竟躲在一旁看戏！他扭头寻了一圈却没见到叶禅的身影。
可恶，明明是那无赖招惹的东西，最后遭罪的却成了他，不只如此，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竟还来问他要不要帮忙？他费力的扯断缠上手腕的黑色妖气，仿佛那便是叶禅的脖子。
附灵草又发出声音。
“只要师弟先答应不再抢我包袱，还有别再跟着我，我就帮你把这驴妖的注意力引开，怎么样？”
这种时候她竟还来跟他提条件，陈庭瑞额角上的青筋直跳，他想伸脚踩爆那附灵草，却分|身乏术自顾不暇。
他一边继续跟那妖气撕扯缠斗，一边从牙缝里斩钉截铁的挤出两个字。
“不要。”
与其对她低头，他宁愿被这驴妖吃掉。
叶禅蹲藏在院外的门边，地上的附灵草干巴巴的吐出那两个字后再没了动静，她以为听错了，等了半天却还是没半点声音。
这小子真够倔强的，这种时候服一下软又不会死，她摇头叹息，可心中对他的骨气又有几分欣赏。
驴妖阒黑庞然的似一座无法动摇的黑山，绵延沉甸的妖气仿佛要把所有空气都挤走。陈庭瑞孤身站在其中，形弱如根细草，妖气已将他的手臂肩头腐蚀出斑斑血痕，可他却没半点畏惧退缩，坚定的眼神依旧夺魂摄魄。
那仿佛永远都不会顷弯的背脊再次阻碍了叶禅的视线，她又看到了那个倔强站在她身前对付蛤|蟆妖的少年。
叶禅静静的看着那个背影，轻轻阖动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眼看陈庭瑞就要被彻底吞噬，她回身对周围等待的仆役们摆了摆手。
两波仆役立刻破门涌进院中，一波每人手里抱着个人高的宽大铜板，像盾牌一样戳在地上，将驴妖团团包围。另一波紧跟其后，高举起松木火把，跳动的火苗将院中照如白昼。
铜板立刻映出驴妖的样子，一个紧挨一个，正畅快无比的驴妖看到铜板中无数的自己。那外翻的粗大鼻孔，像泥巴一样脏的宽扁牙齿，吊起的灰暗眼珠，满是黑毛的驴体……
粗劣的惊叫乍然响破天际。
“不要！不要————”
他怎么是这副鬼样子！他怎么是这副鬼样子！不要看他！别看过来！不要！不要！
驴妖掀起前蹄疯狂的踏烂那些铜板，可烂掉的铜板中折射出的却是更加扭曲丑陋的自己。那渗人的丑态让他浑身颤抖不停，他狂燥的扬起身子，欲要踏平小院。
受他情绪的波动，黑色的妖气已从陈庭瑞身上退开。
压力不再，陈庭瑞顺利聚集出灵力，他半点不迟疑，提起长剑直冲过去，口中念起真言，动如闪电，就见无数的灵刃似树叶般覆满驴妖的全身。
驴妖高声嘶吼，在恐惧丑陋的情绪中，再次化作一堆肉块。
怕他旧戏重演，陈庭瑞挑起火把扔过去，驴肉最终在火中燃化成一堆炭灰。
陈庭瑞伤痕累累的踏出小院，就见到叶禅站在门边，正将附灵草收进怀中。
他看了眼满院的烂铜板，只道：“我可没有答应你。”
叶禅平静的点点头，“嗯，你的死心眼我算是领教了。”
陈庭瑞定定的看着她。
为什么不干脆逃走？为什么回来帮他？为什么不让驴妖直接杀了他？为什么不管他要报酬？他想问的问题像山一样多，可他知道就算他问了，她也什么都不会答。
她像团迷雾，他怎么也看不清，看不透。如果她不是破开乾坤虚境的奸细，她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
他隐约觉得漏掉了什么东西，只是怎么想也想不通。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越过叶禅，径自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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