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反客为主
隔天叶禅在公府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拾掇一番后，她还是没看到陈庭瑞的身影。看来昨晚他离开后，便没再回来，狗皮膏药竟不再粘着自己了，他不是认定她是紫云山奸细吗？昨天宁愿被驴妖吃掉也不答应她的条件，怎么又改变注意了？叶禅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却见公玉从游廊的拐角处走来，看到倚着红漆廊柱，一脸悠闲的叶禅，不由皱起眉头。
“你师弟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
“你爹还没给我剩下的酬劳呢，总不能让人白干活吧？”叶禅眨眨眼。
“你的脸够大，除掉妖怪的明明是你师弟。”
叶禅不满，“这话可有些偏颇，明明我也出了很大的力，冒了很大的危险，还在关键时刻保住了你的贞洁不是吗？”
“你！”公玉恨不得把那天的一切记忆销毁干净，她竟敢这么肆无忌惮的说出来。
他忆起那天后来管家看到他衣衫不整的尴尬样子，顿觉胸闷气短。要不是她没人性的把他给扔下了，他也不至于丢那么大的人。可若是跟她计较这些反会暴露他非常在意此事，他愤愤的瞪了她一眼，踩着重步，拂袖而去。
叶禅却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他停，她住，他走，她行。
公玉不耐烦的回头道：
“你不是去管我爹要钱吗？跟着我干什么？”
叶禅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我临时接了新工作，酬劳的事情最后一起结算就行。”
公玉蹙起眉头，突然有种极不好的预感，他不再追问，转身就走，叶禅却跟上来，“喂，你不问我新的工作是什么吗？”
“跟我有什么有关系？你别再跟着我！”
他步伐越来越快，叶禅干脆上来跟他并肩而行。
“关系可大了，只要能让你去主持茶会，你爹便会付我一百两金呢。”
公玉双脚猛然贴地，扭头瞪她，脸上的表情如噩梦成真的惊恐，又似被雷击了的凄惨。
原来昨晚将叶禅拦下的正是公老爷。
老头从小厮那听到她跟公玉的对话后便动了这个心思，也许对付他那个任性妄为，不学无术的小儿子，这个有些无赖狡猾的叶禅刚刚好。无论如何，这次他一定要把公玉推出去，其实茶会本身并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不能让自己的独子将来成个无所事事的窝囊废。公玉不是笨蛋，他相信只要他肯踏出破壳的第一步，以后定会成长成优秀的公家主人。
公玉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才道：“你怕是要失望，我死也不会参加什么鬼茶会，劝你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原来如此。”
叶禅点头应着，却还是不远不近的跟着他。
昨天她还拼命摆脱陈庭瑞，现在自己倒是做起狗皮膏药了，她自嘲的笑笑，没办法，谁让她这样爱钱呢。
公玉甩来甩去也甩不开她，毕竟公府虽大，但人不多，想跟着他不难，公玉心想干脆出府，街市上人来人往，定然容易摆脱她，可走到门口却被看门的仆役拦了下来。
他蹙眉冷道：“干什么？”
仆役公事公办，“叶姑娘说了这段时间不准少爷出门。”
公玉不可置信的瞪他，“她算老几？本少爷要出门，还轮得到她管？让开！”
他梗着脖子往外走，却被仆役架起手臂提了回来。
“你们干什么！造反了不成？”他终于忍不住，暴躁的大吼出声。
“老爷交代，叶姑娘在府上时，一切有关少爷的大小事，都听叶姑娘的。”
公玉反复硬冲几次，却都被堵了回来，最后只能扭头狠狠看向叶禅，“算你狠。”
他回到自己的院子，“砰”的大力甩上房门，将叶禅隔在门外。
大不了本少爷不出去了，家里也一样乐呵！
然而暮色暝暝，他的肚皮快贴上背脊时，仍无人来送饭。
他不得不打开房门，喊住院中扫地的小厮，“晚饭时辰早就过了，怎么还不给我送饭？”
小厮避开他的视线，小声道：“叶姑娘说了，少爷不答应主持茶会，便不给少爷吃饭。”
“……”
待到晚间沐浴之时，饥肠辘辘的公玉来到屏风后面，只见小厮站在空干的木桶后，低眉道：“叶姑娘说了，少爷不答应主持茶会的话，也不需要洗澡。”
公玉的脸已比窗外的夜色还要黑，“她还说什么了？你能不能一次都说光？”
小厮退开两步，怕他把手边的木盆砸过来，“叶姑娘说了，只要少爷一天不答应主持茶会的事，少爷要干什么，我们就不让少爷干什么。”
叶禅坐在桌边，一手抓着个猪蹄大啃特啃，嘴边沾了圈油光，唇齿间充斥着酱猪蹄的肉香，她幸福的眯起眼睛。
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公玉披头散发的走进来。表情像森罗殿的阎王，他二话不说把怀里足有小臂长的田黄雕龙石丢到叶禅桌上。只听“咣当”一声，叶禅身前的油泼鲤鱼连鱼带汤的震翻过来，瓷盘落地碎开，纯白的前襟一片硕大油点在慢慢浸入晕开，剩下的半条鲤鱼颇有些寒酸的挂在她腿上，飘来阵阵诱人香气。
公玉的声音像刺耳的魔音，“你不就是想要钱吗？这东西的价钱可不只一百两，拿了它快滚！”
叶禅想把腿上的半条鲤鱼抓起来扔在公玉的脸上，但她还是忍住了。
她抬头冷笑道：“你可真有意思，这石头又不是你花钱买的，你拿你爹的东西给我，让我违背他，不觉得害臊脸红吗？还有，我起码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你呢？你身上穿的、用的、住的都是你爹的，你凭什么这么耀武扬威？”
“你说什么？”公玉极怒，二步并一步的走过去。
门口却传来一道严冷女声。
“在吵什么？”
那是个比叶禅大不了多少的姑娘，一身湖色的绣花襦裙静美脱俗，如轻羽的白披帛缠在臂间。她的妆很淡，浑身散发着稳重娴丽的气质，好似荷塘里的月光，盈盈醉人。
她望见叶禅前襟上的污渍轻皱眉头，立刻吩咐身旁的丫鬟，“快去给叶姑娘备水净身，再准备两套干净的衣物，跟周裁缝交代，按着叶姑娘身上的这套衣服，半样不差的新做两套来。”
“姐！你对她这么好干什么！”公玉立时跳出来抗议。
“你做了什么有理的事了？还不快道歉。”公祯辞色冰冷，完全不打算袒护自家弟弟。
“那是你不知道她都对我做了什么，我气不过才……”
“你气不过，就闯进别人房里，做出这么无礼野蛮的行为？让叶姑娘看着你的是阿爹，吩咐家仆们听从叶姑娘的也是阿爹，你要生气也该去找阿爹，莫不是你自己胆小害怕他，才在这里难为叶姑娘？”
公祯又转向叶禅躬身诚心赔礼道：“都怪公府管教无方，让叶姑娘受此无礼对待，公祯实觉羞愧，恳请姑娘原谅。”
“唉，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对方这么正式赔礼，叶禅倒觉不好意思，赶忙扶起她。她向来对貌美心善性格好的姑娘没辙，脸上现出笑意。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别人纷纷夸赞公府的大小姐了，换做是我也会想要喝你泡的茶，想跟你这样磊落大方的姑娘做生意。”
叶禅说完忍不住斜了眼公玉，挖苦道：
“我也真是纳闷，明明是亲姐弟，怎么相差这么多？”
“所以我不是说我不去茶会了吗？反正我对什么茶艺、生意完全不感兴趣。大家满意的也都是我姐，就让我姐去主持茶会不就好了吗？”眼看没人站在他那边，公玉破罐子破摔，大声道。
“是吗？”叶禅走到他身边，抱胸打量他半晌，好奇道：“那你干嘛在房间里藏个茶……”台字还没说出来，嘴巴便被公玉急急捂住。
“胡说什么？你可别在我姐面前乱说。”他瞪起眼睛使劲对她打眼色，脑门直紧张出一层汗。
公祯不明所以的看着两人。
叶禅眼睛顿时一亮，俯到公玉耳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音量说：“除非你答应去茶会，不然我现在就把那天看到的东西都说出来。”
言罢对着公祯就要开口。
公玉急忙再次按住她，从牙缝里挤出极其不甘心的阴惨声音。
“我知道了，我答应你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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