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接生
我到永和宫时，看到皇上等人都等在了正厅里，匆匆行了礼，就被推进寝宫内。珍贵妃躺在床上，疼得呜呜直哼，张嬷嬷等人早已做好了准备，如今围着珍贵妃宽慰她。九方谭坐在屏风后面，只时不时询问一下情况。
“娘娘怎么会跌倒？当时是个什么情况？”我问张嬷嬷。
“午膳过后，娘娘说想走走消食，在御花园里，踩了一块石子，这就跌了一下，是歪倒在地上的，娘娘用手撑着，肚子没有着地。”
我靠近前去仔细观察了一番，羊水还没有破，也没有出血现象，又询问了珍贵妃是怎样的痛，得知是隐隐的，有时一阵剧痛也还可以忍受，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没关系，不怕，可能颠到小皇子了，小皇子发脾气呢！”我对珍贵妃笑笑，果然见她停止了□□，抬眼看着，向看天神一般，问道，“真的吗？”
“真的，娘娘要信我，也要信小皇子啊！来，”我拿起珍贵妃的手，放到她肚子上，同时，自己也静静感受着胎儿的动静，又一面温和地说，“娘娘好好感觉一下，小皇子在和你撒娇呢！对了，娘娘和皇上有没有给小皇子取好名字？娘娘叫一下，看看小皇子是不是能听得见？”
“皇上说小名就叫安安。”说着，珍贵妃就微昂起头，对着自己的肚子，叫道，“安安……”果然，片刻后，珍贵妃惊喜地看向我，“他刚才不动了！安安刚才不动了！”
“是啊，小皇子感受到了娘娘呢！”我也笑着点头。这下，她就完全沉浸其中，自己和胎儿交流着，十分安详。
我舒了一口气，心道，应该没有大问题。但还是不能大意，又和九方谭准备好剖腹产的准备，这一忙竟忙到太阳落山，跟皇上汇报了情况，皇上也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命我和九方谭住了在永和宫。
我伺候珍贵妃吃了些东西，又陪她说了好久的话，见她有了些倦意，就让她睡下，自己也歪在一旁的榻上，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睡着睡着，竟被人猛地摇醒，我一惊，就听到张嬷嬷慌乱道，“娘娘羊水破了！”
我吓得一身冷汗，爬起来就去查看珍贵妃的情况，果然是羊水破了。我叫住张嬷嬷，让她按照正常程序来接生，自己则给珍贵妃打气。可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宫口还是没开全，我就心慌了，强自镇定了一番，就和等在屏风外的九方谭商量，是不是要剖腹产。想了片刻，九方谭点头同意，不料珍贵妃听说要剖腹，吓得大叫，死活不同意。
这该如何是好！？我很早之前就给珍贵妃做过思想工作，没想到她事到临头这么排斥剖腹产，一时间竟和九方谭手足无措。
“珍贵妃怎么了？”皇上急切的声音自外面响起，说着，竟是要闯进来，却又被皇后娘娘拉住了。可珍贵妃这里大哭大叫，皇上那边也是焦躁不安，突然，就听到皇后一声惊叫，竟是皇上晕过去了，接着，就有太监进来拉九方谭出去，九方谭愣了愣，一叹气说了一句，“这里你看着办吧”，就走了出去。
见状，我一阵眩晕，却是被张嬷嬷扶住，看她也是一脸欲哭无泪，一咬牙，蹲身握住吓傻了的珍贵妃，道，“娘娘，你也听到了，皇上因为担心你和小皇子，已经晕过去了，你可一定要挺住，为了皇上也要将小皇子平安生下来！一定要母子平安！”
“我……皇上……”
“娘娘，现在只有靠自己了！”我急得大叫一声，果然将珍贵妃叫醒。珍贵妃望着我，眼底突然涌上一股坚毅和决绝，就听她咬牙道，“好，我要好好的，我要和安安都好好的！皇上，你等我——”
……
整整一夜，就在破晓时，突然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整个皇宫。抱起浑身血水却手脚乱踢的小皇子，我突然跟他一起哇哇大哭起来，不是害怕，不是惊喜，就是想哭！
我这里给小皇子清洗完，张嬷嬷也帮珍贵妃引出了包衣，九方谭跑过来，说皇上也醒转过来了。我将小皇子包好递给太监，让他抱去给皇上看，自己抹掉眼泪，又笑起来。
看到忙碌喜悦的宫人，我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和畅快。傻笑了一时，觉得这里应该没我要做的事了，和九方谭还有张嬷嬷交待了一句，也没和皇上告退，就叫了一个小太监送我出宫。
一路行到宫门，这才想起来不知家里的马车是否已回去，若是已回去了，那我岂不是要自己走回家？
正担心着，就看到太监刘全儿就站在宫门口，正和一个锦袍长须的中年男子说话。只听得刘全儿道，“谢老爷放心，娘娘和小皇子母子平安，如今正和皇上说着话呢！”对方闻罢，马上笑逐颜开，又从袖囊里取了一把东西塞给刘全儿。
身型硕长，眉目周正，长须飘然，这人，难道就是谢宝儿的爹爹，谢昆财？这气度举止，倒称得上儒商，可他的名字……
“呀，这不是王小姐？”正偷瞄着那边，却猛然听到刘全儿朝我这里一扫，就开口问，待确定了又转头对着谢老爷道，“谢老爷，娘娘能顺利渡过这关，可都亏了王小姐！”
闻言，谢老爷亦是朝我看过来，几乎同时地朝我靠近一步，双手交握，对我开口，“原来是王小姐！王小姐大恩，我谢府感激不尽！”说着，就要向我作揖。
看他举动，我吓得错开一步，避开他的礼，又回礼道，“谢伯父折杀晚辈了！”
开玩笑！我还想嫁你儿子呢，要是受了你的礼，这以后公媳之礼还怎么摆？一想到这个，我才恍然记起好几天没看到谢宝儿了，我抬眼看了看谢老爷，问道，“谢公子与娘娘感情笃厚，怎么没见他来？”
闻言，谢老爷怔了怔，片刻后道，“我昨日来得匆忙，一直都候在宫外，倒没顾得上那逆子！”
我面上作明白状，可心里却活动开了——听谢宝儿的意思，若我不点头，那珍贵妃和谢家是不会去提亲的，可要我点头，我总不能自己跑到谢府去说要嫁谢宝儿吧？突然又想到家里的情况——若我快快定了别的去处，母亲定会欣慰一些。
我咬了咬唇，低眉道，“谢伯父，谢公子上一次拜访，我母亲却不曾吃到如意糕，如今家父也已回京中，若伯父得闲，还请往我家里坐坐！”说完，我心里叹了一声，谢宝儿啊，若以后你待我不好，嗯哼——
谢老爷那边一震，看着我，好半天才啊了一声，两眼一亮就带出笑来，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激动道，“好好，我明日一早就去拜访王将军！”说完，两只手竟不知往哪里放，转头四周看了看，突然又看向我，问道，“好孩子，你是不是要回府？”见我点头，谢老爷将他自己的马车招过来，对车夫道，“送王小姐回将军府，一路慢些行驶。”
谢过未来公公，我坐了豪华大马车回家。到了家里，正好赶上早膳，见众人也都没有异样，洗了个澡就回去补觉。不料，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起来解决了紧急问题，一看，竟然已经掌灯了！
幸好五月给我留了饭，我一边吃一边问她，“五月，我进宫后，家里没发生什么事吧？”
“能发生什么事？”五月递了水给我，见我乞求地看她，道，“将军下令，云影阁那里两位，禁足十日。其余的事，暂搁了。”
“那父亲和母亲？”
“昨夜将军宿在夫人院内，今日也是，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
我点点头，吃完饭，又擦了下身子，跑到院墙下听了会墙角，却一点动静都没听到，想必父亲和母亲已歇下了吧。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我伸了个懒腰，又回到房里躺下，一夜无话。
次日起床，我又错过了饭点。唉，来到古代，什么没养成，就养成了睡足睡饱的习惯。正吃着留的早饭，就听到通报说孔夫人和林公子拜访。我愣了愣，看到母亲和父亲出去迎客，也就尾随其后。
见完礼，孔夫人还似不知如何开口，林佑涵就走上前来，对着我鞠了一躬，道，“四小姐，是林某有负小姐，还请小姐莫要累及旁人，不要为难五小姐才好。”
我一怔，眨眨眼睛，没说话。
“佑涵！”孔夫人打断林佑涵，对着母亲歉然一笑，“王将军王夫人，我们今日来，是想向贵府五小姐提亲。之前我已与夫人提过，希望今日将军夫人能够应下这桩喜事。”说着，一抬手，四台漆红的聘礼就摆在厅上。
“孔夫人客气。”父亲看也没看那些聘礼，淡淡道，“既是儿女姻缘，自然是要先问吉，再纳彩。若是天作之合，我王某倒也荣幸能与尚书府结亲。”
“得将军此话，佑涵铭感五内。”林佑涵道，“可怎么有人与我送信说五小姐因我被关，将军和夫人不愿与我林府结亲？”
父亲面色一沉，放下茶杯道，眸光一闪，“林贤侄，此话有损冬雪闺誉，亦是对我王府不敬，切莫妄议！”
父亲久经沙场，不怒自威，说出的话亦是力敌千军，将那林佑涵吓得怔愣住，孔夫人也是一抖，手上的茶杯险些没托住。
正尴尬间，管家来报说谢老爷求见。闻言，父亲看了看母亲，母亲扫了我一眼后让管家将人请进来。谢老爷满面红光，进了厅来却是一顿，接着，一面与父亲和母亲见礼，一面扫向地上的聘礼。
“谢伯父请上座！”我忙上前去将谢老爷请到一旁坐下，笑嘻嘻道，“谢伯父可是赶巧了，家父家母正与孔夫人谈庶妹和林公子的亲事呢。”
闻罢，谢老爷点头，对着我疼爱地一笑，拱手对父亲道，“王将军，好福气啊！”
“谢老爷客气。”父亲回拱手，“不知谢老爷所为何来？”
“哦，我今日拜会，一来因为贵妃产子多得王小姐相助，特来相谢；二来，犬子对王小姐甚爱慕之，我特来替犬子相求。”说着，四箱礼柜就摆到厅中央，将孔夫人带来的聘礼全部遮住。
“你也是来提亲的？”别人还未有反应，林佑涵突然问道。
“是，不过我儿所求之人，乃我谢氏恩人，王府嫡出小姐。”说着，谢老爷就转向父亲母亲，起身道，“熙瑶聪慧明丽，大方可人，犬子实心实意喜欢，我也是真心看重，恳请将军和夫人忍痛割爱，我谢家必将她当作亲生女儿看待。”
“这……”父亲看向母亲，母亲瞟我一眼，见我吐舌，转头笑道，“小女能得谢老爷和谢公子不弃，也是她的福气，只是事出突然……”
“哦，今日只是相商，将军夫人若不嫌弃，改日我再带犬子正式登门纳彩！”此言一出，却是叫那孔夫人和林公子低下了头。也是，这才拜访呢，带的礼就比他家的聘礼大，那正式提亲时还不吓死他？嘿嘿，果然找个有钱的就是好哇！
正乐着，管家又来报，说宫里赐了很多赏来。父亲一凛，带着我们迎出府去。果然刘全儿带了大批人马，挑驮捧抬，圣旨足足念了四分之一柱香，全都是皇上和贵妃赏给我的。父亲邀刘全儿和大家进府里坐，我则是看着这些珠宝玉器两眼放光，这都是我的！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请问，这是不是王府，王熙瑶王小姐的家？”突然一个清爽有力的声音响起。众人齐齐停下脚步回头，我也依依不舍地将眼睛从珠宝上挪开，就看到一个武士打扮的人，骑在马上，面对我家。
“正是王府。”父亲答。
“那请问王小姐何在？”那人又问。
“我在这里！”我眨眨依旧晕乎的眼，举手回答。
“王小姐，谢昀谢公子为你来闯天上人间，已过六关，明日最后一关，狼牙榜，请你明日午时务必赶到琅琊榜，替谢公子助威！”
“天上人间？”谢老爷和父亲同时惊呼。我还是云里雾里，就听得刘全儿笑道，“可是晋帝设的那个天上人间？一直只是听说，还从未见有人闯过呢！皇上最喜人效仿古贤，不行，杂家要去回禀皇上，说不定，皇上也要去助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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