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朱诗婷

　　于是将压舌板拿出来，问，“什么时候吃的鱼？”

　　“就刚才，在夜市吃火锅来着。”

　　“难怪，咽部这么红，充血。吃的又烫又辣是不是？”

　　“是，是，还一边喝酒一边开玩笑，就卡住了。”

　　“我说吧，吃鱼不带这样的。”

　　“是，是，医生，拜托你快点帮我取出来，我快难受死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小王狡黠地笑笑，从治疗盘里拿出一个间接喉镜，再取一块消毒纱布。“上咽部估计没有，我看你这有点麻烦，估计在下咽部。”

　　“不管什么上咽部，下咽部，我又搞不清楚，求你赶快帮我拈出来。”

　　“拈出来，说的这么轻巧？我看都没看见，拿什么拈？对了，你吃多大的鱼，什么鱼？”

　　爷“爷呀，就这么大的鱼，一边说一边比划，大约一掌长吧，鲫鱼。”

　　“鲫鱼刺多。”

　　“是的，鲫鱼刺多，以后不敢吃了。”

　　“好了，别说话了。”

　　病人对着旁边的痰盂吐一大口涎水，说，“师傅啊，看把我难受的。”

　　“知道了，咔了鱼刺的都这样。来，坐好，口张开，舌头伸出来。”

　　病人老实地将舌头伸出来，小王用纱布将舌头包住，用手拉着，不让它缩回去。将操作台上的酒精灯打开，喉镜伸进去加热，再放进患者的喉部，前后左右的对着光看，还不时地嘱咐患者发声：“i"

　　又过了半晌，终于，他说，“看到了，不小啊，一根刺。”

　　病人被拉住的舌头抖抖索索地，支支吾吾地含糊着，“快，快帮我弄出来。”

　　小王却停下来，笑嘻嘻地对着他说，“你一个人来的，你的朋友呢？”

　　“朋友还在那儿吃喝呢。”

　　那好，小王刷刷地写了一个条子，取下咽部异物，治疗费100元，说，“你去一楼缴费，缴费再上来，我帮你取。”

　　病人刷地脸色变了，“怎么的，看见了还不帮老子弄出来，要交钱不是，老子有钱，”从口袋里摸出钱包，拍在桌上。

　　小王不怒不燥，不急不徐，站起来，搓搓手，“这个，我也没办法，这是医院的规矩，不交钱就不取。”

　　病人瞪他一眼，悻悻地收起钱包，乖乖地交钱去了。

　　等病人出去，我发现门口已经有不少病人在等了，我带一下门，对外面的病人说，“等一下，这个病人缴费去了。”

　　回头我小声对小王说，“都看见鱼刺了，取出来不就完了，等会又要找半天。”

　　小王看看我，说，“朱博士，以后你就知道，先取出来了，再让他去交钱，十个有九个就一去不回头了。你说，我一个进修的，这钱又不会进我的荷包，你说我这是何苦呢？就是觉得这些病人太不尊重我们的劳动，这下咽部异物本来就不好取，是个技术活，眼明手快才能做的好，哪个医生是一日之功呢。”

　　“你说，100块钱本来就不贵，这些病人都是取出来之前，你是大爷，一取出来了，他就是大爷了，早都溜的没影了。我们这不，也是没有办法的。这个先交钱，后取刺的规矩，还是你们护士长定的，要不，你看，我们用了一堆敷料（纱布），”我看看桌上摆了好几块用过的纱布，等会病人回来，估计还要用几块，这纱布买回来是1块钱一块，这我是听护士长说过的。“还有，用的器械，喉镜和压舌板的消毒，损耗，还不说人工，医生的劳动，他这6块钱挂个号，打得住吗？”

　　一会儿，这个病人骂骂咧咧地就回来了，“什么破医院，老～子明天非到报纸上告你们一状不可，都看见鱼刺了，还不给老子取出来。”

　　小王职业性地笑着，“您坐好，条子给我，”一边接过收费单，插在他的挂号单的那一摞处。

　　又重复一遍开头的动作，不过他将异物钳准备好了。患者却有些难受，喊着等一下，"他M的，老子一口的口水。"

　　小王耐心地停下来，说，"你吐吧，吐好了就坚持下，很快就好了。"

　　又重复一遍，我看着都有点头晕。

　　最后，终于，一声欢呼，那个小小的该死的尖锐的刺被夹了出来。

　　小王用纱布包着，递给患者，“你拿回去纪念吧。”

　　“纪念个P。”一边说，一边仔细地审视着这根刺，“就这么点啊！”病人似乎还有点失望。

　　“就这么点，但是插在肉里，就不好受了。”

　　打发走这个病人以后，接下来小王又处理了几个急诊病人，包括两个急性咽喉炎，两个急性中耳炎，这几个到都不麻烦，给开点药让回去口服就差不多了，不过我注意到小王医生在病历的最后都加上一句三日随诊，意思是三天后，好得了，好不了，都麻烦您再来复诊，当然这就减少了误诊漏诊的可能性，也是医生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

　　然后终于喘了一口气，不过这会儿我再也不敢说现在应该没有病人了这样的话，有点怕我一说病人又来了，那样我可有点会被小王看成是灾星了。坐在那儿与小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同时我请他帮忙给我抄一份门诊的常用药，门诊的口服常用药和外用药比病房用得多，我准备一下还是心里比较有数。

　　聊到差不多了，我就准备起身告辞，毕竟，明天还要上班，上午就有手术呢。却看见进修的玉儿医生过来了，这一期进修医生中，玉儿算是比较突出的，首先是这一批医生中就玉儿一个女医生，而且还长得如花似玉的。因此虽然玉儿不和我一个组，我也知道他们男进修医生都很追捧她。

　　本来也是，出来进修也够苦的，抛妻别子，一过就是一年，中间回去团聚的时间也就那么寥寥几次，周末还经常要值班，也没有很多的娱乐。耳鼻喉科因为属于外科范畴，相对内科来说，女医生所占的比例还是很小，因此在男医生堆里，女医生总是因为性别的原因受到一点的照顾。这方面我也有一点体会，一般来说我犯了错，挨的骂至少比起男医生来要轻一些，连齐教授都说，算了，好男不和女斗。

　　玉儿的本名其实是叫黄玉，不知道是谁率先叫的玉儿，大家就都这么叫了。比较亲切吧，不过我总觉得这样叫有一丝暧昧的气息在里面。玉儿是从本省的二线城市来进修的，听她说有三十岁了，孩子三岁，现在交给她老公和婆婆在看管。不过她个子很娇小，皮肤也很细嫩，加上还很会打扮，看上去娇滴滴地，是那种讨男人喜欢的女人。

　　我也耳闻说来进修的男医生都很喜欢玉儿，包括抢着请她吃饭啊，陪她逛街啊什么的。不过也没有往深处想，只是觉得大家能够有缘远离自己的家，在这里相聚一年，怎么说也是缘分啊。

　　听说玉儿好像不是正规的本科毕业，所以专业能力和王斌比起来缺了很大一块。在这些进修医生中，小王是从我们学校毕业的，算是我的校友，他有比较好的基础，加上人也很聪明，业务上是一把好手，因此无意中就成了进修医生中的小领导。所以我对玉儿和他走的近一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看看手表，已经是晚上9点了，我和她打招呼：“黄医生来了？”小王医生就说，“正好，一会儿就要来夜宵了，我去给两位美女端夜宵去。”

　　第二天上班，查房的时候，意外地看见1床陈家伟老老实实地半靠在床上。似乎在等待查房似的，和他过去的呼呼大睡全然不把规矩放在眼里形成了对比。李教授果然有些激动，急巴巴地问他，“还好吧？没有什么不舒服吧？”他胡乱答应两下后，却是看着我说，“朱医生，我还要换多久的药？上周查的听力情况怎么样？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这个傻瓜，我在心里抱怨。真是没有眼力劲儿，那什么，果然见李教授的脸沉下去，径自走了，我赶紧小跑着跟上，也不管哪个陈家伟还在后面追着我叫“朱医生，朱医生”。

　　回到办公室，将医嘱该改的改了，就该收拾收拾进手术室了。一路是马不停蹄，脚下生风。

　　我看许医生还坐在办公桌前喝他的茶，并没有起身的意思。我就折到住院总医生的办公桌前看看玻璃下压的排班表，昨天余主任发话了，不知道是不是新的排班已经公布出来了，我看看我到底哪天值班，心里也好有数。翘着手指在那找“朱诗婷”找了半天这周我哪天值班，居然找不着，心下有些窃喜，再仔细看一遍，却发现是白高兴一场，原来这周我的班就已经排到门诊去了，周五啊！唉，周末都不让人好好过。再一看不打紧，昨天那个门诊夜班，根本不是王医生的，排班表上明明白白写的是：黄玉！

　　手术的时候，我感觉许医生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所以我就将一助的活抢着做了一些，要不然他又得挨李教授一顿骂了。我看出李教授和许医生的关系也很微妙，许医生似乎对李教授没有以前对张教授那么尊敬和服从。所以我对张教授的回来上班甚至是持欢迎态度的，我可不希望每天和这两个关系不妥帖的人一起做手术。听说张教授今天回来上班，不过早上直到我们进手术室也没有看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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