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相思花含烟 > 第19章 第六章 1 潋滟杏花色

第19章 第六章 1 潋滟杏花色


  每年一进入十二月的第二周,生产部就会派出两名扮成天使的员工每天早上八点开始到各个部门分发给每位同事一块巧克力和一块曲奇饼。我们叫这两名天使甜心天使。这是亚格斯从成立以来就定下来的传统。甜心天使通常会是从车间的志愿者中按抓阄的方法挑选出来的,不管男女都需浓妆艳抹,穿上员工服,戴着两扇洁白的大羽毛,拎着装满巧克力和曲奇饼的小篮子到各个部门发放福利。甜心天使大部分时候都是两名女同事,但有的时候也有男员工愿意加入的,那甜心天使们走到哪里都会更热闹些,因为浓妆的男天使看上去更加可爱有趣。

  今年的甜心天使们更招人喜爱,因为Ben自愿加入,和一名来自索马里的二十二岁的叫Sofie的黑人小姑娘一起发送巧克力和曲奇。这一黑一白的浓妆艳抹超级绝配到哪里都引起一阵欢乐的笑声。

  Ben从法国回来后一直想和我说点什么,但都被我挡了回去,因为我的情绪纷乱,实在没心思听其它的。

  海边林中的那一吻把我的心扔进了荒芜的沙漠里,各种情绪炙烤着我,让我不知道如何面对过去和如今的自己。

  初吻丢失了,我一直守护着的美好梦境也破碎了……

  当我推开薛落荒而逃的时候,我只想立刻离开他离开所有的人,可又无处可逃,到处都是拥挤的人群,而我,如流浪者,没有家,没有着落。我哭着给李梅打电话,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把我带回家,安慰着我,却如何也不能让我平静下来。她抱着我,眼圈红红地叹息着。我看到Tom也在旁边,手足无措地看着我。

  她是理解我的,只有她能体会我这些年为了守住这份纯真所承受的煎熬和寂寞。

  那一夜一天,我坐在李梅家的窗台那里,看着天由明转暗再由暗转明。她无声地照顾着我。偶尔能听到她小声地接电话。门开了又关上,关上又开了……

  我无法入眠。梦中见到你,我该如何面对我们的诺言。我只想等你来,牵着我的手,去我们的竹林荷塘。

  周一上班的时候我只有强颜欢笑去应付着生活。

  甜心天使到来时,Ben在我面前单膝跪下,仰脸看着我,把一块巧克力和一块曲奇饼双手捧到我面前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我脸上是什么表情。

  a起哄着。我竭力平静着自己的情绪对Ben说着感谢的话。Tom在他的位子上盯着我,等他们走后立刻把我叫了出去。站在公司的大门外,我仰望着遥远的天空,只有这样,我的泪才能被压下去一点。再回办公室的路上,薛站在他门口看着我走过。Tom去了他那里。

  我不想见到他。在门口的时候我对Tom说。

  这一周里,我默默地做着自己的工作,极少参与a的话题,也不说笑了。她们多次问我为什么那么安静,我只说当个听众也不错。Tom有意无意地和她俩说笑着,于是她们就不再那么注意我了。

  每天一下班我就回去了。不开灯不看东西,只是静默地躺着。眼神空洞,浑身无力。

  那年七月,当你离开时,我也是这么的绵软无力。

  那时候我只想追随你而去,可是你的兄长告诉我,我活着,是你的愿望。

  我想完成你的愿望。你可曾看到,为了完成你的心愿,我独自跋涉得何其艰难。

  父爱遥不可及,母爱飘忽不定。幸而那时候,我有外公陪伴。黄昏时我们走在野草漫生的乡间小路,看天边彩霞,听鸟虫鸣唱。

  可如今,关山已远,天涯无涯。

  今夜,月光透过窗玻璃散落在地板上。我披了衣衫,走出门。月色清寒,流落在我发间。我的长发是为你而留的,这长发一如我对你的绵长思念。天幕上,那颗最亮的星儿,随着我的脚步移动着。

  寒夜风细,枯枝斜倚。

  站在路边,望向不远处的树林。一弯淡月,仿佛照颜色。

  回来的时候,看到薛的车停在门前。他站在那儿。

  回去吧,已经很晚了。我淡淡地说。

  Mary。他的声音有点嘶哑。

  我没有怨任何人,只怪我自己。我看了看他仿佛堆满倦意的脸,无力地说。

  我想和你谈谈。他的声音听上去很无助。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时候,我们都无可奈何。我说。

  我想让你知道,我的余生,只愿与你共度。他说,月光下,他的目光闪烁着。

  ……

  Mary。他轻声地叫着,往我跟前挪动了一步。

  GO,PLEASE。我有点尖利地低声说。

  我打开门,又关上了门。蜷缩到床角的被子里,望着窗户,等着黑夜慢慢变成白天。

  周日我只给姐姐发了个短信,告诉她我忙,不能和他们打电话了。

  我独自走到那个睡莲池边,在那儿坐了半天。青草覆盖的小路上,偶尔有人跑步经过。高大的树林,枯叶满地。远处的牧场,点点白羊散落在草地上。高大的风车在视野的远方旋转着。天空里,稀疏的白云飘过,无声无息。

  周一的早会主要有以下三件事:

  1.薛已批准三月的庆典计划。Amanda已经把计划发到总部去了,等待审批。

  2.由我们部门给销售部做一个不公开的人事评估,由Linda和我来执行。

  3.从外围了解一下采供部的财务状况,重点是探查一下回扣问题的严重程度。由Amanda和我来执行。

  午餐的时候Linda抱怨着说她的工作太多,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

  干嘛要偷偷做销售部的人事评估?他们不是都做得好好的吗?中国人事儿就是多。Sine牢骚着说。她从来就没有顾及到我是个中国人这个事实,而我,对她这说什么都不过大脑的性格也完全没有办法。

  原本这事儿是不能公开的,但Sine这样当着其他几个人的面儿发牢骚等于把这事儿公开化了。消息象风一样很快飞遍了公司的各个角落。整个下午我们办公室犹如菜市场一样人流不断,销售部的人来得最多,弄得我们一下午几乎什么都没干成,净和大家反复地用各种模糊词句解释了。Amanda非常不满地问是谁走漏的消息。我和Linda低头干活儿,什么也没说。

  我以为不是不公开的,所以就在吃饭时议论了一句。Sine有点心虚,但极力装作理直气壮地说。

  这样的事儿以后坚决不能再发生。Amanda严肃地说。

  知道了又怎么样,这也不可能一直是个秘密。da离开的背影,黑着脸说。

  咱俩得更小心些做事,Amanda在监视我们。下午我和Linda在咖啡间碰到时,她小声和我这样说。

  怎么监视?我有点不知所以地问。

  你不奇怪上次她问Ben是不是去你家了?她是偷偷地看着你下班后走的时候和谁一起,往哪个方向去了。她低声说。

  我示意她去大门外。我们站到门口停车的开阔地方。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我问。

  还不是想尽可能多地了解公司的各种关系,以便于她开展工作。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以前公司的头儿也这样做过,所以我才观察过Amanda,知道她也这样做呢。

  天呐!这是侵犯人权。

  可她又没有妨碍到我们什么,所以谁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那你说她下了班就干这事儿?

  下了班之后她干不干我不知道,但我们刚下班的时候她肯定是在注意观察着呢。

  这……我结巴了一下。本想说这个变态的,但又把话给咽了回去。我虽然信任Linda,但也还是少说为妙。

  你被她抓到过什么吗?我问她。

  我又没什么不正常的,也没什么秘密,所以不怕她监视。她微笑着说。

  我有点不安地跟着Linda进公司的时候,薛正从他办公室走出来。

  Mary你来一下。他叫住我。Linda径直回办公室了。

  销售部人事评估的事儿怎么那么快就公开了?他站到我面前问。

  这事儿你需要问Amanda。我说,低着头。

  不是把执行交给你和Linda了吗?他问。

  我们只负责执行。我说。

  你们俩刚才在嘀咕什么呢?他问。他不是对人事评估的事感兴趣而是对我俩说什么感兴趣吗?

  女人之间的话题。我板着脸说。

  你把这个文件拿去补充一下,下班之前拿给我。他看我这样,就转了话题说。

  回到办公室我先把他的文件弄出来,放到Tom的桌子上,让他下班前交给薛。

  大姐,我求你放过我吧。他面有难色地说。

  算你帮姐一个忙,谢谢了。我求着他说。

  不帮。他看我这样,立刻回绝说。

  好吧,今儿晚上我去李梅家住,我才是她的皇后娘娘。我板着脸说。

  他被我的话逗乐了,呵呵地笑着去送文件了。

  快下班的时候,薛的电话打过来,让我过去一下。

  晚上我们一起喝个咖啡吧。他说。

  抱歉,我约了Ben。我说。其实我是不想去也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让他放手。

  那好吧。上次你说的《六国论》这两天带来我看看。他说,听上去很平静。

  下班的时候我接到Anna的电话,就匆匆回家了。

  Anna从德国回来几天了。尽管每天都有专人定时来帮她做一些必要的事情,但她终究需要人时时照应。我去的时候,她穿戴整齐地坐在饭桌旁,拐杖放在身上。

  她说她打算搬去养老院住,因为自己独自住实在是不方便了,并问我会不会时常去看她。我说我会的。她让我帮她把房子要租出去的信息发给她的房屋经纪公司。

  她把养老院的地址电话都拿给我,并说明天就搬过去。

  记得有时间了来看我。我走的时候她送我到门口依依不舍地说。我笑着拥抱了她。

  回到家,我把手机中父母和外公外婆以前的老照片又打开来反复看了几遍。

  小时候,每到夏天,外婆的妹妹我的姨婆总会在杏子将熟的时候来家串门,住上几天。那时一天中最热闹最温馨的时刻当属傍晚吃过饭的时候。大人们收拾出一块地方,摊一张凉席在地上,让我和姐姐在上面玩,他们环着席子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摇着扇子,拉着家长里短。外公总是坐在席子上,我有时把头枕在他腿上,有时躺在他怀中,借着他摇过来的凉风,透过杏树叶子数着天上的星星。

  姨婆来的时候也是父亲每年会在家呆几天的日子。每天清晨父亲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两个院子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再撒上一些水压住浮尘。

  父亲在家时,侍弄菜园子的事儿就由他承包了,外公只在边上坐着或旁观或指挥。我和姐姐总是要帮忙的,拿着水瓢给菜们浇水是我们干得最欢的活儿,甚至把杂草都给浇个透彻。从我记事开始,在我眼中,父亲总是陌生而遥远的,他的怀抱也是那么不熟悉,以至于我总是躲着他,不象姐姐和他那么亲近。等我们干累了也收工回家了,饭桌上总会有诱人的韭菜饺子等着我们。浓浓的饺子香味和着笑语欢声萦绕在院子里。小院儿里的鸡冠花浓艳地开着。葡萄架上又圆又大的紫葡萄挂满枝头。这个时节也是我比较快乐的时候,因为母亲的脾气明显没那么坏了,我干了坏事也被打得没平时那么疼了。

  母亲在我印象中非常的冷漠,总觉得她只爱比我大八岁的姐姐,对她无限疼爱无限迁就。而对我,她不是打就是骂,甚至有的时候还骂我是扫把星,不打不骂的时候就是拒我于千里之外的漠然态度。她打我的时候每次下手都很重,仿佛不打死我不足以让她解气似的,以至于有时候外婆拦不住了就对她吼着,你把我也打死吧。而外公,总是事后把我抱在怀中,不停地轻言慢语安慰着。

  秋天来的时候,外婆最喜欢坐在大院儿里的桂花树下,听着秋虫在墙角弹唱,闻着浓浓的桂花香。外公忙完了自己的事儿,也会来陪她坐着,说说过往谈谈家长里短。夜空里有时繁星点点,有时皓月高悬。

  烛光摇曳着,我的思绪也随之在时光中游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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