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十章 2 醉美葡萄园

　　早上六点时，薛的电话打过来。

　　月儿早。他的声音显得有点疲倦。

　　抱歉，我昨晚画画就没注意到短信。我很过意不去地说。　

　　是我不该打扰你画画的心情。他落寞地说。

　　Amanda要我今天下午和他们一起参加的一试。我找话题说。

　　好好听着看着，多学学。他温和地说。

　　Linda说是你让我参与招聘工作的，Amanda说是她想让我多学学的。我说。

　　我是和Amanda提过，但她还是很谨慎的。不用多想，用心学着就行。他说。

　　可我不想在事业上有什么追求，就想这样平平淡淡地过着。我说，我不想让他过多指点我在Amanda那里的工作，这会让她不信任我的。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他笑笑说。

　　可大家都去当将军了，谁来上阵杀敌呢。我无奈地说。

　　月儿，。他突然轻柔地说。

　　我得去上班了。我说着，挂了电话。一丝慌乱，一点惆怅爬上心头，拨弄着我的思绪。

　　因为最近正停留在丹麦，所以下午的一试他准时到了。面试安排在原r办公室旁边的大会议室。许多时候我挺奇怪薛为什么不搬到r的这个办公室来，但也没有多问。a和我三人做这个一试。到的时候，Linda主动要求去引他进来。他本人比照片上帅气，约180厘米的样子，眼神明亮，语速有点快，但给人很干练的感觉。他母亲是中国人，父亲是德国人，他只会说简单的中文，但不会写，不能看中文，是比较德国化的人。整个面试过程就感觉Linda从头到尾面若桃花。看这架势，她恐怕要攻一下这块老鲜肉了。

　　原定面试时间是三十分钟，可一下子聊了一个小时。人比较随和风趣，见识听上去也比较广泛，对COO这个工作也很有心得。Amanda之后问Linda和我的看法。Linda当场说可以用，我由于不太清楚怎么才算是行还是不行，就说可以晚点再试一轮。

　　下班后我在网上找了不少关于招聘的资料研究了半天。对于的一试，我觉得今天有个问题我比较感兴趣，就是他说想换换环境，但是为什么想换，他没说，a好像也不太在意。

　　Tom最近被薛派到车间去协助in的工作了。在警察没有破案前，所有in的工作，Tom都要从旁协助。我感觉他就象薛的一个多功能棋子，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放。Tom也不负薛的重托，在哪儿都干得八面玲珑。

　　今天在餐厅吃饭Tom说他发现事件发生前后那个从R&D部调过去的同性恋助理就一直请假，而二楼那个德籍工程师也一周多没来上班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呢？或许人家去哪里甜蜜去了呢。我听他说完，觉得他大惊小怪了。

　　不是，你可能不知道，之前好久他们都象在闹矛盾，相互没交流的。Tom说。

　　同性恋也会吵架呀？我惊奇地问。

　　Mary你好好听我说行吗？Tom有点不耐烦我的不以为然了。我赶紧低头吃东西，不说话了。

　　警察查了这么多天了，也没在Samanta男人身上查到任何线索，而Samanta又一如既往地来上班。你不觉得这不合情理吗如果是她男人干的？他说道。

　　你这分析有道理。我附和着说

　　那你说我们应不应该给警察说说这事儿？他问我。

　　应该。我不假思索地说。

　　但我觉得你应该先向Claus问问具体情况再说，别诬了人清白。我又一想，说道。

　　你这个主意非常正点。他夸着我。

　　李梅因为Tom被薛强制不能休假的事儿，给我打过两次电话声讨薛。

　　那改天我假意把他请到你家吃饭，你下毒，毒死他大家都清静。第二次的时候我说。

　　干嘛不去你家啊？她笑了半天反问道。

　　你恨他嘛，毒死在你面前那多解气呀。我哈哈笑着。

　　那你不心疼？她坏坏地问。

　　我肯定不会，不过我估计你家Tom会，因为他发誓这辈子就做薛的一颗小行星了。我胡言乱语着。

　　Tom！李梅刺耳的叫声从电话那头儿传过来，吓得我赶紧把电话挂了。

　　Ben最近忙着他其它的工作，并时不时地问我愿不愿意和他去其它地方工作。

　　不愿意。我直接地说。

　　你以前不是想换工作的吗？他不解地问。

　　但我不想离开丹麦。李梅在这儿，我要是走了，她怎么办？而且，我喜欢如今在公司里的这种平静生活。我说。

　　Sweetie，那你想我留下来陪你吗？他温柔地看着我问。

　　我不喜欢被人勉强，所以我希望你也能过你喜欢的生活。我说。

　　我在微信上建了一个只有高明明，李健吾和我的p，我们经常在这上面交流着关于签证的进程和他们到了后想去哪里玩的事儿。高明明说她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和我呆着。

　　那我们就去我一朋友的葡萄园呆着行吗？我问她。

　　好。她回答得忒爽利。

　　我问李健吾的意见。他说只要明明开心，去哪儿都行。

　　于是我们就决定去Ben的葡萄园呆着，晒太阳，赏月光，品红酒。当我把这告诉Ben时，他轻快地说他会安排好一切的。

　　那这样你就不用卖画了吧？他问。我冲他开心地笑了。

　　这几天我在家给Ben画了两幅西海印象，都是200x80厘米的。他也画了一幅送给我。画面上背景是古罗马斗兽场和廖远的天空，焦点是白衣裙的女子低头看着小路上的一朵白色野花，黑色长发随风扬起在大半个画面上，阳光洒在头发上，闪着晶莹的光。题款：Sweetie。

　　气温渐渐升高着，天越来越长了，黄昏也开始有了黄昏的样子。附近半坡上的马儿在外面呆的时间也长起来。有时候我下了班走过去，采一些青草喂给它们。一开始它们挺害怕，不敢靠近我，过一会儿熟悉了它们就开始抢着吃我手里的青草了。树林中，鸟儿脆响地鸣叫着。偶尔有人牵着宠物狗从小路上走过。

　　你是不是闲坐在天空的某个地方看着我在静静地度着日子，踩着青草漫生的小径往岁月的深处走去？

　　薛没有如期回来，也没有联系我。这样挺好，没有消息也许就是最好的消息。Ben也出差去了，说过几天就回来。

　　Linda这几天看上去又活泛了起来。

　　一大早进门就听她和Sine热烈地讨论着。她又交了一个男友。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听她俩说那人的长相，我嚷着也要看。

　　黑人！Linda展示着那人在Facebook上的照片给我看时，我轻声地惊诧着。

　　你看，我就说她接受不了。Sine看看我，对Linda说。

　　谁接受不了？我问。她俩清脆地笑着，都看着我。

　　可我能接受啊。我这话加上我无辜的表情又把她们逗笑了。

　　隔壁的Tina跑过来问我们又有啥好事。

　　Mary喜欢黑人。她们笑着和Tina开着玩笑说。

　　你要找个黑人？！那Ben怎么办？Tina眨着眼睛，叉着腰问我。

　　是她们找的，不是我，再说这和Ben有什么关系呢。我无奈地笑着说。

　　你们这是在上班呢还是休息呢？Amanda过来问，有点不满地看着我们。Tina灰溜溜儿地回去了。我们都盯着电脑工作起来。

　　我晚上要去和黑人约会。Linda拿着咖啡杯从我身边走过时低声说。

　　我也去。我急忙站起来说。她站在那儿，怪怪地看着我。

　　我说我也去咖啡间。我扬扬手中的水杯，笑着在前面跑出去了。

　　第二天早上，Sine早早就到了，说一晚上没睡好，因为房客这几天旅行去了。

　　你不是急着想听Linda说点什么吧？我问。我一到办公室她就这样解释着，让人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也是重要原因之一，多激动人心呐，我还从来都没试过呢。Sine激动地说着。

　　Linda今天迟到了一个小时，把Sine等得象热锅上的蚂蚁。

　　不好意思，堵车了。她匆匆忙忙到了之后解释着。

　　Amanda闻声也过来了。她昨天下午的时候找Linda过去汇报工作，顺便知道了这事。

　　我们三个看着她，她不急不缓地从手提袋里掏出一盒精致的蛋糕放在我们面前。

　　吃的时候耳朵也不能闲着的，快说吧。Sine一边打开蛋糕盒子一边催促着Linda。

　　人很羞涩，手艺也很好。她笑着说。

　　喔。起哄着。我不解地看着她们。

　　你看，你们把Mary都弄晕了。Linda笑着看我，和她们说道。

　　别转移话题。a说。

　　我是说他是糕点师，做糕点的手艺很好。Linda解释道。

　　da吃着蛋糕，笑眯眯地问。

　　挺温顺的，让他干啥就干啥。Linda说。

　　那你让他干啥了？Sine追问道。

　　这不是让他给你们烤蛋糕了吗。Linda解释说。

　　说主要的。Sine有点急不可耐地说。

　　花样挺多，两次。Linda有点羞羞地说。

　　看来这黑的和白的都一样。Sine有点泄气地总结着，脸看向电脑屏幕准备工作了。

　　a却笑得直不起腰来了。我一脸尴尬地去了咖啡间。

　　周六太阳高照，风也不大，于是我拿了个画本想去树林那边画画马儿。可它们不在。我就坐在斜坡对面的田埂上，画着空旷的草地。这时高明明发微信说签证下来了，他们打算订五月十号的机票，想在我这里玩十天左右。

　　我给她打电话，让她把机票发给我，到时候准时去接他们。我们兴奋地交谈着，回忆着以前住在她妈妈家的温馨和美好。阳光温暖地照着大地照着我。云轻风静，从容安宁。

　　又一周开始的时候，薛和Ben都回来了。

　　月儿我回来了。周一晚上的时候，薛在外面说。我打开门，看他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一脸疲惫的样子。

　　快回去休息吧，你看上去那么累。我轻快但关切地说。

　　你来，我有东西带给你。他说，示意我去他家。

　　这些天过得好吗？他把一套书放到我手上的时候，握住我的手问。这段时间他只要出差都会带一些书回来给我。

　　挺好的。我说，缩回了手。

　　我过得很不好。他幽幽地说，坐到沙发上。

　　工作不顺利吗？我看着他问。

　　还好，事情都在顺利地协商中。他拍拍身边的沙发，示意我坐到他身边去。

　　我还在画画。我说，并不想久留，也不想打扰他休息。

　　月儿，这几天我妈妈又住院了，情况看上去不是很好。他听上去有点伤感地说。

　　我很抱歉。我说，不知道如何劝慰他。

　　这些天我刻意没有联系你，想了很多，也深刻地感受到，我的生活里如果没有你，真的度日如年。他走到我身边，看着我说。

　　月儿，今生我只想和你共度。他看着低着头的我，又说。

　　我看了看他，坐到了身边的椅子上。

　　我的人生很残缺，所以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精神负担。我缓缓地说。

　　我……他想说什么，但我打断了他。

　　你坐下来，我想和你说说我这个人。我说。

　　我从小就是我外公外婆带着的。我不知道也未曾从我父母那里尝到过多少父母之爱的滋味。他们那时候已经有了我姐姐，几年后渴望要个男孩，可我的到来破碎了他们的梦想。生下来后我母亲就要把我扔了，我老奶奶死活拦着不让，我才被留了下来。我父亲常年在外地工作，我一直不知道也没想知道我母亲整天不着家是在做什么。在我的印象里，她稍不如意对我就是打骂，我对她只有恐惧。她不在家我过得更自在些。外公外婆护着我，但终究不能管住她对我的一次又一次痛打。也是我自己太顽皮，才惹她那么生气。我一直很羡慕我姐姐有父亲疼母亲爱，他们亲昵地叫她馨儿，而我母亲叫我叶茹梦父亲叫我老二，这其实也没什么，我姐她听话乖巧，从不干坏事，不象我，什么坏事都干过，比男孩子还野。他们搬家后我不敢也不想和他们一起住，就一直住在外公家，那个小院儿是我唯一的根，可如今也被拔掉了。在我来丹麦前，父母家我只去过一次，是去找他们借钱来这里留学。外公走后我独自住在那个空空的院子里，既绝望又害怕。那时姐姐过来陪过我几次，对我来说那几次比过年都让我快乐。我抚摸着痛苦隐忍着眼泪，平缓地说。

　　月儿。他蹲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眼泪挂在脸上。

　　这些往事只有高明明和她妈妈知道，其他人我从来都没说过。我不需要同情，更不想回忆它们。现在和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在感情和人格上我都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以后会怎样谁也不知道。我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些幸福的家庭，也不可能带给其他人幸福和快乐。我，不值得你花费心神。我很羡慕你有父母的宠爱有深厚的亲情相伴，所以你应该只考虑他们的感受，不要等来不及时去惋惜和后悔。我真诚地看着他的眼睛说，咬着牙笑了笑。

　　月儿，让我来爱你好吗。他拉着我的手站起来，轻轻地抱着我说。他低柔的声音里带着泪意。

　　我想用我的余生陪着你一个人，就象外公陪着外婆一样。捧起我的脸，他说，他的泪水滑落到了我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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