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新军 3

　　天色蒙蒙亮，秦峰二团九连刚刚吃了几口后方送来的热饭，甘军的大炮就响了，通迅员冯二富一个没看好，炸起的尘土把他的饭盒掀了个跟头，好不容易分到的热汤给报销了，气得他大声咒骂，一边忙不迭的钻防炮洞。


　　面对甘军集中了全军一多半的炮火，陕军根本不是一个量级，只能在阵地紧急时才开炮支援，不过陕军很快发现，虽然甘军火炮数量占优，炮兵素质却不敢恭维，很难对陕军炮兵阵地进行全覆盖，陕军常常可以采用几发急促射后迅速转移阵地。陕军团级部队装备的身管火炮是七五MM山炮，重量只有几百斤，三个战士就可以轻松转移阵地。甘军低劣的炮兵素质，让他们很难把数量优势变成质量优势，彻底消灭陕军的炮兵。


　　炮火准备之后，甘军又一次发起攻击。围了整整三天，还吃不掉区区陕军一个团，张兆钾实在是面上无光，下了死命令，就是用人填，也要拿下丁环岭。


　　杜聿明九师二团退无可退，背靠黄河殊死反击。


　　秦峰的九连阵地已是一片狼藉，在对方不断发动的营级规模的猛攻下，九连伤亡大半，排长、政教员、副连长全都换了一遍，阵地上甚至发生了白刃战，秦峰凭借自己在军校蓝球队里练就的灵活步伐躲过一名甘军刺刀偷袭，没被刺中要害，但背上还是划了长长一个口子，副连长没他幸运，倒在了刚才的白刃战中。这里已经是第三道防线了，再不能后退了，看着阵地上能站起来的不过一个半排，几十号人，秦峰的心中一阵绞痛，七八十个个生死与共的好兄弟，都倒在前面，也不知下一个是不是自己。


　　仗打到这份上，拼的就是勇气和决心了。战斗人员的不断减少，阵地的防线越来越薄弱，仅有的三挺重机枪，已组织不起严密的火力网，甘军的人潮越来越近。虽不断有人中枪倒下，队伍推进的步伐并没有减缓太多。


　　这就是自己的最后一战了，秦峰一声苦笑，旋即振作精神，刷的一声抽出腰间的刺刀，“咔”的一声装在步枪上，一声大吼，道：“上刺刀。”几十个人齐声喝道：“上刺刀。”声音一如昨日般宏亮，陕军将士，生命虽将逝，士气不沉沦。


　　敌人越来越近了，秦峰大喝一声：“手榴弹准备，冲锋号。”


　　几十颗手榴弹准确的飞向敌群，这时还能活下来的，都是百战老兵，是战斗力最强的。密集的手榴弹炸的甘军进攻队形一乱，几十条汉子端着各色步枪冲了出来。十余名老兵端着轻机枪，自动步枪一顿猛扫，打完子弹后随手一扔，摘下背在肩上上好刺刀98K，直冲上去，短兵相接前的两轮打击，让甘军的气势大受影响，秦峰趁机带着几十名战士如下山猛虎一般冲了上去，由秦峰和几名士官一马当先，精湛的刺杀技术接连挑翻好几个打头的甘军，一时扭转了陕军颓势。


　　望远镜里，督战的二十九师师长张玉田看见这一轮进攻又受阻，攻击的势头已然松动，急了，张大帅下了死命令，再拿不下陕军，自己宝座难保了，转头对副官说：“传我命令，让炮兵开炮，炸死这帮陕西佬。”


　　参谋长提醒道：“可我们的人还在上面。”


　　“妈的，都什么时候了，再拿不下阵地，你我都要被张大帅砍了脑壳。顾不了那么多了。”


　　秦峰一枪托打倒一个敌人，退步拧身，勉强躲过一名甘军的偷袭，正要进步突刺，耳边忽然传来刺耳的尖啸声。


　　“不好”，秦峰一惊，敌人开炮了，没等他反应过来，扑天盖地的炮火就覆盖了阵地，四周都是炸起的尘烟和残肢。拼杀的双方将士刹时被笼罩在炮火硝烟中。


　　一股大力撞来，秦峰身子一轻，倒了下去。


　　。。。。。。


　　凶猛的炮火后，甘军第二波攻击队伍冲了上去，陕军显然在刚才的炮火中完蛋了，没有预想中的激烈枪声。不过，甘军第二梯队却慢吞吞的不敢向前，当兵的心里都在骂，妈的，连自己人都炸，可要小心点，别把自己的小命丢了。拼命放枪，就是不前进。


　　激烈的枪声惊醒了秦峰，只觉的全身轻飘飘的不听使唤，他艰难的转动头，惊奇的发现，自己一个零件没少，除了先前战斗中的外伤，好好的。他摆了摆头，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身边趴着通迅员冯二富，全身被弹片打成了筛子，汩汩的鲜血流了一地。


　　一瞬间秦峰就明白了，这是为了保护他，冯二富才牺牲的，看着满脸稚气未脱的冯二富。秦峰心中一难过，自己没有保护好他，反倒是他来保护自己。


　　秦峰默默的为冯二富整了整衣服，轻声道：“兄弟慢走，等一会儿哥哥去陪你。”


　　放好冯二富的遗体，秦峰一跃而起。收集弹药，将重机枪换好子弹。静静的等着甘军接近，二百米，一百米。


　　“突突突”，秦峰狠狠的按下击发手柄。重机枪又响了，猝不及防的甘军一下子被撩倒一片，慌忙趴在地下还击。


　　身边响起零零星星的枪声，看来阵地上还有其它人在。


　　现在的秦峰，什么念头都没有，阵地反正是守不住了，就看自己什么时候牺牲了。


　　渐渐甘军发现陕军阵地没有几个人了，嗷嗷叫着冲了上来。


　　没有弹药手，打完了子弹，秦峰抄起一支步枪就冲了出去。身后的战壕里，零星跳出几个人影，跟着他义无反顾的扑了上去。


　　一连放倒两个敌人，面对第三个时，他的双臂已是又酸又麻，一下没挡住，腹间一凉，脚下一软，倒了下去。低头一看，刚才的一刀，划破了肚子，连肠子都流了出来。鲜血染红了身边的土地。。。。。。


　　据后来投降的甘军说，他看见陕军的阵地上，一个军官被豁开了肚子，肠子都流出来了，只见那个军官大吼一声，一把扯下身上的军服，把肠子往肚子里一塞，用军服一裹，端着枪又冲了上来，一连挑了两个兄弟，大伙都吓坏了，这还是人么，一下子就乱了。


　　九连阵地在最危急的时刻。杜聿明的预备队及时赶到了。打退了心惊胆战的甘军，守住了阵地。


　　入夜，杜聿明又一次下令收缩阵地，全团伤亡过半，预备队也用完了。坚守阵地已经六天五夜了，明天如果援军还不到达，自己怕是坚持不住了。张兆钾下了死命令，打起来是不计伤亡和损耗的。


　　九师二团除了医疗队，都上了前线。炮弹也剩半个基数了，明天可能就是最后的绝战。杜聿明有点悲凉，陕军合成作战历来都是流水行云一般，偏偏这次就出了问题。原本应于前日凌晨于侧翼发动攻击的装甲团，此刻还在匆忙赶来，甘肃路况很差，明天难以到达。


　　喝了一口咖啡，杜聿明叹了口气，后天，后天来了就只能给二团收尸了，对方可是两万多人的一师两旅，自己能坚持七天，已是奇迹了。真要坚持十天，那成了神话了。


　　杜聿明作了最坏的打算，命令营卫排连夜将后勤技术、伤员、医生组织起来，将完好的汽车加满油，明天如果撑不住，他将带全团战斗人员为这些人杀出一条血路，让他们突出去，自己决不能成为陕军成军以来，第一支被成建制消灭的部队，陕军建军以来最大的损失是华阴中伏，三千人战死，但各团都保留了建制，何况其中一大部分是原国民军蒋世杰的部队，战斗力并不强，高敬的部队大部分都保存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战斗打响了，张玉田亲自兼任督战队长，这也是张兆钾给他的最后一天了。战斗格外激烈。每一个阵地都反复争夺，甘军在陕军大无畏的气势下士气极其低落，往往要数倍数十倍的兵力，才能夺战陕军一处阵地。


　　战至黄昏，陕军已被压缩在一小片核心阵地上，杜聿明又一次联系装甲团，得到回电最早于明天傍晚到达，看来援兵是不可能赶上了。杜聿明下了决心。将收拢的部队集中到指挥部前。


　　他大声道：“各位同志，我杜聿明无能，累得各位在这里拼死搏杀，却得不到胜果。现在援军今天已不可能到达了，我们苦战七天，大量杀伤了敌人，展示了我们的力量，再等下去已无必要，入夜后，我将带领大家杀开一条血路，向陕西转进，我们一定要保护后勤车队，保护医疗队和伤员，明白了没有。”


　　“明白”官兵们一起回答，基层军官已收到杜聿明的情况说明，装甲团还在路上，已方的几百号人，是无论如何杠不过明天上万人的进攻的。


　　收拾好行装，杜聿明手提一支汤姆生，头戴钢盔，带领部队，准备突围。带不走的汽车火炮都装好了炸药，所有的迫击炮都瞄准了东边甘军阵地。


　　杜聿明看了看手表，夜十一点差两分，他整了整行装，饱含感情的看了看这片淌着无数陕军将士鲜血的土地，再过两分钟，突围行动就要开始了，没有回头路，不知成与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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