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蝴蝶的翅膀

　　陨石、华月、恒星、黑洞，宇宙通用的修真等级划分让赵忌隐隐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那我们的70级体系，套入宇宙通用等级，处在什么位置呢？”他又问道。

　　老赵闻言，又默默的叹了口气，缓缓道：

　　“在这四个等级中，又分了诸多细等。

　　华月级，从低到高分为新月、弦月、满月、辉月、血月五等。

　　恒星级，则分初星、巨星、超巨星、帝星、神星，也是五等。

　　至于陨石级，大概那些发达的修真文明认为它太容易，随便就能达成，便没有给它划分细等。

　　而我们定义出的70级，基本上相当于华月的最低等——新月。

　　换句话说，人家不屑于细分的陨石级，我们却足足划分了69级，这可真是太悲哀了……”

　　听了老赵的话，赵忌低下了头。

　　不知何故，此时他脑子中反反复复都是一句中学课本上的古文——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那妖尊呢？妖尊是哪个级别？”

　　在先前的影像中，赵忌亲眼目睹了妖尊以一己之力，使得整个人类联军近乎全军覆没。其中12名70级高手，或是说12名新月高手，更是被它不费吹灰之力就斩杀11。

　　“妖尊……”老赵揉了揉脸，似乎很不愿意说出这个真相，但他还是开口道：“妖尊，是恒星级的怪物，虽然具体在哪一等还不确定，但他是恒星级无疑，战斗中，我曾亲眼目睹他将普通的物体化为灵气，为己所用……那是我们的一位战友，驾着飞机冲向妖尊，然后，就那么毫无预兆的化作了一团光，落在妖尊掌中，变成了他的兵器……”

　　赵忌再一次说不出话来。

　　今天，他和老赵的谈话进行得格外纠结。老赵每一次回答，都让他感觉到无比震撼。而这种震撼，又不是那种喜悦或是激动的震撼，它带来的，是愈来愈深的焦虑和绝望。

　　然而，赵忌又止不住的不断发问，如果这种未来势必要发生，那逃避又有什么意思呢？

　　妖尊，恒星级的怪物；而就已知的情况来看，人类成功达到的最高等级为新月——就算是20年后也是如此。

　　新月，即使是与恒星中的最低等相比，中间还隔着弦月、满月、辉月、血月四等。

　　而稍有常识的人更会知道，华月与恒星间的跨级突破，要比同一级间的升等难上万倍。

　　这么看来，人类与妖尊之间隔着的不止是一座山峰，而是绵延千万里的险峻山群……

　　“可最后，你不还是用十一字真言斩杀了妖尊吗？”在绝望中，赵忌终于抓住了一丝希望，“如果上一世你能够击杀妖尊，那么我也可以，哪怕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在赵忌的意识中，老赵站起身来，郑重的看了看他。

　　而后，他又一次摇了摇头：“碰巧罢了。”

　　“什么？”

　　“碰巧，我是说能成功发动十一字真言，只是一次巧合。那套功法至今还不成熟，我余暇时计算了一下成功发动十一字真言的概率，结果很不乐观——不，应该说是很糟糕才对——成功的概率只有不到0.00……01%。”

　　老赵念出了一长串零，具体有几个赵忌没去细数，但能够确定的是，这种概率，已经可以把它当作不可能了。

　　“那……”赵忌张了张嘴，却突然感觉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好。

　　要是每次得到的答案都令人失望，任谁也不想多问下去。

　　不过最后，赵忌还是问了出来：“老赵，既然这样，那你穿越回来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带回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吗？”

　　被这么一问，老赵突然笑了出来。

　　“其实这次穿越，并不是我主动为之，我只是误打误撞，才以灵魂的状态回到过去自己的脑中。

　　不过事情既然发生了，我也便接受了这份机缘。而在这个时空，我要做的，就是去寻找另一份机缘！”

　　“另一份机缘？”赵忌好奇起来。

　　“对，或是说另一个变数。”说到这，老赵的双目变得炯炯有神。

　　“蝴蝶效应你一定听说过吧，只要找对了时机，即使是蝴蝶扇动翅膀的微小力量，也能造成一场巨大的风暴。

　　而我，不，是我们，就要做这样一只蝴蝶，用我们这一百几十斤的分量，去给未来造成一场惊天巨变！

　　有了我未来20年的经验，我保证，不出10年，你就能达到70级巅峰，成为新月修真者，有了与宇宙接轨的资格。

　　到那时，我们便算破茧而出，有了蝴蝶的翅膀。接下来，我们就要去寻找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哪怕是飞遍整座亚马逊雨林，也要给这世界带来洗涤一切的风暴！”

　　今天第一次，老赵的话有了振奋人心的力量。

　　10年内修到70级，

　　与宇宙接轨，

　　制造改变未来的风暴，

　　这哪一条听起来都像是天方夜谭，然而，赵忌又了解老赵，或是说自己的为人，不放空话，不自我欺骗，这是他们的行事准则。

　　“老赵，哪怕只有亿兆分之一的可能性，只要它不为零，我就干定了！”赵忌对老赵郑重的说道。

　　“之后如何修炼，全听你的，你说出十分，我必要做出百分。”他继续说道。

　　“好好好！”老赵点头说道，“那我们就谈谈具体的修炼吧。未来还太远，你的实力还太弱，说多了也是空谈，还不如多规划一下近期。”

　　闻言，赵忌有些尴尬，但又无从反驳，自己的实力，与未来的需要相比，确实太弱了。

　　就算蝴蝶效应能够以小博大，但也总要有最基本的力量吧。

　　现在的赵忌，别说蝴蝶了，连个蝶卵都算不上……

　　老赵不管赵忌的表情，继续说道：

　　“首先，修真要讲求方法，尊重规律，像你刚才那样硬刚守誓剑是不行的，那不叫修炼，是自残。”

　　赵忌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自己确实有点操之过切。

　　做得再悲壮，达不到目标，那不也是徒劳吗？感动自己，又会给现实带来什么好处呢？

　　“其次，修真不光和修真者本身有关，更和修真者所处的环境有着莫大的联系。这句话，你能理解吗？”老赵问道。

　　“当然能，在灵气充沛的地方修炼事半功倍，在灵气匮乏的地方修炼缓慢，所以修真者都会去找个风水宝地修炼。“赵忌答道。

　　老赵微微一笑，“你只说对了一半，修真的环境，可不光指自然环境，还有社会环境。一个是成熟安全的环境，一个是动荡不安、人人朝不保夕的环境，你说在哪个中修炼，进步会更快？”

　　赵忌思考了片刻，答道：“后者。”

　　从动机的角度讲，身处乱世，修炼是为了活命，在如此强大的动机下，修真者会主动的去榨干自己的潜能。

　　从机会的角度讲，乱世中充满了危机，在一场场关乎生死而又充满不确定的战斗中，修真者的技法能够得到最大限度的磨练。

　　老赵认同了赵忌的回答，随后公布出他制订的下一阶段修炼计划。

　　“我们出国去。”老赵说。

　　“出国？”赵忌显然没想到老赵会这么说。

　　“对，出国。去最危险的国度，最动荡的国度！”老赵进一步解释道。

　　赵忌稍一琢磨，便明白了老赵的用意。在地球，有一块区域，被称为人类的沦陷区。那里，聚集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宇宙种族。若论起生死修炼，还会有哪儿比那里更加合适呢？

　　“好，我们出国。”赵忌表示赞成，“去多久？”他又问道。

　　“至少三年。”老赵说。

　　“三年……”赵忌沉默了，他突然意识到，去国外三年，岂不是意味着自己要放弃复读、放弃重回修真学院的计划？自己之前可是跟林一、林小约好了，要在Z大修真学院做同学的啊……

　　赵忌的沉默没持续多久，“好，出国，我知道了，我也会去做的。”他对老赵肯定的说道，只是语气有些消沉。

　　在这沉默的几秒钟，赵忌理清了其中的利害。

　　其实这里面的得失并不复杂，在拯救未来的大义面前，一切短期的温柔和享受都要让路。

　　倘若就为了和朋友们在一起度过几年轻松、愉悦、快乐、温馨甚至是暧昧、情深、刻骨铭心的学生时光，而放弃了击败妖尊的一线希望，那就不是赵忌了。

　　摆在面前的两条路都不完美：无论是抓紧时间享受生活，然后在20年后被毁灭；还是放下熟悉的环境，为了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去修炼，在20年后放手一搏，选择哪个，都有极大的概率会后悔。

　　赵忌略微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后者。同时，他也能够理解那些选择第一条路的人。

　　也正因此，他的选择是艰难的，不管道理再怎么明晰，却也无法消除情绪上的失落。

　　尤其是见识过那个黑暗的未来后，赵忌更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渴望与朋友呆在一起，呆到天荒地老。

　　短期的利益，再怎么微小，也是真实且唾手可得的；长远的危机，再怎么严重，也是虚幻而飘渺的……人的本性如此，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开的……

　　“我会按你的计划出国修炼的。”赵忌复述了一遍自己的决定。

　　“但我现在需要静一静……好好静一静……”他又说道，然后再次躺回了院子冰冷的地面。

　　老赵明白赵忌此时的想法，像之前那样，坐了下来，沉默不语。

　　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长久的寂静后，赵忌开口道：“我好点了。”

　　“但还没完全好，还是舍不得？”老赵问。

　　“当然……Z大修真学院，一直是我做梦都想去的地方……前几天，和林一、林小在Z大里转了转，那校园真是太美了……还有校园里的人……还有湖边的黑天鹅，据说明年春天就有小鹅孵出来，我还想去摸一摸来着……”

　　赵忌语无伦次的絮叨起来，反正老赵就是他自己，和自己不必掩饰，不必感觉不好意思。

　　“你去Z大转悠了？怎么不叫上我？”老赵突然叫道

　　他这一叫，让赵忌很意外，“当时你在为展示未来做准备，我才没有去打扰你。另外，你为什么也对Z大有这么深执念啊，你当初不是做了几年普通学生，并且也考上修真学院了吗？”

　　“是做了学生啊。”老赵说话间竟搓起手来，脸上写满了不甘心，“可我上的学不是Z大啊！”

　　“不是Z大？！”赵忌惊讶，他没想到自己上一世竟会选择Z大以外的学校。

　　“当然不是。”老赵说，“你想啊，当你的朋友都是修真者，而你却成了凡人，你难道不会很自然的想躲起来吗？”

　　赵忌想了想，感觉是这么个道理，自己的确有可能做出这种没出息的事来。

　　尽管他知道林一、林小都不是嫌贫爱富、重利轻义的人，但自己这关，着实难过。

　　“那考修真学院你也没选Z大的？”他接着问。

　　“是啊。”老赵痛心疾首，“当时想着独自修炼，然后给他们一个惊喜……后来才发现，这个决定太失败了……老子后悔啊……”

　　说罢，老赵、赵忌同时叹了口气。

　　想不到，一个人活了两世，却还是错过了心中最向往的那个地方。

　　“老赵，你说有没有适合在国内的修炼方法？”赵忌随口问了一句。

　　老赵认真的考虑了下，还是摇头，“不行，国内修真学院的教程用未来的眼光看已经过时，而且他们也不会为了你进行定制化的训练。更重要的一点，国内的实战机会太少了……”

　　老赵说完，赵忌不再追问，“我还要多静一会儿……”他说。

　　决定已下，不会更改。但情绪上的消沉，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化解。

　　又过了好一会儿，老赵站起身来，对赵忌说：

　　“跟我念首诗吧！”

　　“念诗？”赵忌一愣。

　　“对，跟我念，两情若是久长时。”

　　“又岂在朝朝暮暮？”赵忌疑惑的对道。

　　“不。”老赵说。

　　他这一否定，赵忌更不明白了，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念诗的爱好，也不知道老赵这个时候为什么有如此雅兴，更不知道自己对的明明就是原句，老赵怎么就说了个“不”。

　　没理摸不着头脑的赵忌，老赵自顾自的把诗念了下去：

　　“两情若是久长时，

　　必先苦其心志，

　　劳其筋骨，

　　上破苍穹，

　　下饮黄泉，

　　增其所不能，

　　消其所不敌，

　　勿为朝朝暮暮，

　　而毁岁岁年年！”

　　赵忌干嘎巴着嘴，无法跟上老赵的词句。

　　然而这“诗”的每一字每一词，他都听进了心里。

　　当老赵念诗完毕，赵忌已站起身姿，立在了院落当中。

　　“老赵，我彻底懂了。”他坚定的说道，语气中再无怀疑与困惑。

　　“我赵忌要的一辈子，可不止2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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