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剑客传（六）
白休言洗了澡，半湿的黑发散在肩上，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发呆，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傍晚的熏风微微吹，无殇把一个小瓷瓶放她手里，道：“这是伤药，记得擦。”
白休言轻轻地缩回了手，微笑着道：“谢谢。”
他笑了笑，负着手站在她身边，晚风吹拂着他的衣裳。
她想到了什么，问道：“其实……你不住这个地方吧？”
他点了点头道：“我住在棠樾谷，本名叫寞阳羽，无殇是小名。”
“棠樾谷……寞阳羽……”白休言喃喃念着。
她突然转头看他，站了起来道：“我记起你是谁了，那个拿大蜈蚣吓我的人，花花绿绿的大蜈蚣。”
无殇笑得风轻云淡，补充道：“还是剧毒的蜈蚣。”
白休言愤愤道：“欺负我很好玩是吗？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了还这样。”
她望着他，他却没有回答。
可她转身要走的时候，他又拉住了她，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我是玩这些毒物长大的，那是我喜欢的东西，我不知道你怕。”
白休言眼里含泪，道：“然后呢？”
他轻轻拥她入怀，在她耳边道：“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白休言小心翼翼地想要推开他，可是他抱得更紧了，他道：“阿言，我以后不会欺负你了，别怕我好吗？”
白休言幽幽道：“我才不怕你呢，我比较怕蜈蚣。”
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却引得无殇哈哈大笑。
他笑得如此开怀，她竟没了脾气，不知不觉就笑了。
她就这样微微笑着，问道：“无殇，你喜不喜欢我。”
无殇一瞬间愣住了，下一秒，他从容道“我喜欢你，阿言。”
白休言微笑着道：“我也喜欢你。”
他笑了一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很落寞，他周身那层黯然，像纱一样缠绕着，像雾一样挥之不去。
白休言道：“你为什么不开心？你骗我的对不对？”
他用哄孩子的语气哄她，道：“没有。”
白休言又道：“那……为什么？”
他抚摸着她的脸庞，道：“我比你大七岁，比你大哥还要大两岁，你其实还是个孩子，我怕……”
白休言放心地笑了，用手遮住了他的嘴唇，很认真地道：“那你等我长大好不好？等我长大了嫁给你。”
他道：“好。”
白休言却转过身背对着他，道：“不好。”
无殇从背后抱着她，轻声道：“为什么不好？”
白休言眨巴着眼道：“因为……有件事你还没说清楚。”
“坐，”白休言指着屋子中央的小板凳道。
寞阳羽随意地往小板凳上一坐，白休言举着烛台道：“门关好了，窗子堵死了，你可以说了。”
他开玩笑道：“我可以不说吗？”
白休言道：“可以啊。”
寞阳羽很惊讶，道：“为什么？你不是想知道吗？”
白休言道：“因为你是自由的，我也是自由的。”
寞阳羽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缓缓道：“没关系阿言，我愿意告诉你我的一切。”
“我跟着母亲在棠樾谷长大，棠樾谷陈家世代擅长使毒……十七岁的时候，我独自离开了棠樾谷，就在那一年，我遇见了端娘。她比我大五岁，我跟她有过一次，但也只有这一次而已，再后来，她成了我的朋友……”
白休言听入了神，烛台不知不觉拿歪了，一滴烛泪滴到了手上，无殇急忙夺过烛台道：“小祖宗，手烫着了！”
“不烫，”白休言说着，把凝在手上的蜡弄没了。
无殇道：“还听吗？”
白休言点点头道：“听啊。”
无殇道：“半年后，我去了金陵，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成王的世子，他府中有一个叫花菱的歌伎，他见我有点喜欢她，就把她送给了我，我跟她在一起了三个月，后来我离开了金陵，就跟她断了来往。”
“后一年在青州，我遇见了绿蕊……我在桥头的柳树上系马的时候，她在桥下洗衣裳，我站在桥上，摘了一枝牡丹花，投进她的盆里，她竟弃掷流水，看也不看一眼……她是好人家的姑娘，我不该招惹她的，我对她始终以礼相待，只是没想到，到头来我还是伤了她的心。”
白休言痴痴道：“会不会有一天，你也伤了我的心，然后这样当成故事，告诉另一个女孩子？”
无殇笑道：“你跟她们不一样。”
不一样，到底是哪里不一样，白休言想不明白，可是等她明白了的时候，她已经回不了头。
他道：“我喜欢绿蕊，可我不能娶她，我许下了一个不能实现的承诺，希望她慢慢忘了我。从那以后，我一直是一个人。”
他看着她道：“阿言，你生气吗？我忘不了她？”
白休言双眉颦蹙，想了想道：“她们各有各的好，又都如此用心待你，你若一点也不念着，岂非薄情？可是……可是我……我喜欢的只有你。”
他看着她的眼睛，满目深情款款，道：“我答应你，阿言，从今往后只有你。”
“扯谎，”白休言嗔道：“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他轻轻捏她的脸，笑道：“我逗着你玩的，怎么傻傻的什么都当真呢？”
她道：“真的？”
他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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