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冤家聚头
篝火，妖冶地吮吸着夜幕，柴草爆发出一连串的噼啪声，为风婆放肆的叫，呐喊助威。刀尖映出火舌诡谲的色彩，划破，乌紫的血成股流下。
“站住！”白休言草草处理了伤口，一把拽住女孩的手臂。
“你放开我，放开！”女孩拼命挣扎着，这已经是她不知第几次试图逃走。
白休言吧她带到火堆旁，女孩嘟了嘟嘴，赌气坐在地上，白休言看了也坐下来，往火里添着树枝“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并没有理她的意思，倒在地上装睡，白休言静静的看了会儿火，闭上眼睛养一会儿神。女孩又突然跳起来说“我叫公孙藿玉！”
白休言说“睡吧，我看着火呢。”
“你睡觉的时候也要人替你看着火吗？”
“以前有。”
藿玉似乎很感兴趣，但又不问了，背过身默默地睡了。
夜半时分，白休言睁开眼睛，抓一抔土掩了火，霎时天地一片漆黑，浓得可以用小刀割下一块的黑暗。白休言屏息静听，只有林木相拥入眠细细的呼吸“是我的错觉吗？”白休言觉得自己也许是疲倦了，她决定靠在白桦树下睡一会。林木间有一双眼睛在她身后死死地盯着她，那个身影如鬼魅般毫无声息。或许那就是鬼魅。
如果是鬼魅他又怎会微笑，如果不是鬼魅，又怎会融化在夜色中，随晨雾消散在熹光里。 晨雾散尽，天光已明。公孙藿玉醒来时看到，白休言站在草地上，她的轮廓包裹在刺眼的白光中。
“走吧，天亮了。”白休言说。
白休言拉着藿玉走在莽莽苍苍的荒野，走过一个又一个无人的孤村，村头战火燎过的老树又长出了新芽，然而乱世却没有结束。
“你要是走不动了就歇一会。”白休言说。藿玉伏在井沿，井水里浮动着，头顶老槐树漏下的光影。
“啊！”藿玉抬起头大叫一声“脖子！脖子！有东西，冰冰凉凉的，在爬！”
“是只吊死鬼儿”白休言笑了笑替她拿了下来，四五月份槐树上常掉下这种浑身嫩绿长得像蚕的虫子，白休言愣了一下，这只吊死鬼竟通体血红。
“怎么了？”
“没事，我已经拿掉了。”白休言的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笑意，挼碎了这只小虫，染得手上一片血红。
她对藿玉说，我们走吧。
“你的伤好了吗？”藿玉把手背在身后，仰起脸问。
彼时夕阳在天，她的眼睛很温暖，她说“好了。”
忽然成千上万条血虫雨点般落下，如璀璨的玛瑙，如诱人的果实，缤纷旋舞，织一张夺命的网。人们为她的美色所迷，死时会流露出诡异的笑容。血虫一口一口蚕食那沾染着晶莹血珠的丝，红得更加通透明亮。
“藿玉，闭上眼睛。”白休言拇指按在剑格上。
一把剑可以斩断最坚硬的铁，却斩不断最柔韧的丝，但是风却可以，剑出蕴风雷之势，席卷裂空惊云。树影深处掩映着一袭红衣，剑气荡散丝网，白休言平地跃起剑锋指向枝丫间，那人柔若无骨，一个红影飘忽落下，眼前仿佛芍药纷飞，白休言右手将卷苍刺在树上，借力飞出，左掌斜劈她面门，她身子后倒，就像拦腰折断，双脚弹起夹住了白休言手掌，双掌飞出，环击白休言太阳穴，白休言凌空一个鹞子翻身，点她后心，红衣人向前滚成一团，落在几丈外，俏生生，娇艳艳，笑吟吟，一身红衣令夕阳失色“白休言，我不跟你抢这女娃，不过，我可不是怕你”。
白休言点地而立，“秋红衣，又是一个”，她看向藿玉，到底有多少人在追杀你。
天边云烧成了紫色，老槐树显得更加幽静神秘，公孙藿玉捂着眼睛坐在树下古井旁，晚风吹着她的刘海，飘动着。白休言走过去说“睁眼吧，我们走了。”
白休言走在前面，藿玉远远地跟着，人影很细很长，唤作伶仃。她们走到城下时，城门已经关了。白休言说“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开门。”她翻身跃上墙头，回头看了一眼那一株梧桐树影。
忽听得一声大喝“哪里走！”白休言急凝神听时，原来是卫戍亭内，灯火喧哗。只听那戍卒一齐嚷道“兄弟你今天，要不喝到天亮定不许走。”白休言揭开一丝窗缝往里看，只见满地的骰子、牌九、酒坛，一个褐衣灰袍的男子与众戍卒勾肩搭背，说着“今天认识了几位大哥，苏某高兴，不走了！”白休言失声道“是他？”，立即闪过卫所，跳下墙头，悄无声息点倒几个当值守卫，欺身到城门前，正待开门，突然一招锁喉手向身后擒去，苏镯顺着其手臂，闪到其左。苏镯身法奇快，在这一方城楼下游走如飞，白休言见缠斗不休，握住了剑柄，苏镯急忙一手轻轻按住，右手食指示意禁声。楼上听得哐当声响，那守门将喝得烂醉，叫道“兄．．．．．．兄弟，你这泡尿可够长的。”
苏镯装作酒语道“去你妈的，老子正拉屎呢！”
“好，好！”那赖将趴在垛口上连打两个隔道“等你。”
白休言将城门开了一线，门外哪里还有人影，白休言冷冷扫视周围，自语道“走了？”忽听得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一声怪叫，那赖将惊得酒醒了一半，“这，这，这，怎么回事，死啦？”
苏镯倚着城门道“没事，就是被点上了。”
城门梧桐树后传来一个清脆的童音“我在这儿。你这次去了好久，我都睡着了。”
白休言眼睛闪过一丝亮光，淡淡道“走吧。”
守将看看地下，看看白休言，暴跳如雷，喝道“站住！来人！”
苏镯一把将其拦住“老哥，老哥且慢。”
那守门将道“你干什么！”
苏镯弓肩怂背，双手扯住双耳凑到那门将面前哆哆嗦嗦说“这是我娘子找来了，要是闹大了，老弟脸上挂不住啊。”
“老兄～～你～～”守门将看看苏镯，再看看白休言带着公孙藿玉，一掌拍在苏镯肩上“看不出来啊！这等惧内！哈哈！”
苏镯伸直躯干，诡谲一笑，对着那无人长街大声说“事出突然，莫怪，莫怪。”
那长街冷冷清清，那脚步碎碎幽幽，那人影高高下下。夜风吹散只言片语“喂，白休言！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说我跟着你了。”过得一阵，所有声音都沉寂了，夜又吞没了所有尘世的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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