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风雨欲来

　　深巷里传来一两声犬吠，风吹动不知哪里的枫林，飒飒萧萧。一个黑影出现在罗鸣灏身后，罗鸣灏道“海通，找到她在哪里了吗？”

　　海通道“暂时还没有消息。”

　　罗鸣灏抬头望天“毕竟我们此行的真正目的不在此，不怪你。”

　　海通道“盟主，魏少主来此定有蹊跷，需要派人探查吗？”

　　“罢，魏果武功极高……不是你辈可以窥探的。”罗鸣灏说到窥探一句，突然闪身掌击海通头顶。海通大吃一惊，动也不动地立住，电光火石之间，一个人从他身后跃出，便与罗鸣灏往来了数招。

　　夜黑风高，海通只听到风声不绝，夹杂着一声惨叫，忽然听到一阵夜枭般的笑声，海通循笑声的方向找去，月光下看得分明，罗鸣灏按住右臂，看样子受了伤，一个蒙面人提一把滴血长刀正一步步逼近。海通不及多想冲在罗鸣灏身前“华山派弟子海通，代家师领教阁下高招。”

　　蒙面人哈哈大笑，手一扬丢下一张大红帖子，转身离去。海通见他去得远了，拾起那张帖子揣在怀里，上前扶起罗鸣灏，一步一步走回客栈。

　　客栈里苏镯打个呵欠，推门进了房间，他目光散散略过，突然定格，他快步走到桌前拿了一张帖子——大红的帖子。

　　苏镯打开门朝廊道两头张望，漆黑的廊道空无一人，他走到客栈大堂，突见一人匆匆下楼找到店小二，喘吁吁地问“有谁进过我的房间?”

　　“大大大爷，我不知道啊。”

　　“那这个东西是哪来的?”那人举起右手，手里攥着一张帖子——大红帖子。

　　店小二想了想，道“没有，今天早上我打扫过屋子，并没有见过。”

　　见那人气急败坏的样子，苏镯轻蔑一笑，大老板转过头狠狠看着他“是你，臭小子！一定是你！”

　　苏镯正要反唇相讥，忽听呼哨一声，店里的华山派弟子一齐出动，脚步声乱响，过一会儿见海通扶着罗鸣灏走进来。苏镯心想，该不会是白休言把他……他正在胡思乱想，罗鸣灏开口道“两位也接到了帖子?”

　　大老板早已收起了刚才的神情，气宇轩昂风度翩翩地上前询问，然后边走边说道“翁某是个闲人，呵，也是个雅人。那日吟大漠孤烟，忽然起了思慕之意，于是邀美人来赏。近日旅途疲乏，这一整天几乎都待在房里，早早就歇息了。方才梦回，竟见一把匕首插在我脖颈之侧，这张帖子就钉在匕首之下，哎……”

　　过了一会儿，三个人已经坐在桌边，油灯下摆着一摸一样的三张帖子，一样的四行字：神王令尔等，秘钥势必得，神意不可违，汝命不可测。下附小字：八月初七，丙申日，白露；孔雀岩，长河老人。

　　大老板道“这秘钥是什么？这长河老人到底是何人？

　　罗鸣灏叹了口气，缓缓道“你们大概早就听过，那扇打开就可以称霸天下的门吧。”

　　苏镯和大老板都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罗鸣灏接着道“江湖传说总是有几分虚无的，据我推测，那扇门指的其实是一笔宝藏。当今乱世，有了银子就有了逐鹿中原的资本，或许说称霸天下也不是很过分。”

　　苏镯道“但传说终究是传说，去争一笔莫须有的宝藏，不是太可笑了吗？”

　　罗鸣灏惊讶道“苏少侠竟然不知？那宝藏已经被人找到了，只是入口的机关十分厉害，若是强行破坏那机关，整个宝洞又会爆炸，到头来玉石俱焚。那长河老人不知是何方神圣，数日前称已经得到宝藏的钥匙，但不想因财伤命，于是广邀天下群雄来夺。当初找到那扇门的两人中便有无情剑客。”

　　三个人都望着油灯下那大红的帖子，默默无言，罗鸣灏抬头又说了一句“是否只有我三人收到帖子?”

　　此言一出，苏镯就想起从日暮时分就不见了白休言。大老板也猛的想到什么，快步走到天字二号房前，轻扣房门，问道“你怎么样?”

　　一个倩影映在窗纸上，她悄立不语，从窗缝间递出一张帖子——大红的帖子。大老板问道“你怎么发现的?”

　　窗后的人摇摇头，道“我几乎毫无知觉，只是隐隐觉得身后寒意，转头隐约看到黑影一闪，　桌上手边就出现了这张帖子。”

　　苏镯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鬼神皆虚妄，借鬼神之名者，内必怯，然而……他思索着走到廊道尽头，见有一扇落灰的窗，就推开透透气，他木然望着窗外，突然似乎察觉到什么，不及细思一个黑衣人自他头顶破窗而入，顷刻一个熟悉的身影追了上来，苏镯失声叫道“白休言！”

　　白休言在目瞪口呆的众人面前从窗外跳了进来，径直穿过人墙，毫不犹豫走向廊道尽头的房间，她的手中赫然是一张大红的帖子！

　　她略犹豫了一下，伸手推门，大老板上前喝道“这可是魏少主的房间！”

　　“就是他在搞鬼，”白休言说罢破门而入，房间里只听一人道“诸位深夜来访，魏某有失迎迓。”只见魏果从屏风后整衣而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白休言身上，白休言眉头微蹙，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事情要从黄昏时分说起，那时白休言坐在窗边，窗外是条小巷，不时有人来往，日月交替的一刹那，一只蒙着黑纱的手伸到了她面前，黑的手中红的帖子，白休言展开帖子，问“你是谁?”那人不答，鬼魅般隐到黑夜中去，白休言执剑越窗追出，那人倏忽已至巷口，最后跃入客栈，不见了身影。那时白休言站在窗口，突然脑海中闪过巷口的侧影，猛然发现此人似曾相识……

　　“你怀疑那人魏少主，”苏镯装作闲步，在魏果榻上探了一下，发现枕衾尚温，然后问道。

　　白休言不语了，如果魏果是黑衣人，他又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换一身衣服。

　　就在这凝重的沉默中，魏果起身取出一件物事，道“诸位请看”众人一看竟然也是张一摸一样的帖子！魏果接着说道“数月之前，我因事暗中前往洛阳，在偏僻小巷中遇到一个小乞丐，交给了我这张帖子。据他说，有人给他银子，让他在此时此刻将帖子送到此处，并且指名要交给魏某......”

　　罗鸣灏忍不住打断道“少主可曾查出幕后指使是谁?”

　　魏果道“事后也曾派人去查，却毫无结果，只好先按帖子上说的来到此处，再做打算。”

　　“谁！”翁雪笠突然大喝一声，他身材敦胖，没想到竟动若鹰隼，一飞冲天，手作鹰勾状，将门外的人一把提了进来，那人急忙道“饶命啊！诸位爷！我就来看看这大半夜的怎么这么吵，我什么都没干！什么都不知道！”

　　苏镯一看是客栈里的一个杂役，就道“放了他吧”，又拍着他的肩膀说“小哥，我们几个就是投缘，聊得太兴起，没事的。”

　　杂役走后，海通道“说起来，这个客栈老板很是古怪。”

　　苏镯道“的确。”

　　翁雪笠问道“可能是他吗？”说罢又自问自答道“不会，他怎么知道我们会到这儿来?”

　　海通道“别忘了！这儿可是方圆几十里唯一的客栈。”

　　苏镯摸着下巴自语“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夺秘钥?说来奇怪，那人的武功既然如此之高，完全可以自己来夺，为何要千方百计让我们几个去呢？”

　　“或许，他是一个不方便露面的人，”魏果道。

　　“哦，少主的意思是那人在江湖上非常有威望而且武功盖世，这样的人并不多——少主的义兄程怡雪程大侠便是一个。然而这个人却是一个伪君子，背地里觊觎宝藏，通过这种帖子控制他人替他办事，”苏镯不等他回答又道“这个客栈老板显然不符合这一点，武功尚且不知底细，他也不是江湖上有名的人。”

　　“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白休言突然道。

　　海通道“会不会是这客栈不对，有暗道什么的。”

　　翁雪笠道“我检查过，没有发现蛛丝马迹，相信这位苏少侠也是一样。”众人商议了半宿，也无甚结果，便各自散了。

　　魏果送出门外，他回身闭门，从屏风后走出一个人来，两人的身影就像照镜子般一摸一样……

　　苏镯伸手抓了一把窗外，那黑暗浓得仿佛可触，他回头道“你说你认出了魏果。”

　　“你不信?”白休言道。

　　“我当然信，只是这么黑你怎么看见的?”苏镯问道。

　　白休言支颏道“我就是看得见。”

　　苏镯叹了一口气道“原来你能夜视，怎么我就没有这本事呢？”

　　白休言道“说起来这也不是天生的。”

　　苏镯拉开对面的条凳坐下“求女侠传授，你是怎么练出来的?”

　　“可能是习惯了黑暗吧，”白休言又道“我实在没想到竟然不是魏果。”

　　苏镯看着桌上跳动的烛火，站起身去关上了窗，道“罗鸣灏的手下已经把客栈盯死了，也就是说黑衣人还在这儿。”

　　白休言道“你觉得他们盯得住吗？”

　　苏镯道“此人武功在罗鸣灏之上。”

　　白休言道“而且神出鬼没，轻功极高。”

　　苏镯道“高得不可思议。”

　　白休言道“比你高?”

　　苏镯道“在翁雪笠的颈边放一把刀，我办不到。”

　　白休言问“你说那个大老板?”

　　苏镯道“呵，大老板，叫他大盗圣才对。”

　　白休言道“哦?小盗圣苏镯臭名昭著，原来大盗却无名。”

　　“我从小流落街头，是个小混混，后来碰上了翁雪笠，跟着他替他偷东西，我悟性好，学了他的轻功，他就不再出手，靠着我给他偷的东西，当起了大老板。后来?后来我也不想干了。他一听，就说我要敢不干就宰了我。”苏镯满不在乎地说“我姓苏的有什么不敢，然后我就撂挑子不干了，临走带走了我这些年应得的报酬。”苏镯说完哈哈大笑，白休言看着他，跟着勾起了嘴角，她一拍桌子，道“小二，上酒！”

　　苏镯指着她道“白休言你懂我！”

　　苏镯满斟一觥，又道“我去翁雪笠的房间看过，没有迷烟的痕迹，而且想要在姓翁的身上用迷烟也不是那么容易。”

　　白休言道“可我觉得，那个人的轻功并没有如此之高。或许……不是一个人。”

　　苏镯眼睛一亮，白休言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苏镯微抿了一口酒，道“这一切说来很简单，只是还有一些事没有得到证实。”

　　客栈外大风吼啸，吹得门板乒乓作响，当垆的伙计打着瞌睡，猛地被惊醒，白休言神秘一笑道“我也有一件事没有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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