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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问山问水


  笠日,晋州城黄桷巷,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外,两个妙龄女子叩着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缝,一位佝偻的老妇人站在门里,问道:“干嘛?”

  绫台道:“敢问此处可是住过一个叫孙通的人?”

  老妇人咕哝道:“又是孙通……”

  绫台和白休言交换个眼色,看来多半是找对地方了。

  绫台将一锭银子塞到老人手里,笑道:“可否让我们进去看看?”

  未及回应,院子里就传来一个清脆声音“卢婆婆,谁来了?”

  老妇一边打开院门,一边陪笑道:“来了两个怪人。哎呀!跟你说的一样的话……”

  院门缓缓开启,白休言的目光穿过门扉,映入眼帘的,是雪地上的一双靴子。她一愣,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怎么这个人的靴子比雪还要干净?

  一双黑缎金绣的靴子,干净、平整,没有一点褶子,金绣的玄武花纹,熠熠生辉。

  她抬眼看那人,只见他头束白玉冠,身披黑天鹅绒暗花斗篷,腰勒金带,足蹬皂靴,面容清秀挺拔,整个人看起来英气勃勃。

  擦肩而过的一瞬,那人叫道:“白大小姐”

  白休言道:“魏大小姐,好久不见。”

  那人浅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魏裹还是魏果?”

  白休言凑到她耳畔,低声道:“因为,我闻到你身上的胭脂香了。”

  魏裹儿从容道:“久闻白大小姐五感奇佳,果然名不虚传。”

  “狗鼻子”绫台嗤之以鼻。

  此言一出,绫台自己先吓了一跳,她本是腹诽,却鬼使神差地说了出来,她声音虽轻,却哪里逃得过这两个人的耳朵?

  魏裹打了个圆场道:“三国诸葛氏,有龙虎狗三杰,夫狗者,固兽中之俊也。”

  白休言向来不介意别人这样开她玩笑,听到了也只是一笑置之。

  三人进屋坐下,那老妇人倒上茶来,寒暄过后,白休言问道:“这么说,魏少主到此,也是为了那件事?”

  魏裹笑道:“不知白姑娘所指何事?”

  白休言道:“自然是你我来此所为之事。”

  魏裹道:“白姑娘又怎么知道我们所为之事是一样的呢?”

  白休言哑然失笑,道:“少主不妨说说为何而来,我再说明来意,不就知道了吗?”

  魏裹道:“不瞒二位,在下路过此地,听闻此处是孙通故居,所以进来看看。”

  白休言道:“孙通枉当义士之名,此人身死名毁的下场,实在值得我辈引以为戒,这也正是我来此的目的。”

  魏裹笑道:“如此说来,我与白姑娘还真是心有灵犀。”

  魏裹儿不久便告辞离去。

  白休言伸了个懒腰,道:“套了半天话,什么都没套出来。”

  绫台道:“姑娘莫不是忘了正事?”

  白休言道:“自然不会。”

  绫台借口要茶,进后厨与那老妇人攀谈起来,三言两语过后,老妇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恨不得拉着绫台唠个一天一夜,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这院子的旧主——孙通。

  那老妇道:“大约两三年前,孙老爷来了这儿,你别瞧这院子偏,人家过的真是老爷的日子,那时候,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哪样没从这厨房端出去过?出手也阔绰,一时高兴了,金的玉的都赏给下人。”

  绫台道:“那……他怎么死的?”

  老妇人哎呀一声,道:“这个人有病呀!好几次,我都看见他在房里咳血。”

  “这么说”绫台道:“他是病死的?”

  “我的天王菩萨”老妇人放低了声音道:“那个人是自杀的。”

  绫台故作惊讶道:“真的假的?”

  老妇人一拍大腿,急道:“你还不信,廿四那天早上,丫鬟看见老爷死在床上,中午我去看了,脸紫黑紫黑的,可不是服了毒吗?”

  绫台叹道:“好好的人,怎么就想不开呢?”

  老妇人道:“可不是嘛!这个人死了,那才可怜呢,平日钱都挥霍出去了,一副棺材板都买不起,还是他那个义弟,千里迢迢地赶来,替他收的尸。”

  绫台道:“有这么好的兄弟,何苦想不开呢?你说……他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老妇人愣了愣,道“这我就不清楚了。”

  绫台循循善诱,道“你再想想,那段日子孙通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或者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老妇人一脸茫然地摇头。

  绫台反复套话,那老妇人仍旧是一问三不知。

  白休言凑过来,倚在厨房的门框上,给绫台使了个眼色,绫台偷偷用口型告诉她“什么都不知道”。

  白休言略一点头,说道:“我们该走了。”

  绫台微笑道别,朝白休言走去,就在她们以为会无功而返的时候,那老妇人忽然道:“蝴蝶”。

  “你说什么!”白休言回头问道。

  “那段日子……孙通特别害怕蝴蝶”老妇人断断续续地回忆着,她道:“快入秋了,本来就没什么蝴蝶,他还是特别害怕,连蛾子都怕……”

  二人又问了一些细节,便离开了黄桷巷。身后,魏裹儿缓缓步出巷口,喃喃道“蝴蝶?莫非是他?”

  绫台问道:“那个救走秋红衣的人,姑娘是不是知道是谁了?”

  “我不知道!!!”白休言说罢,纵身一跃,翻过几重屋脊,不见了踪影。

  绫台站了一会儿,一只灰鸽子落在不远处的屋檐下,绫台口中咕咕数声,那信鸽便扑棱着翅膀,飞到了她手上。

  绫台取下字条看了,嘴角勾起,自语道:“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数九寒天。你若是在路边同熟人打个招呼,哈出的热气便会结成冰渣子。而那烟柳繁华处,依旧是车如流水马如龙,悠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树枝上彩色的绸带迎风飞舞,不是春光,胜似春光。绫台很满意,这是青州城最热闹的街市,她喜欢这样的热闹。

  这条街旁边,就是平安巷,平安巷里,有一个灯笼赌坊。

  灯笼赌坊是青州城最大的赌坊。

  狭长的巷道的尽头,有一扇窄门,门前有一盏红灯笼在风中微荡,那温暖的红光,诱惑了多少没有家的浪子。

  灯笼赌坊的大厅,摆着上百张赌桌,各色赌具应有尽有。大厅亦装潢华丽,紫色的帷幔,明晃晃的银烛台,雍容华贵的仕女图……对这一切,绫台也很满意,因为她就是灯笼赌坊的老板。

  绫台推门进去,这个时候天还没黑,远不是赌坊生意最好的时候。

  她一进去,就有伙计过来禀告这几日的生意情况,绫台简单安排几句,往大厅中央走去,便有暴发户模样的中年男人叫道:“阮老板,咱们好些日子没见着了!”绫台敷衍着,从他面前走过,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一个人。

  这个人,这张脸,绫台非常肯定,不久之前她看见过。可是这次,她的感觉非常不一样。早上遇见的魏少主,举止总是那么优雅,无论对什么人都是温文有礼,她好似站在高崖之上,微笑着俯瞰众生。可是这个人,或站或立,都有那么点吊儿郎当;他随意地和朋友勾肩搭背,不分贵贱;他像个浪子,又让人感到真实的温暖。

  不知谁高叫一声“刘爷来了!”

  龙威镖局的总镖头每天都要来玩几把。

  英俊威武的男人一来,就有莺莺燕燕围绕成群,他往大椅子上一躺,叫道:“那边那个美人儿,又不是要上战场,学什么花木兰女扮男装啊?”

  此言一出,旁人唯恐天不乱,纷纷起哄。

  魏果头也不回,道“小爷是男的。”

  刘镖头道:“瞧这娇滴滴的小脸蛋,除非你脱了衣服当众验明正身,不然你说谁信?谁信啊!”

  魏果一手摸着骨牌,一手解开领口扣子,用力一扯,袒露上身,惹得女人们一阵尖叫。更有风尘佳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细腻的肌肤,匀称的身材,引得她们啧啧不已。而在场的男人,自刘镖头往下,无不惊得目瞪口呆。

  魏果冷笑一声,道:“看够了没。”

  众人散后,绫台走过去,调笑道:“哟,这不是王老五吗?”

  当日在孔雀岩,魏果的确曾易容成个矮胖子,化名王老五,但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在哪里见过绫台。他哪里知道,绫台虽未曾见过他,却见过与他容貌相似的胞姐;虽未曾目睹昔日孔雀岩之事,却听白休言提起过。

  绫台见他愣神,浅笑道:“看来少主是不记得绫台了。”

  魏果老实道:“我好像没见过姑娘。”

  绫台心道,这人原来是个呆子。

  绫台又谆谆善诱道:“少主一个人,未免太寂寞了,你看,那边有许多很可爱的女孩子,她们都是一个人……”

  “不必”魏果道:“我只喜欢赌,不喜欢女人。”

  “有意思,”绫台说着,转身离去。

  “姑娘请留步,”魏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绫台微微一笑,回身道:“少主有何吩咐?”

  “你的东西”魏果指指一方丝帕,懒懒道。

  “多谢提醒!”绫台绞着丝帕,一字一句道。

  一张雕花小几,几碟精致的小菜,槛外红梅飞雪,李十郎斟了一杯酒,绫台笑着捧过。

  李十郎漫不经心地问道:“可查出谁在帮秋红衣了?”

  绫台笑道:“我不知道,不过,看大小姐怒火中伤的神色,怕是——那个人。”

  李十郎默不作声地喝酒。

  绫台忽然问他:“你说白休言和秋红衣,谁更好?”

  李十郎道:“我哪里知道,我的眼里,就只有你一个人。”

  绫台嫣然一笑,倚在他身上,道:“李郎,我是不是老了?”

  李十郎捧起她的脸庞,道:“我看看。”

  细细端详良久,他道:“奇怪。”

  绫台道:“什么奇怪!”

  李十郎一本正经道:“姑娘分明是个十八岁的小美人,怎会觉得自己老呢?”

  绫台噗嗤一笑,走到窗边,沉静下来,她道:“秋红衣身上没有她那种霸道,却更狠辣、更绝情,所以也……更危险,更让人着迷。”

  窗外天色渐晚,绫台问道:“姑娘还没有回来吗?”

  李十郎道:“听下人说,是没有回来。”

  绫台立在窗前,心不在焉地道:“今年的梅花,比往年红呢。”

  过了一会儿,又问道:“派人出去找了吗?”

  李十郎道:“这么大个青州城,哪里找去?”

  绫台叹了口气,道“我去房里看看。”

  白休言的屋子是黑的。

  绫台执着烛台往里走,一盏一盏把灯点亮,蓦然看见屋子里有一个黑影,绫台叫道:“姑娘。”

  白休言身着一件素色单衣,丝发未绾,不知在黑暗中坐了多久。

  绫台又叫了一声:“姑娘。”

  白休言道:“外面风声大,我睡不着。”

  绫台道:“若是如此,我留在这儿,陪姑娘解解闷儿吧。”

  绫台唤来侍儿,燃起火盆,绫台问了几句话,白休言都恍若不闻。

  白休言抿了抿嘴唇,道:“绫台,替我梳梳发吧。”

  绫台犹豫了一下,拿起一旁的篦梳,轻轻地梳着,一丝一络,一寸一缕,细密的梳齿穿过发间。

  白休言眼神空洞地望着铜镜中的烛光,她道:“绫台,是不是,一个人越是难过,越是流不出泪来?”

  绫台轻轻抚摸她的头顶,道:“我可怜的姑娘。”

  白休言目光一转,看见墙上的玉箫,便走过去取下来,指尖一遍遍拂过六孔,眼神那样温柔,又满是眷恋。

  绫台道:“姑娘懂音律?”

  白休言道“他的剑法是我教的,我的音律是他教的。他说我的曲子伤于凄清,我不信,后来自己也觉得悲凉,便不碰了。”

  白休言吹了几个音,零落不成曲调,她突然握住玉箫,狠狠摔在地上,咬牙道:“秋红衣算个什么东西!!!”

  绫台站在白休言身后,冷冷看着,顿了顿,走过去把玉箫捡起来,柔声道:“发生了什么?”

  白休言面朝雕壁,寂静不语。

  绫台垂眸,轻声道:“若是绫台问了什么不该问我的,姑娘莫要往心里去,绫台只是关心姑娘,觉得有些事情、讲出来会好受些……”

  “绫台,谢谢你。”白休言缓缓转身,淡然笑道:“我很好。”

  屋子里烤得暖烘烘的,倦意袭人,白休言打了个呵欠。

  绫台退了出去,合上了门。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了,白休言推开窗户,北风呼啸着夹杂着雪花涌入。

  白休言望着漆黑的夜幕。

  我在想,我有多久没见过他了?

  突然消失的秋红衣、蝴蝶,这很像那个人的作风,但或许……并不是他。可是没关系,如果是你的话,我知道你在哪里。

  我看见山,我知道你喜欢怎样的山,你说山势要奇峻峭拔;连绵一片、铁屏障似的有什么好看?我看见水,我知道你喜欢怎样的水,你说沧海无涯,望之能消胸中块垒;而溪涧之水虽则滢澈,却沾不得红尘,一沾则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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