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白鸟传奇 > 第二十七章 天命无常

第二十七章 天命无常


  黎明,晋州刺史府。

  天色灰蒙蒙的,游廊上,任有道来回踱着步,长吁短叹。

  庭下有个老苍头,听其叹气,挨过来,讨好道:“老爷可是有甚烦心事?”

  任有道甚是不耐,咄道:“去!”

  那老苍头笑道:“老爷不说,小人也知道。”

  任有道道:“你知道什么?”

  老苍头摇头晃脑道:“三日之后,雪地枯杨……后面的话,嘿嘿,小人就不念了。”

  任有道微觉讶异,转念又想,多半是里面人嚼舌,被他听了去,遂不以为意,道:“那又怎样?”

  老苍头道:“我有良计,可保你性命。”

  任有道哂笑,道:“就让你说来听听。”

  那老苍头道:“‘三日之后’即是今日,‘雪地枯杨’就在庭中,老爷命人把院子里那几根杨树把砍了去,今日过后,便再无性命之忧。”

  任有道哈哈大笑,忽然脸色一变,喝道:“真是一派胡言,自作聪明!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老爷做事要你来教?”

  那老苍头唯唯道:“是是。”

  任有道俯仰睥睨,颇有些顾盼自雄之意,道:“区区刺客,我怎会放在眼里,我方才叹气……”

  任有道沉吟半晌,挥挥手,让那老苍头退下。

  那老苍头把大竹笤帚往肩上一扛,摇摇而去,来到下人住的地方,推开门,一个一模一样的老苍头正睡在床上。醒着的老苍头放好东西,道一声“醒来”,睡着的老苍头便迷迷蒙蒙地睁了睁眼睛。

  这醒者径直跨过房门,穿过院门,打下人进出的偏门出了去。

  醒者走出不远,回望这府邸,观其气,叹道:“死矣!死矣!可惜你有命无运,成不了这天下之主。”

  这醒者穿过几条街,到了东二街上。这条街有个绸缎铺子,铺子旁边有一扇小门,小门上有一把锁,锁已锈迹斑斑,不知经历了多少年月。醒者拿出钥匙,开门走进去,虚掩着门,过了半日,从里面走出个女子来。这女子——容貌不美不丑,身量不瘦不肥,举动不俗不雅,神情不悲不喜,她娉娉袅袅走来,似仙似道,亦痴亦狂,如幻如烟,若即若离。

  说巧不巧,这女子走在路上,却被人认了出来,你道这人是谁?且听我慢慢道来。

  原来这女子走过茶楼,白休言在楼上吃茶,行人接踵摩肩,白休言偏偏一眼看见了她,自语道:“萧婉?”

  绫台便问:“那是何人?”

  白休言道:“一个算命的。”

  萧婉在道路上走着,忽听有人唤她名字,便站在路边,往人群中望去。

  白休言看见了萧婉,萧婉也看见了白休言。

  白休言走过来,笑问道:“你要找的人,可是找着了?”

  萧婉摇了摇头,道:“天命之人不出,人世战乱无休。”

  白休言知道这人喜欢装神弄鬼,任她胡诌,却道:“上次的卦,倒是准了;这次,我想求你再算一卦。”

  萧婉很是爽快,道:“你想算什么?”

  白休言道:“这次我想算姻缘。”

  萧婉道:“姻缘?”

  白休言神色黯然了几分,强笑道:“我想算从前那段缘分。”

  萧婉摘下腰间的荷包递给她,叹了一口气,道:“你想知道的结局,已经写好了。只不过我算的是命,命由天;我算不到的是运,运由人。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白休言点点头,道:“多谢。”

  萧婉微微一笑,道:“白鸟,别过了。”

  白休言将荷包握在手里,拇指反复摩挲上面的刺绣,不由得有些痴了,直到绫台走到身旁,才如梦初醒。

  绫台道:“那位姑娘呢?”

  白休言环顾四周,道:“走了吧。”

  绫台问白休言道:“姑娘怎么认识这位萧姑娘的?”

  白休言缓缓道:“一两年前,我在淮阴,见那淮阴侯庙破败不堪,便命人修缮了一番,因此萧婉感激我,替我算了一卦。”

  绫台奇道:“这萧婉到底是何人?那淮阴侯庙又与她有何干系?”

  白休言笑道:“我哪里知道,我与她实是萍水相逢。”

  二人依旧回茶楼坐下,白休言倚在窗边,一语不发。

  绫台打趣道:“姑娘看什么呢?”

  绫台其实也猜得到几分。这茶楼隔了刺史府几条街,不太引人注意,但此处楼高,人站在楼上俯瞰晋州城,甚至可以望进刺史府内院。何况白休言的目力极佳。

  白休言似乎猜透了她的心思,道:“你不必知道我要做什么,你只要照我说的去做就可以了。”

  “姑娘”绫台道:“我虽看你父兄面上让你三分,但我快活林,也不是让人随意差遣的。”

  白休言也不言语,亮出一道玄铁令牌,道:“我大哥的话,你总该听了吧。”

  绫台认得白沙的信物,她有些疑惑,他们兄妹什么时候这么好的?她忽然又想到,他们之间是什么时候开始有隔阂的?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她有些害怕,她想,或许他们从来没有闹崩过,他们只是联起手来耍我。

  绫台愣在原地,心口一阵绞痛,冷笑道:“好!好!好一对兄妹!”

  白休言莫名其妙地望着她,道:“绫台,你怎么了?”

  绫台心念电转,从容道:“说出来怕姑娘笑话,刚刚姑娘一声大哥,叫绫台想起了自己若是也有个哥哥,这辈子,也不至于此。”说罢,面有悲戚之色。

  白休言叹道:“绫台啊,你有父母在堂,我却连父母也无;你有亲弟亲妹,我却只有堂兄堂妹;在龙茫堡,我不过是个客人,咱俩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绫台笑道:“傻姑娘,你跟我不一样,你在姑射山拜师的时候,我还饿着肚子,眼巴巴望着天。我拼命地活,明明活得连狗都不如,却偏偏不想死。”

  白休言望着窗外,半晌才道:“忘了吧,绫台。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了。”

  绫台道:“忘不了。”

  白休言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她道:“你先回去,我有事要你去办,你做完这件事,就在灯笼赌坊等我。”

  绫台从容笑道:“遵命。”

  挑灯时分,任有道踱进书房,在灯下拆看了一封密信,信上说,李睿渊的二公子要来晋州办寿礼,没来由的,任有道心中有些不痛快。

  任有道的独子进来请安,见父亲神色不豫,小心道:“父亲有何事烦心?儿子愿为父亲分忧!”

  任有道颇有些欣慰,道:“喔……没什么,就是这几日,李二公子要来咱们这儿。”

  任公子道:“那成王那边……”

  “哼!”任有道冷哼一声道:“这小子若敢来,便是老夫送给成王的一份大礼。”

  任公子站在父亲身旁,大气也不敢出。

  任有道端详着儿子,看到些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心中油然而生为人父的骄傲,和无从消遣的凄惶之感,他很慈爱地对儿子道:“去见你母亲吧。”

  “是,父亲”任公子很快答道:“儿子告退了。”

  儿子走后,任有道一个人在书房,窗户开着,一只飞蛾飞进来,钻进灯罩里,烛影晃动,发出嗞嗞的声音,任有道更觉凄凉,也不去想这深冬腊月,哪里来的飞蛾?

  是日雪晴,月光皎皎,想来小园景色应是十分可爱,任有道不免心生向往,向花园走去。

  任有道走进花园,不必提那琼枝玉树,何须说那淡月失梅,诸般景色,自是人间仙境。任有道流连其间,心旷神怡,不知不觉,便走入那雪地枯杨之下。

  乌云蔽月,风中有游丝飘到了任大人脸上。他伸手去摘,发觉这蛛丝比寻常坚韧,越扯越细,却怎么也扯不断。他手指一阵疼,眼前渐渐显现出红色的细丝,任有道发觉不对了。可是他喉头发紧,说不出话来,他的身体渐渐腾空,他发现自己被裹缠在一张巨大的网里,那网在不断收紧,割裂着自己的皮肉,而自己的身体被勒得越来越扭曲。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任有道脸色铁青,眼珠子凸得几乎要掉下来,看上去就是一具尸体。

  可叹天意弄人,就在这时,一阵风吹散了乌云,月光照耀下,清楚地看见,老杨树的枯枝上,爬满了血红的蚕,密密麻麻,璀璨如星辰;一身红衣的女子藏身枝桠间,手握一个纺锤样的铜器。

  府中四伏的高手,转瞬而至,秋红衣不得不仓皇而逃,巡夜的侍卫四处奔走,刺史府乱成了一锅粥,混乱中,只听一人道:“你们几个保护大人,其它人随我去追刺客。”

  白休言趁乱混进了刺史府,她躲在暗处,见四个人守着任有道的身体,其中一人低声道:“大人还有气,看样子救得活。”

  白休言闻言,眉头紧皱,忽见墙头被火把映的通红,大批侍卫正在赶来,不容多想了,她叹了一口气。

  府中侍卫奔赶过来时,地上已多了四具尸体,四个被一剑穿喉的武人,任有道躺在雪地上了,也已经死了。

  而另一边,秋红衣后有追兵、前有围堵,眼看就要身陷重围,她忽然向旁边一跃,撒出一把*球,*球噼里啪啦炸了一阵,四周弥漫着黄色浓烟。这些人都是老江湖,知道这烟有毒,立即封住口鼻。

  却听秋红衣笑嘻嘻地道:“捂住嘴巴有什么用,这可是无孔不入的剧毒!”

  她话未说完,周围已响起了一片惨叫声“啊……我的眼睛!”“手!手好痛!”“我的脸……我的脸……要烂了!”

  秋红衣说罢,扬长而去,她不敢多耽搁,一路潜行,直到出了城,才松了一口气。她走出不远,见前面站着一个男子,便高兴地叫道:“无殇。”

  谁知那人并不答应,秋红衣好生奇怪,柔声问道:“咦?你怎么啦?”

  那人转过身来,道:“秋儿,你好大的胆子。”

  秋红衣的笑容慢慢消失,她颓然跪在地上,如同秋风中的枯叶那样瑟瑟发抖,叫道:“少主。”

  魏果语调温柔,道:“你没有死,怎么不回来?”

  秋红衣道:“少主要秋儿的命,秋儿不敢回去。”

  魏果道:“咱们仨打小儿在一起,若不是你执着于旧事,我们又怎会亏待你呢?”

  秋红衣咬牙道:“父母之仇,灭门之恨,我竟然浑然不知,和仇人生活在一起十八年,本已是大逆不道;如今我知道了真相,如若依旧认贼作父,苟且偷生,我秋红衣简直不配为人!”

  魏果道:“你既然冥顽不灵,到头来,就莫怪我不念旧情了。”

  魏果说着,运掌成风,朝秋红衣脑后拍去。可是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到,就被一股大力弹了开去。

  魏果趔趄两步,立住了,哈哈笑道:“你终于现身了。”

  月光下,一点点显出他的容颜,他道:“起来,我说过了,你不用在任何人面前下跪。”

  “无殇,原来你一直在。”秋红衣道,她想站起来,可是魏果摁住了她。

  魏果道:“怎么样?想带她走?”

  寞阳羽幽幽道:“不带她走,难道带你走?”

  魏果愣了愣,笑道:“看来,你好像并不把我放在眼里。”

  他顿了顿,又道:“可你好歹应该给我姐姐一个面子的。”

  寞阳羽漠然道:“她什么时候成你姐姐了?”

  秋红衣看了看身后,问道:“魏裹儿也来了?”

  魏果并不回答,高声道:“白姐姐,树上风大,何不下来见见故人?”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https://www.23hh.com/book/163/163661/8369542.html)


1秒记住爱尚小说网:www.23hh.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23hh.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