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雪月银碟
北风振动枯木发出瑟瑟之声，白休言翩然落下，她望了他一眼，回头对魏果轻轻一笑，道：“什么时候，我成你姐姐了？”
魏果道：“您和家姐交好，我叫您一声白姐姐也是应当的。”
白休言道：“这么说来，看裹儿面上，我倒应该帮帮你。”
魏果笑道：“帮我，何尝不是帮你自己？”
“是吗？”白休言问道，眼角余光向寞阳羽一瞥。
此时，刺史府的另一批高手也追了来，看见秋红衣，其中一人骂道：“妖女，你好狠辣的手段！害得我兄弟们好苦！”
秋红衣瞟了他一眼，鼻孔里冷哼一声。
“臭丫头，还敢嚣张！”那人走到秋红衣前面，用粗大的手揪住她的头发，秋红衣挣不脱，仰头啐了他一口唾沫，那人“啊呀”一声撒开手，胡乱抹了抹脸上的口水，脸红筋暴，提起醋钵大的拳头就往她身上捶去。
魏果见那人恼羞成怒，怕他把人打死，沉肘截住了他的拳头，道：“且慢动手，先押回去审问清楚。”那人怒火正烧得厉害，哪里肯听，转动手腕，一记勾拳砸向魏果的下颌；魏果右手按在秋红衣肩膀上，左手手掌上翻，后发先至，把他的拳头牢牢吸住，那人觉得手上忽然绵软无力，急忙飞起一脚，去踢魏果的手腕，魏果竟丝毫不避，待那人招式用老，手掌一引，电光石火之间，那人一脚踢中了自己的手臂。魏果一掌将其击退，道：“这里没你们的事！”
“是！是！”那人说着，从地上爬起来，往回走了几步，他突然站住，大喊道“兄弟们！”一帮人渐渐围了上来，叫嚷道：“交出来！把这个女人交出来！我们要为自己兄弟报仇。”
魏果苦笑道：“诸位，不是魏某人不肯交，而是只要我退后一步，这里就有人能救走秋红衣。”
这些各怀鬼胎的人哪里肯信。他们虽然也看到了右边的白休言，前边的寞阳羽，察觉到了些古怪，但仗着自己人多也不放在眼里。
魏果道：“若是你们让她跑了怎么说。”
这帮人立刻答道：“她要是能从咱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跑了，咱随你处置。”
魏果无可奈何，只得松了手，后退了一步，只听劈啪几声，人群中冒出阵阵白色的烟雾，魏果冲进去一看，秋红衣已然不见。
白雾迅速弥漫，方圆一两里内，什么都看不见。混乱中，白休言不知不觉地走到魏果身旁，她低声道：“往西南方向追。”
白休言无疑是了解无殇公子的，但她可能说对的方向，也可能故意说错方向。
魏果是一个喜欢赌的人。
两人往西南方向追出两三里，赫然看见雪地上有两个人的脚印，魏果大喜道：“秋红衣身上有伤，他们走不快的！”又追出四五里，脚印还在向前蜿蜒，白休言却突然停了下来，她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魏果道：“你干嘛？”
白休言摆摆手，向一个方向走了几步，向前探出了手。月光照得清清楚楚，在这片茫无际涯的雪地上，白休言的手竟凭空消失不见了！
白休言抽回手，她的手又出现在眼前，她摊开手掌，掌中似乎是一片雪花，魏果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只蝴蝶，飞到空中，与月色融为一体，再也看不见了。
白休言道：“怎么办呢？我找到你了。”
寞阳羽将一个琉璃瓶盖上盖子，周围的银月蝶渐渐飞去，他道：“我若是早知道你在这儿，便会在那烟雾中加上破坏嗅觉的毒药。”
白休言道：“可惜你从来不肯见我，我也找到不到你。这么匆匆忙忙地遇见了，谁也没个准备。所以我奉劝你，要常常把我放在心上——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寞阳羽周围的银月蝶已经散了，秋红衣靠在他怀里，抬起虚弱苍白的脸，狠狠瞪了白休言一眼。
白休言笑道：“小丫头属驴的吧，脾气这么犟。”
秋红衣道：“你属狗的吧，还是条疯狗，咬着人就不放！”
秋红衣这句话含沙射影，很是伶俐。
“你嘴巴这么毒，”白休言道：“小心舌头上长个疔，把你舌根都烂掉。”
秋红衣道：“你嘴巴才毒吧！想想也是，跟个怨妇似的等那么多年，心里那点苦水倒出来真是够呛人的。”
白休言不可置信地看着寞阳羽，脸色惨白，她对魏果道：“你要这个女人的命，对不对？”
魏果笑道：“可我也知道无殇公子一定不会给的。”
“阿言”寞阳羽道：“你姓白，我母亲姓陈，陈白两家是世交，你不能背弃两家世谊，去帮一个姓魏的。”
“那又怎么样，”她道：“你又不姓陈，如果你姓陈，我们的结局早就不一样了。”
魏果看准破绽，叫声看招，如苍鹰扑兔向其攻去，寞阳羽怕伤着秋红衣，一面见招拆招，一面把他引开。
秋红衣心中焦急，顾不得伤痛，站起来想跟过去看看，忽然耳畔一个声音温柔地道：“放心，魏少主不是他的对手。”
“你……”秋红衣话未说完，便被封住了穴道。
魏果渐渐不敌，被对方的掌风罩住，他忽然大笑，道：“无殇公子，你回头看看，是不是忘了一个人。”
寞阳羽收掌，向后掠开数丈，往魏果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秋红衣晕倒在雪地里，白休言左手扶着她，右手食指仿佛不经意地搭在剑柄上。
白休言叹道：“你还是不把我放在心上。”
寞阳羽道：“你想对她做什么？”
魏果走到白休言身边，道：“当然是把她交给我。”
“那可不一定”白休言扬手甩出七支袖箭逼开魏果，道：“说不定我一高兴就把她放了。”
魏果急道：“你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白休言看他一眼，笑道：“你还真是不懂女人，回去好好请教你姐吧。”
“你想干什么？直说吧，”寞阳羽道：“不过让我娶你这种蠢话就不必说了。”
白休言笑道：“不！我想考考你，我问你几个问题，答对了我就放了她。”
魏果道：“不行！”
寞阳羽道：“你问吧。”
白休言道：“你第一次见到我，是几月份？”
寞阳羽一愣，思索道：“夏天，雨很大，可能是七月份吧。”
魏果简直惊掉了下巴，他道：“算什么问题……这……你这个女人，简直是胡搅蛮缠。”
白休言不理他，又问道：“你知道不知道你还欠我一样东西。”
寞阳羽应声答道：“荷露图。”
“你答应送给我的，”白休言道“又反悔了不肯画，亏我采了那么多好看的荷叶，插在窗台上的花瓶里……”
寞阳羽笑道“最后不是煮荷叶汤喝了吗？”
白休言瞪了他一眼，面上带着几分薄嗔，她道：“下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肯跟我学剑法，你是不是看不起我的武功？”
寞阳羽略一迟疑，缓缓道：“不是……”
“你笑什么！”白休言问一旁憋不住笑的魏果。
魏果道：“白姐姐，你那时不过是个无名小丫头，你要鼎鼎大名的无殇公子跟你学剑，恕我直言，你也不看看，现在的你够不够格。”
“闭嘴！”白休言道：“我不够资格教他，还不够资格教你？”
白休言缓了缓，对寞阳羽道：“你是这样想的？”
“不是，”寞阳羽道：“我心甘情愿拜你为师。”
白休言微微笑着，道：“拜了师也不好好学剑法，不是白白当了我徒弟？”
寞阳羽道：“那个时候，我想，我愿意学一辈子”
白休言转过头去，几颗泪珠滚下，在雪地里溅开了花儿，她回过头来，向前跨出一步，伸了个懒腰，笑着道：“你都答对了，不过——我改变主意了，不打算把她还给你了。”
魏果跳起来道：“你什么意思？”
白休言道：“把秋红衣带走，我替你断后。”
魏果道：“啊！？”
虽说莫名其妙，魏果还是立刻决定照她说的做，他抱起秋红衣，走出老远，一回头，只见灰蓝的剑气扶摇而上，气吞山河，遮天蔽日。
相似的剑，相似的武功，相似的两个人。一样的起手一招平地生风，一样的横扫一招三秋叶落，剑气凌厉霸道定是那招风起云涌，剑气绵绵不绝当是那招空穴来风，置敌死命当用风卷残云，化解敌人的攻势用风流云散……
白休言手扶着树干，剧烈地咳嗽着，寞阳羽递给她一张白绢，道：“越来越没长进了。”
白休言靠在白桦树上，道：“我方才耍你，你该不会生气了吧？”
寞阳羽道：“没有。我早知道你会玩这种把戏。”
白休言笑道：“你还知道什么？”
寞阳羽道：“我还知道，有你在，秋儿不会有事。”
白休言的笑容渐渐消失，她道：“你这样很欺负人你知道吗？”
寞阳羽道：“秋儿她，是一个很可怜的女孩子。”
白休言道：“你喜欢她？”
寞阳羽道：“我——喜欢她。”
霞光初现，金色的阳光映照冰雪，白休言望着他逆光的背影，道：“我不信！你就算骗过了你自己，都骗不过我。”
寞阳羽道：“你以为你很了解我？阿言，在这个世界上，谁都不能了解谁。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我。”
白休言笑道：“可我就是知道，你骗不过我。”
寞阳羽问道：“秋儿用来伤人的*球是哪一种？”
白休言道：“黄色。”
寞阳羽从怀中取出两个白瓷瓶，道：“拿去交给中毒的人，小瓶内服，大瓶外洗，十天即可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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