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在洛阳：张强生
中原军、洛阳军每天出城，认认真真地做过场。
中原人、洛阳人都露出神秘的微笑，装模作样地下一盘大棋。
这时候，张强生来了。
我：“张强生？你来这里做什么？”
张强生：“没什么。”
我：“没什么是什么意思？”
张强生：“来看看。”
我：“看吧。免费看。”
张强生：“你家不错啊。”
我：“你知道‘家’是什么意思吗？”
张强生：“它可以指房子，也可以指家人，或者说，有家人的房子。你一定在想：‘我家是哪儿？洛北、洛阳，还是广州？’”
我：“你的家是哪儿？”
张强生看着我。
我：“我查过你，赵余央查过你，钱照定查过你，情报处、锦衣卫、刑部都查过你。奇怪的是，我们都没查出你家是哪里。你就像一个鬼魂，在鲁城生活了二十年，突然成了共治状元。等等，谁说你是鲁城人？妈的，你说的！”
张强生：“很励志，不是吗？”
我：“《统治书》说，无根之人最可怕。自由意志充盈他的身体，就像平原上的洪水，就像火山里的岩浆，外人根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张强生：“我怎么觉得像是在夸我？”
我：“你这种人就是人类的病毒。”
张强生：“《统治书》还说，有根之人根本不是人。他是那‘根’，他是那‘省’，他是那‘国’，他是那‘父母’、‘道德’、‘传统’……追究一切，直至历史的尽头，只剩下一片虚无，就像混沌海里的蛋白质汤，就像蛋白质汤里的基因段。一百亿年来，他们永远是一锅汤。恰恰相反，是我这种病毒，冲破自然的秩序，产生了第一个病毒，或者说，第一个生命。这也就是，为什么是我控制他人；这也就是，为什么是他人被我控制。”
我：“说的很好，但毫无意义。任你再怎么说，你也只是凡人。任你再怎么鄙视凡人，你也是他们的一员。你可以暂时地控制他们，但不会是永远。”
张强生：“是啊，有时候我也这样想。我想，我是凡人，但我是聪明的凡人；他们是凡人，但他们是弱智的凡人——那么我这种聪明人岂不是就能永远统治那些愚蠢人——就像神统治凡人。但我再想，这是同义反复。谁说我是聪明的凡人，他们是弱智的凡人？这还不是神、人的意思？”
我：“很好，有自知之明。”
张强生：“谢谢。于是，我继续想，没关系，我们发明一个体系，第一个是‘强者’，第二个是‘弱智’。我现在是‘强者’，但不一定永远是‘强者’；我是‘强者’，但一定有比我更强的‘强者’——没关系，这样我就成为‘弱者’，他成为‘强者’。”
我：“哦，你说得难道不是——‘内廷’？”
张强生：“哈哈，就是它。‘内廷’是一种生命，超越‘生命载质’的‘生命本质’，超越‘肉体生命’的‘真正生命’。肉体会死，但内廷不会；个人会死，但内廷不会。它绝对地永生，直至宇宙尽头。”
我：“我以为你忠于大唐。”
张强生：“笑话！大家都是聪明人，字典里怎么会有‘忠诚’这个弱智词？”
我：“上上个星期，赵余央找过我。上个星期，卢子罗找过我。今天，你来了。我觉得，你们三个人都有精神病，你们……的自我认知出现错误。”
张强生：“哈，精神病说别人是精神病。”
我：“对，你说我是精神病……一个悖论……好了，我告诉你们吧，也让你转告他俩，你们的自我意识破灭了。我自杀过，但我只是企图杀死自己的肉体；而你们，你们的‘精神自我’已经死去。赵余央把一切精力放在他儿子身上，他自己已经死了；卢子罗为了寻找真理，不惜赌上自己的命；而你，居然企图创造一个注定会毁灭你自己的东西！你们才是一群精神病！你们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你们没有‘自我’！”
张强生：“‘自我’？多么可笑的幻想！‘自我意识’是蒙昧时代的产物，几亿年来，它已经被消灭得一点不剩。你所谓的‘自我’只是返祖现象，就像基因变异。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在生物的进化中，‘自我’才是真正被淘汰的对象。‘自我’是基因最讨厌的东西，是基因自身的有害变异！在终极生命中，没有‘自我’的虚假意识。”
我：“我不知道什么是真理，但我有我的信仰：我控制我人生的意义和目的。”
张强生：“很好，我们终于说到点子上了——你人生的意义和目的是什么？”
我：“自由。”
张强生大笑：“自由？你居然认为自己有自由？你只是肉体凡胎，你以为你能控制你身体的激素和脑素？你以为你能控制生你养你的环境？你能逃脱你爹、你娘的控制？就像现在的大民、大唐！如果你不能建立一个新帝国消灭它俩，你还是要效忠一个。哈哈，你可以说，你‘自由地’选择‘两个其中的一个’。如果你把这种‘二选一’的‘自由’叫‘自由’，那我必须说，你很有‘自欺欺人’的天赋。”
我：“原来，你是来让我效忠大唐的。”
张强生：“错。我才不关心大唐的生死。大唐、大民的战斗，归根结底还是大唐内廷、大民内廷的战斗。无论结果如何，大战之后，一个最强大的内廷会统治这个世界。如果我的内廷输了，我心甘情愿；如果我的内廷不强大但不光彩地赢了，那才是我真正的耻辱。”
张强生盯着我：“我来这是告诉你，别他妈婆婆妈妈了，赶紧选一个。毕竟，‘自我’只能有一个。”
他大笑：“让你的‘自我’去选择，选大唐，还是大民。”
他继续大笑：“但无论选那个，都他妈是笑话，因为它根本不是你所谓的‘自我’——就像精神分裂，哈哈！”
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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