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燕赵之战
第二天，果然，燕京的报纸是：《河北——自豪的同义词，河南——耻辱的代名词》。
有些报纸的标题：《河南同胞们，起来推翻张名的软弱统治！》
洛阳的报纸果然是：《耻辱啊耻辱，我大中原被河北占了！》
有些报纸的标题：《中原同胞们，起来推翻张名的软弱统治！》
当然还有：《大唐必亡，我民（汉、明、宋……）必胜》。
……
尽管处于有史以来最丢人的时刻，但我不能派兵进攻开封。
洛阳的粮食已经短缺，我现在派兵去占领开封，中原人自然会拥护我，但这个军事行动会让洛阳陷入*——*会让最强烈的效忠转变成最强烈的谋逆。
我这么聪明，怎么会看不清这事？忠诚必须是永恒的忠诚，暂时的忠诚算什么？正如真理必须是永恒的真理，而不是暂时的真理。
情报显示，有人已经到处联络，准备给我闹事。
我必须做出反击；如果放任这种情况持续，人们就会起来推翻我；人们推翻我，不是因为我的邪恶而是因为我的软弱；我不想被推翻，就必须屠杀他们；屠杀完他们，在我年老力弱的时候，他们就会屠杀我……
对付一个事物，必须利用它自身的悖论。
就像，杀人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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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河北”这个词，这是一个伪词。
没有“河北”这个省，这是一个伪省。
回想起那个 “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大燕帝国，回想起那个“胡服骑射”的大赵帝国，现在这个所谓“河北”是什么？
是遍布燕山的卫城？是山海关的连绵烽火？是崭新的邯郸？是荒废的保定？是沙漠漫天的塞外草原，还是千里无人烟的平原？抑或是寂静的海岸？洪水滔天的黄河？
燕赵的荣耀已逝，只有“河北”的字眼在报纸、广播、电视上不停地喧嚣。
它是禁锢。你是河北人，但你不许走在河北的土地上，因为这违反长安制定的《户籍法》。
它是奴役。你是河北人，他也是河北人，但他比你更是河北人，因为他是长安任命的河北总督。
它是耻辱。燕赵之地自古乃天下中心，居然被中原人称为北蛮，甚至居然被陕西人称为“外地逼”——哦，你甚至不敢当着陕西人叫他们陕西人，只敢叫他们“京畿人”。
它是贫穷。燕京人、保定人、邯郸人搜刮了燕赵的财富，然后“宁与友邦不予家奴”，上供给长安，因为，长安是你的“帝京”；残羹冷炙又集中在燕京、保定、邯郸三个城市，因为，燕京是你的“省会”，邯郸、保定是你的“二省会”和“三省会”。
它是悖论。邯郸人请回答，你们的赵郡赵氏为什么跑去了燕京？赵人为什么被燕人统治着？燕京人请回答，你们的燕京金氏去哪儿了？燕人为什么被赵人统治着？至于保定人，你们不用回答，因为在燕京、邯郸的压榨下，你们不会存在。
燕赵如何变成河北？你们想过这个问题没？
你们当然不会想，因为，历史被长安篡改了！暴秦灭燕赵之战的惨烈，你们不会记得；几百亿年来，长安无数次毁灭燕赵，你们依然不会记得。
长安毁灭燕赵后，毁灭了你们的文字、语言、思想、记忆、传统，然后把你们糅合起来——称为“河北人”，而“河北人”不再是燕人或赵人，却是秦人、汉人、唐人、宋人、清人……
河北？多么奇怪的词！河北省？多么奇怪的省！这个省如此怪异，有高山有草原有耕地，有沙漠有黄河有东海，你们总是为你们的独特性自豪，难道，你们就没觉得一丝奇怪吗？
这样易攻难守的省份，显然就是长安专门定制的！长安为什么要设立易攻难守的河北省？当然是为了统治——长安的统治！
够了！
我们受够了！
赵正豹是“长安”任命的“河北”总督，他没有一丝合法性！他是邯郸人，却去了燕京，更没合法性！他一个邯郸人统治燕京，没有一丝合法性！他量燕赵之物，结长安之欢心，是燕赵最大的叛徒！
伟大的大燕人、大赵人，联合起来，推翻赵正豹的软弱统治，斩断强加于身的链锁！
燕赵人是彼此的兄弟，但他们绝不是长安的奴隶！
是时候建立我们自己的大燕帝国、大赵帝国！
消灭不义的河北朝廷！
正义属于燕赵！
我们的口号是：没有河北，只有燕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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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每一份洛阳报纸的头版都是这些。
随后传播向河北。
一个星期之内，河北陷入内战。
具体来说，就是燕赵内战——邯郸人、燕京人的大战，保定人则是两边一起打。
五千万邯郸人对赵正豹喊话：“河北是邯郸大，还是燕京大？”
这是单选题，你只能选择“邯郸”或“燕京”中的一种。如果你选择“邯郸”，很好，你就是八千万燕京人眼中的“燕奸”；如果你选择“燕京”，很好，你就是五千万邯郸人眼中的“赵奸”；如果你非要做成双选题，那你就是“燕赵奸”。
燕京皇宫的宫殿上，赵正豹看着几万名远道而来的邯郸人。
邯郸人举着大大的“赵”旗，得意洋洋地看着几百万燕京人——人们都知道，河北总督赵正豹是邯郸人；人们都知道，我邯郸人统治着你燕京人！
赵正豹摸着胡子，说：“正反来看……”
人们大怒：“不要提什么‘正反逻辑’这种车轱辘话，妈的，正反你都有理！我就问，是邯郸大还是燕京大！不要给我一盘下大棋！我们又不是棋子儿！”
赵正豹：“我们都是河北人，都是大唐人，什么邯郸、燕京……”
哈哈！这下他把两边都得罪了！
燕京人大喊：“赵正豹是邯郸人！邯郸人统治着我们！”
邯郸人大喊：“赵正豹是邯郸的叛徒！燕京人统治着我们！”
所有人大喊：“没有河北，只有燕赵！我们先灭了河北，然后，燕赵再解决自己的问题”
……
河北内战正式爆发。——这句话的意思是，两亿河北人觉得“河北内战正式爆发”，于是从家里掏出菜刀就去吃大户。我觉得，正式说法应该是“河北乱战”。
人们都说：“燕京金氏家主耶主恩从中原攻入邯郸，挖了赵正豹的祖坟。”
慢慢的，“河北乱战”真的成了“燕赵之战”，邯郸人团结在“赵正豹”的旗帜下，燕京人团结在“耶主恩”的旗帜下。
——这就叫“自我实现”。
然而，赵正豹、耶主恩一脸懵逼、怒火冲天。
赵正豹一直待在燕京皇宫发表着“一定要团结”的“车轱辘话”。但人们都说：“别听他，他在下一盘大棋。朝廷的计谋不是我们民间能理解的。”
耶主恩一直待在洛阳神部，研究着神教教义，而且他屡次“亲身现身”粉碎谣言。但人们都说：“因为教主是神子，所以教主可以派出分身去河北打仗；因为教主派出分身去河北打仗，所以教主就是神子！神教万岁！神教是第一圣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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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正豹发来电报：“妈的，张名，你搞的！”
我：“不是。没有证据不要血口喷人。”
赵正豹：“就是你！你是内廷人！这么邪恶！做得这么绝！”
我：“不是我。其实，本来就没有‘河北’‘燕赵’这些词嘛，要么大燕，要么大赵，燕赵是什么鬼，就像齐鲁……等等……不对，给我删掉，这电报不许发。”
赵正豹：“好啊，你是封建教教众！”
我：“不是。我不是封建教，也不是一统教。封建制有一个悖论，就是，谁来实行封建制？如果你强大到让天下实行封建制，那显然你就是最高的皇权制。皇权制也有一个悖论，就是，就算大一统是好的，那么，是谁统一？为什么是长安不是燕京、洛阳、金陵？甚至为什么不能俺家赵家庄，或张家庄、石家庄，来统一天下？为什么皇帝是皇帝，而不是隔壁二大爷是皇帝？”
赵正豹：“好啊，你不但想篡权，还想称帝！”
我：“我和你这个弱智无话可说。”
我下令：“关了电报。”
此时，手下说：“大人，神教教主耶主恩求见。”
我：“求见？来找事儿的吧。让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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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主恩来了。
就像照镜子。
妈的，又一个能看透人心的家伙。
然而，“看透人心”也是悖论。如果两人都能看透对方的脑子，那他们就会相互欺骗，于是就“看不透人心”。
耶主恩看着我的大脑。我的大脑有一万个想法，但它们都是假的。
我看着耶主恩的大脑。他的大脑有一万个想法，但它们都是假的。
真他妈无聊。
最后，耶主恩也觉得无聊，于是，他的想法像云一样消散。
耶主恩说：“把我扯进干什么？”
我说：“不是我扯你，是你本身就在其中。你是燕京人，你是河北第一教——神教的教主。你觉得，我强大到可以控制两亿河北人的思想？坦白说，我根本就没想到这有你的事儿，然而，两亿河北人都想到了。有意思。”
耶主恩：“这会害了河北！”
我：“我不知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好像河北被害了，好像河北是我害的，好像我关心河北似的，好像有河北这个东西似的。”
耶主恩：“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写了那些东西！”
我：“你们神教有一个专有名词：原罪。你不能避免一个不可避免的东西，就像医生不能拯救死人。”
耶主恩看着我。
我看着耶主恩。
他想：“只有神才能决断！”
我想：“你决断了神才能决断，这显然是异端，因为，只有神才能决断，而你在决断！”
他想：“我乃神教教主，神在人间的代表。”
我想：“你把神叫下来让我看看。妈的，骗别人都把自己骗了！”
他想：“神全知全能、无形无意，不会现身人间。”
我想：“既然都不会现身人间，如何证明？”
他想：“不需证明。这是信仰。”
我想：“你的意思是，信仰就是相信不可相信之事？那么，不信就是信仰，信仰就是不信？”
……
耶主恩看着我。
我看着耶主恩。
知道的就会知道，我们在交流神学和哲学；不知道的却知道，我们在互相勾引。
我扭头，看着小李子。
小李子想：“大人果然是男女通吃啊。不过这是很自然的，大人物都这样。何况，耶主恩确实很有男人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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