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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上】


  不知不觉中两人聊到旭日欲喷,伊于成见她话声轻柔婉转,神态娇媚,脸上似笑非笑,实是个绝色佳人,心中欢喜无限。

  经伊于成相邀,阿依静终于答应偕阿依丽一起随之西行,共护汉使张骞抵达月氏,完成联盟使命。

  两人打了一只山鸡,生火烤熟饱餐一顿,便即西行。

  “静静,听附近牧民说前面不远便是扁都口,这道大峡谷山势险峻,景色秀美,却是少有人家。若非身负大仇,我定是要在这里结庐住下,十年八载也不搬。”伊于成说着,怔怔地瞧着阿依静,心里盼望她也如自己这般心思。

  “这里先前是我们月氏人的家园,小的时候我常随父母在这一带牧羊,每年秋冬迁移时节,附近好多部落的族长都要在这里举行盛大的庆祝活动,载歌载舞,欢庆丰年。那时,我和妹妹们总要把一年中阿妈为我们准备的最好的衣服翻腾出来,然后坐在阿爹的马车上去参加盛宴。那时……那时爹爹一个好朋友的儿子也在场,我们在一起玩得非常开心。爹爹和他朋友喝得醉意阑珊时,拉着我和他儿子的小手问我们喜不喜欢对方……”

  “噢,那,那你怎么说的?”伊于成听到这里似乎很纠结,忽地打断她的话,急切问道。见阿依静突然抬眼瞧着自己,始觉唐突,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我说我喜欢他,他也说喜欢我,于是我阿爹和他阿爹便约定待我俩长大后就成亲,没想到,自十年前那次在此别过后,匈奴人大举进犯我月氏国,从此竟再没见到他了!”睹物伤怀,阿依静讪讪地笑笑,不觉忧从中来。

  伊于成本希望就着眼前美景找些话题出来,没想到却引出阿依静这段往事,不觉无奈一笑,小心翼翼地道:“那你现在还喜欢着他么?”

  “十多年过去了,谁知道他娶妻没有?没准都当‘阿爹’了!”阿依静自是知道伊于成的心迹的,莞尔笑笑,极是妩媚地道。其实,在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是“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可是这毕竟是一个可怕的念头,是以每每升起便此打住,也着实说不出究竟是否“喜欢”。

  “假如我早生十年就好啦!”伊于成心里这样想着,不觉口中念叨出来。

  “呀,早生十年!为什么呢?”阿依静见他这样说极是讶异,言笑晏晏之间现出一副袅娜娉婷的娇态来,令人看了不觉心花怒放。

  “十年……早生十年就……”伊于成突然省悟过来,拍拍脑袋,尴尬不已。恍惚中,他想到的竟是“早生十年便有机会早点和你相识,结‘娃娃亲’”,却不想缘分往往乃是“千里相逢”。地域相隔,即便早生百年又奈何!

  两人说着笑着,脚下已是扁都口地界。

  那扁都口离“望天崖”也不甚远,但其地形却与望天崖一般无二,山势巍峨,飞泉若瀑,怪石堆砌,千百成峰。

  “静静,你没记错吧,你们月氏人曾每年都在这里举行宴会?”伊于成放眼远眺,几乎见不到一块平整的土地,心中不由纳闷。

  阿依静马鞭斜指,嫣然道:“傻瓜,翻过扁都口就是祁连山脉和焉支山连成的天然牧场,那里土地平旷,水草丰茂,天地相接,一望无垠。你还没过扁都口呢,难不成是千里眼呀?”

  “噢,也是!”伊于成本不善言辞,这会现窘,羞得双颊飞红,讪讪而笑。只觉着“傻瓜”二字受用无穷,宛若跌进蜜糖里,从头甜到脚,狂喜不已。

  “伊大哥,想不想带你去一睹这扁都口绝世美景?”阿依静忽地下马,伸出左手食指和中指在一片冬青叶上轻轻一夹,撮到唇边,向着伊于成妩媚地笑开。

  “想当然想啦,可是不知使君刻下在何方?我们先前约定在焉支山聚合,不知他到了没有?”伊于成见她说“游玩”,随即想到与张骞的约定,脸上的惊喜一掠而过,苦笑道。

  “既是如此,那我们走小路吧。我知道一条过境的小路,不过山势险峻,很是需要考验功夫。十多年前我爹爹在这一带打猎,便探得此径,带着我和赫迪的爹爹一起穿越,现下想来仍是怕怕的。”阿依静说着将两马辔头除下,拉起伊于成的手便欲展开轻功下山。

  伊于成轻轻挣脱她的手,急煎煎地道:“静静,没有马我们怎么赶路?”

  阿依静怔怔地看着他,樱唇微扁,佯嗔道:“真是个傻瓜,再行不远,莫说是马,便是只苍鹰也难得飞过!”

  “好啦好啦,是傻哥哥不好,惹得阿依静妹妹生气了!”不知哪来的灵光,伊于成竟学着阿依静的口吻惹得她俯仰大笑,娇滴百媚。

  “走啦!”伊于成微微一笑,轻轻抓住她右手,不觉猛吸一口凉气——她的手柔若无骨,温软如玉,抓在手里自己的整条臂膀似乎都酥了!

  不一会,到得一处极窄极高的险峰,此峰独立于中,高约四五十丈,四围尽是百余丈的峭壁,须得攀上此峰绝顶,而后以高超轻功飞身前跃,只要前跃三丈便可附上峭壁一条玉带似的盘山小径,继而循环攀缘,便可在半天之内走出扁都口大峡谷了。

  “静静,这座山峰可真是奇绝呀,独立深谷,如剑向天,真可谓巧夺天工!”伊于成站在顶峰,来回四下观望,感慨道。

  “这里便是扁都口最险峻处,十年前我爹爹和赫伯伯发现后也是惊叹不已,曾亲自督派下属在此搭建了五条铁缆,便于跃过对岸,没想到现今竟一条铁缆也不见,一定是被人废去了!”阿依静在杂草矮树周围仔细寻觅一会,咬着下唇似乎很是失望。

  “咦,这里有块石碑!”伊于成用长剑扒开一处青草,露出方正一尺的一块石碑,上面只有三个字:铁刀峰。

  阿依静蹲下,仔细瞧了瞧那三个苍劲的漆红大字,毋庸置疑地道:“这石碑肯定是后来立的,不然十年前我爹爹定会知晓。”

  “如此说来,我们是到了人家地盘上了?”伊于成突然警觉起来,挽手出剑,剑尖向上,又前后左右察看一番,不见有异。

  阿依静见说柳眉微翘,却是嫣然一笑,很是无谓地道:“就算是人家地盘怎了,又不偷又不抢,干干净净来,利利索索走,谁也管不着!”

  “话虽如此,现在没了铁缆,如何过到对崖呢?”伊于成来来回回在峰顶崖沿走着,心里焦急,口中不觉念叨出来。

  “当年我爹爹和赫伯伯是先斫一臂膀粗半丈长短的树枝,然后刨去枝桠,赫伯伯在右,我爹爹抱着我在左,只见短枝飞出我爹爹便趁势跃起,双脚在短枝上稍稍借力,我们便稳稳站到对崖了。”阿依静美目流盼,显是浸入回忆。

  “那好,我们这会也照旧,承先辈之技画瓢!”堵在伊于成胸间的老大的一块石头移开,说着拔剑便向身旁一株矮树斩去。只一会功夫,两根短枝便即呈现。

  “傻瓜,一根就够了,谁要你斩两根的!”阿依静双手环抱,娇笑道。

  “噢,也对啊,难不成还抱一根去到对崖。”伊于成难以为颜地笑笑,不知为何在她面前自己竟总魂不守舍,以是连连出错,腼颜道:“静静,我先来,我轻功比你好!”

  这时雾气已越来越浓,渐渐从崖底升上来,状若云团,对崖的树枝花草开始模糊起来。阿依静见此情景,忽然想起爹爹有一次讲述当此绝境坠落,可幸及时抓住青藤,慢慢附崖而下,逃过一难。

  “你先——那……”阿依静向下看看,不觉一阵眩晕,知道伊于成抢先实乃对自己的无限关切,感激地道:“伊大哥,万一,万一你不慎未踏上对崖也不要惊心,这悬崖虽高却有所不同,崖壁尽是各种青藤,你随手伸出便可抓住的。”

  “傻丫头,没事的,过了此地,再行几日便可与使君会合,阿依丽也在呢!”伊于成说完,气凝丹田,蓄势待发。

  但见短枝飞出,伊于成右足凌空左足轻点,便如箭弦分离,已纵到对崖。须臾间,一根长近一丈碗口粗细的松木便已削成,见阿依静已备在即,提气大声道:“静静,屏气凝息,纵身轻跃便可过来了。”

  但见阿依静点头作应,伊于成双掌轻推松木便已飞出,阿依静脚尖刚借力踏上木端,恰待再跃之际,身后忽地一声大喝:“来者何人,竟敢擅闯铁刀门禁地!”

  阿依静本已离崖三尺不到,猛闻大喝不觉一惊,真气外泄,身子忽地直直下坠,好在她反应迅捷,距崖沿三丈处抓住一棵藤条,随即卸下跌势,悬于崖壁,左右摇晃。

  伊于成陡见阿依静坠下,后心冷汗直冒,又闻对崖似有暗器“嗖嗖”飞来,晃身避过,大怒喝道:“兀那贼子,为何突袭,背后伤人算什么好汉!”

  “此乃我铁刀门禁地,来者为何不先自通报……”那人话声未落,便觉一枚劲力极强的石子击中右腿,一个踉跄,扑倒在地,方欲腾身跃起,不想崖沿滑溜,终于跌身悬挂于崖壁,只一个劲地惊叫大骂。

  伊于成关切阿依静安危,伏身崖沿,向下喊话,好一会后听得阿依静微弱作答,知其竟未坠底。也不去理会对崖那人的叫骂和失礼偷袭,解下腰带绑定一棵枯树,慢慢缒下去。只可惜腰带终究有限,便索性附藤缓缓攀缘,双脚在崖壁凹凸处轻轻游移,内心直有说不出的悲苦。

  “静静,静静……你在哪里?”崖底雾气若蒸,一丈之内不见外物,伊于成虽害怕至极,但想到是与阿依静置身此境亦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但这一声呼出,似若石沉大海,连“扑通”之声亦不得闻。

  “静静,静静……你在哪里?”昏暗中,同样的叫唤,伊于成接连呼喊了十来次不见回音,不由得心惊起来。叫到后来,喊声中似带哭音,在这生死一线的时刻,他忽地发觉自己对阿依静竟然是如此的依恋,再也无法分离!

  突然,下方约莫七八丈处传来一阵刀剑撞击崖壁的声音,伊于成大喜,继续向下缓缓滑落。

  一个时辰后,伊于成终于滑落到离阿依静仅一丈处,此时离崖底尚有五六丈高,却已没有了先前的云雾,两人宛若重见天日,不觉喜极而泣。

  伊于成极快地滑溜到阿依静身边,兴奋地看着她的眼睛道:“静静,刚才你定是听到我的呼声咯!”

  “听到啦,只是当即我浑身酸软,只得以刀剑撞击崖壁回应你。”阿依静娇羞地道,心里既感激又惊喜,泪珠在眼眶里滚来滚去。

  “都是那家伙,若不是他突然钻出来猛喝,没准我们早已……”伊于成扶阿依静在一块岩石上坐下,看着她楚楚动人的娇态,怜惜地道。

  “算啦,这也怪不得人家,谁叫咱犯了他们的禁地呢?”阿依静从衣袖里抽出一块巾帕,递给伊于成,笑道。

  “可是,可……”伊于成仍在气恼中,但想到在这崖底竟是和阿依静独处,心里忽地喜滋滋的,是以不再言语。展开巾帕,只见正中绣着一朵鲜艳的雪莲,又道:“静静,你喜欢雪莲吗?”

  阿依静抬眼向伊于成柔柔看去,秋波流慧,却并不答话,只是轻轻点头,忽而垂下。

  两人有惊无险地累了半天,巡视崖底的地势,不禁摇头苦笑。但见四周皆是峭壁,陡峻斜立,野芳杂树相间而生,绝无缺口。

  “先睡一觉,一觉醒来养好精神再寻思出路。”伊于成虽身临绝境,但自幸有美人为伴,却也不甚焦躁,说完仰头便睡。

  “咦,那是什么?”阿依静向左侧三丈处瞧去,发现有异物在地,长草遮掩,看不清白,跟着长身而起。伊于成也挺身跃起,持剑在手,跟了上去。

  两人相偕走到近处,发现一蒙面黑衣男子躺在地上,胸口几处剑伤,除去面罩,约莫三十来岁。

  “坏了,那偷袭你的汉子还在悬崖上挂着呢,不知死活若何!”伊于成见到这人,猛然惊觉,记起方才的事来。当时只道阿依静多半无幸,伤心之下竟未曾顾及那人安危,这时想起不禁悔恨不已。

  阿依静见伊于成脸现惊惶,心下不忍,肯定地抚慰道:“傻瓜,不用担心,如果他掉下来呢,现在已在我们眼前了。估莫他应是一般喽啰出来巡山的,只要叫喊几声,待到同伴赶来也就无事了。”

  伊于成展颜笑笑,伸手在这黑衣人脉门一探,知其只是昏厥,冁然道:“这样便是最好,眼下先救了此人再说。”

  在阿依静的教导下伊于成先止住那人伤口不再流血,再在几处要穴推拿按摩,一会后那人便苏醒过来,陡见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正娇滴滴地瞧着自己,不禁脸现惊惶,挣扎着站起来,一揖至地,再三拜曰:“承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感激无限!他日但凡有命,赴汤蹈火,无有不应!”

  “应该的,应该的。”阿依静见他礼数极至,脚下虚浮趔趄,害怕他突然扑倒过来,便闪到伊于成身后。见到伊于成,那人又殷勤致礼,口中连连称谢。

  “在下伊于成,这位是阿依静姑娘,敢问大哥尊姓?”伊于成还礼道。

  “在下安一刀,在此期遇兄弟,实乃幸甚之至!”那人拱手答道。

  “伊大哥,你是如何也……也跌落下来的?”伊于成鉴貌辨色,知道安一刀绝非一般侠客,是以问道。

  “说来惭愧,在下于途中遇见一位故人,他们正被浑邪王部下追逐,在下率门众解围,护送至焉支山,不想归途中遇见浑邪王部下乌罕说千户,射杀我门中弟子数十人。昨日在下潜入其营中突袭,却被发现,不敌那厮,身中数剑,逃至铁刀锋时内力不足,跌下崖来。”安一刀除下一身黑衣,右手轻挥,但见大刀微晃,瞬即便将沾满血迹的黑衣划成千百条细丝,刀法之妙,世属罕见。

  伊于成见说,惊喜不已,上前一步,喜不自胜地道:“安大哥,那位故人一行是否三人,为首者姓张名骞?”

  安一刀挽刀于后,似乎微微警觉起来,惊愕道:“兄弟可曾认得?”

  “安大哥莫要误会,张骞是大汉特使,一路便是小弟护送的!”伊于成知安一刀见疑,冁然而笑,赶紧拱手释明。

  “噢,追根溯源,在下其实也是一名汉人,后投靠铁刀门下,为其得传大弟子。我们主人乃暴秦大将蒙恬侄儿,道蒙茂彦的便是。六十多年前,蒙恬将军和蒙毅将军为大秦帝国开疆辟土,大败匈奴,为秦皇一统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勋。其三代忠臣,效命大秦,尤其是到了蒙恬、蒙毅兄弟这一代,一文一武一张一弛,受到始皇帝礼遇大宠,出入同载,侍其左右,备候顾问。然而,然而……忠良之后,却竟遭遇——遭遇如此下场!”安一刀说着说着渐至激动起来,挥刀斜劈在身旁一株碗口粗细的栎树上,但见树身微晃,瞬即折倒。

  伊于成听后欷歔不已,突然激昂道:“暴秦如斯,现已覆灭。听闻汉使言道,当今天子乃是一位仁义贤德之士,他威加海内,胸怀天下,此番派出使团便是要联盟大月氏抗击匈奴,永葆大汉江山的稳定!”

  “张使君已对在下言明,并亲笔为在下撰书一封,如若此地实无可留时,便只有还归故土。其实,我们干的也是刀刃上舔血的营生,专杀匈奴侵汉军官,见者必杀!”安一刀这时方始露出笑容。

  “此地既属安大哥经略,想必我们不难出去咯。”阿依静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知将要谈到何时,截断道。

  “这个是自然,二位请跟在下来。”安一刀说着,走到一极隐蔽处,扒开树枝,探手拉了拉一铁环。不多时,便从峰顶缒下一个竹筐,三人站上去,只一顿饭功夫便已登上。

  “好小子,差一点被你……”

  “大胆,不得无礼!”

  双脚刚落地,一年纪约莫二十左右的被阿依静称为“喽啰”的青年挥刀扑向伊于成,伊于成见状却也不躲闪,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他。随后,伊于成向他行礼道:“在下无状,一时性急,得罪大兄,在此谢过,尚请原宥!”

  “冷肖子,还不快谢礼!”安一刀见那人掉首望天,甚是无礼,喝道。

  “不用了,冷大哥也不是故意的!”阿依静不愿多生枝节,赶紧圆道。

  下山后,安一刀派人为伊于成、阿依静引路,从近道翻越扁都口,直望焉支山方向策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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