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偶遇

　　“喂，张胖，你看那边那个小孩儿是死人还是活人。”

　　“管他死人活人，大清早看见这个，真奶奶的晦气。”

　　听到旁边有人说话，林建峰从昏昏沉沉的睡梦中醒来。他依稀记得昨晚上在想家，不知怎得就睡着了。

　　林建峰揉了揉双眼，看见眼前站着一胖一瘦的两个人，他不知道这两人为什么在这里。

　　原来是个活人。这两个人看见这个小孩儿颤动了一下，也着实吓了一跳。这么一来，那个胖子更是炸了锅，朝着瘦子牢骚了几句，骂骂咧咧地从窄小的窗户钻了出去。

　　瘦子扯着嗓子冲林建峰喊着：“喂小孩儿，你也是真的不怕死啊，敢睡这里，，走走走，赶紧走，别耽误老子的事。”

　　林建峰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因为昨天他找了很久才找到了这样一个破漏的房子，难道自己进了别人的家？林建峰吓得急忙起身道歉，但身上的创口让他还没起身就又跌坐了下去。

　　瘦子看出了他的异常，提着手电临近一看才发现眼前的小孩儿居然遍体鳞伤。

　　“你身上咋搞的，跟别人抢饭了？”

　　说完瘦子冷冷地笑了笑。

　　“我不是要饭的！”

　　林建峰原本平复的心，因为这两个字又重新燃起了火焰。

　　“不是要饭的？不是要饭的你睡这里？你不是昌余的吧！”

　　“我才不稀罕是昌余的呢！我是上甲的，商县上甲的！”?

　　瘦子不知道这个小孩儿哪来的这么大的火气，但听上甲这两个字，顿时来了兴趣，反正天色尚早，索性点燃一根香烟，坐在林建峰的身边听他讲他的故事。

　　林建峰看到终于有人愿意同他说上两句，就把这无处释放的怒火全部宣泄了出来。

　　随着故事的深入，林建峰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瘦子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这般高谈阔论，倒是把外面的胖子给招了进来。

　　胖子进来一看发现瘦子不但没把他弄走，反而还在跟他侃侃而谈，更是火冒三丈，冲着他俩就是一顿臭骂。

　　正在气头上的林建峰怎能听得侮辱，蠢蠢欲动地想冲上去跟他干上一架，还没等他起身就被瘦子拦了下来:“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他说说你的情况。”

　　瘦子向胖子转述了刚才了解到的情况之后，林建峰发现胖子脸上得火气似乎减缓了许多，但胖子那副凶神恶煞的面孔，着实让他心生厌恶。

　　他俩站的太远，又操的不是本地口音，林建峰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过了许久，林建峰看他们依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索性扛起自己的铺盖准备离开。

　　胖子看林建峰要走，二话不说地抓住他的臂膀：“就你这样，还想要去哪啊？别走了，我让瘦子去给你说个活计，去你跟他走。”

　　听完这话林建峰怔住了，因为他不敢相信生得如此面孔的人居然说要帮他，他以为昌余所有的人都像昨天在繁华大街上遇到的一样冷血，却没想到在这破屋里居然有了一丝温情，说出来有些许的讽刺。

　　虽然不知道胖子是出于真心，还是在表达同情，林建峰连忙向他表示感谢，激动的语无伦次。

　　出了破屋，瘦子朝着林建峰使了使眼色，林建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禁地感到脊背发凉。原来自己昨天胡乱找的地方，居然是已经垮塌大半的危楼，这些人是要来拆楼的，要是昨天晚上风雪再大一点，或者说这些人不进去看一看的话，自己很有可能就要死在这没人知道的地方了。

　　瘦子拍了拍林建峰的后背示意他离开，林建峰这才缓过神来想起询问他俩的名字。原来胖的叫王虎，瘦的叫赵涛，东北人，都是上山下乡的知青。

　　“说实在的真谢谢你们。”

　　“谢我？不用谢我，我只是欠你们上甲的恩情。”

　　林建峰满脸愕然。

　　“恩情？这话怎么说？”

　　“那年上山下乡来到你们村应援。谁知道第二天就遇到了那场大洪水。发水那天我正在河堤上走着，突如其来的大水我来不及躲，看就要被洪水冲走了，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了两个人奋力地把我拉了回来，可一个浪头打了过来，他们却淹没在了洪水里，说实在的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后来期限满了，我就留在了昌余，这样还能不时的回去看看他们。算了，过去的事不提了，你也别高兴地太早，我只是领着你去，至于人家要不要你，你干了干不了，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林建峰看得出赵涛的脸上流露着伤感，自己原本有些轻松地心情也跟着变得沉重。

　　赵涛朝着路旁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喊了一声：“哎，王工头，我给你找了一个劳力，方便的话把他留下呗。”

　　林建峰往四周环顾了一圈，原来这是一个建筑工地，机器和劳动号子的声音从工地里面悠悠传来。林建峰发现这里的工人身材魁梧，大冷的天还光着膀子，晶莹的汗珠在他们黝黑的皮肤上若隐若现。盖房所需的砖块水泥堆满了空地，昨天的大雪盖在上面像一座假山。

　　少时，只见从帐篷里走出来了一个人，想是工地的包工头，大概五十多岁，叼个烟卷斜拉在支帐篷的木桩上，不屑的看着林建峰：“你说的就是他？”

　　林建峰看着这人的表情心里十分的不悦，因为这人给他的感觉像是在挑选牲口。

　　赵涛让林建峰往前站了站：“对，就是他，我兄弟。”

　　听完这话，王工头原本就写满不屑的脸上，变得更加盛世凌人了，把嘴里的烟头一吐，围着林建峰转了几圈，捏捏林建峰胳膊，又朝着他的后背踹了一脚，林建峰没想到他会这样，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你兄弟就这鸟样？滚滚滚，让他赶紧滚，就他这样能干啥！”王工头朝着赵涛就是一通数落，“要我说你们拆迁队最近也是闲得慌，没事瞎认兄弟，上次那个你也说是兄弟，你让他给我弄来，结果呢，连袋水泥都搬不动，我一问他，你猜咋了，他说他才十一，要不是你提前说了他是你的兄弟，老子当时就让他滚了，现在你还来，让他给老子滚，老子这里不要人！”

　　赵涛听到这话赶紧从兜里掏出根新烟给王工头续上：“老哥，再帮帮忙嘛，回头我请你喝两口。”

　　不管赵涛怎么说，王工头死活就是不同意，但架不住这样的软磨硬泡，最后总算是松了口，从工地喊来了一个人，将林建峰的铺盖往里踢了一脚，扭头对他说：“去捡上你的破烂跟他走，管吃住，第一个月没工钱，以后一月五块，干就干，不干滚蛋！”

　　赵涛见王工头接受了林建峰，赶忙招呼着他鞠躬感谢。

　　林建峰象征性地冲王工头点了点头，然后跟赵涛交谈了几句，抱起铺盖朝着工地里走去。

　　就这样林建峰终于在昌余落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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