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因果循环终相报

　　“究竟是怎么回事？”宋灏冷冷地问道，“不是向来说皇后腹中胎儿安稳，怎么会突然流产。”

　　此时殿内跪着的太医，无一不战战兢兢。皇后腹中的胎儿，事关江山社稷，一向安好，如今突然流产，竟然还查找不到原因，这可如何是好？

　　“回禀皇上，臣等一直在抢治皇后娘娘，这…　…这其中的缘由，臣……臣等还未查明。”李冬然吞吞吐吐地开了口，“臣等每日都会替皇后娘娘请平安脉，她腹中的胎儿的确是一向安稳。突然如是，恐怕是接触了什么不该接触的东西所导致。”

　　“是啊。”其他太医纷纷附和，“像麝香之类的香料就万不可以接触。”

　　“给孤查。”自己对顾若抒的情谊，罗丞相可以视而不见。而皇后流产一事，他终究是要给丞相府一个说法。

　　“是。”太医们即刻领了皇命。

　　“皇后怎么样了？”宋灏终究想起来问罗玉菡的情况。

　　“回禀皇上，皇后娘娘的凤体已无大碍，好生调理即可。只是……”李冬然顿了顿，后面的话他实在是有些不敢说。

　　宋灏冷冷道：“只是什么？”

　　“只是……”李冬然咬了咬牙，欺君之罪实在不敢犯，终究说出口来，“这次流产伤了皇后娘娘的根本，她以后想要再怀上皇子，恐怕是难事。”

　　此言一出，大厅万籁俱静。宋灏神色阴沉不定，负手而立，在殿内踱来踱去。

　　所有的太医面面相觑，不知道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些什么。

　　站在殿后的疏影捂住了自己的嘴唇，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她本来是想要出来吩咐宫人替罗玉菡炖一些滋补的汤品，却未曾想刚好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她从就跟在罗玉菡身边，两人感情深厚。她见证过她幼时的天真烂漫，见证过她情窦初开时的娇羞，没想到此刻也见证了她再难怀孕的伤痛。

　　不，这件事情一定不能让皇后娘娘知道，不然她一定会难过得发狂。疏影擦干了满脸的泪水，神色恢复如常。

　　良久，宋灏终于开口道，“孤知道了，这件事不要让他人知道，包括皇后，否则你们的性命不保。”

　　见状，太医们如释重负，纷纷领命。幸好，想象中皇上的盛怒并没有降临，每个人都庆幸，终于从鬼门关走了回来。

　　对罗玉菡素日吃穿用度所使用的物件一番彻查后，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太医们战战兢兢地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皇后此次流产大约是……天意。

　　天意么，连上苍也知道自己和罗玉菡无缘，所以连他们之间这唯一的联系都要折断。此时，宋灏的心中无波也无澜，只是嘱咐宫人好生照顾皇后，便匆匆离去。

　　第二日，当宋翰来到燕北王府时，顾若抒正坐在王府的花园里晒着太阳，吃着梅花糕。

　　昔日，三哥也曾隐约提过他与三嫂结缘于的梅花糕，她现在这个样子，一定是在想三哥。

　　“三嫂。”宋翰唤道，“近日可好？”问完这句话后，他就立刻想要咬断自己的舌头，不过短短数日，三嫂就经历了三哥殉国和幽兰去世之痛，怎么会好？

　　然而顾若抒并不在意，淡淡道，“还好。四皇子，你要吃梅花糕么？”

　　“好吃么？”

　　“不好吃。”顾若抒浅笑道，“大约是时候被宋乔喂多了梅花糕，所以实在不喜欢这个味道。不过还是忍不住想要吃，因为看到这的梅花糕，就好像看到了他。我是不是很矛盾？”

　　宋翰摇摇头，睹物思人，是千古不变的道理，何谈矛盾

　　“四皇子，今日来到王府有何要事？”顾若抒问道。

　　“所为两件事，一是看三嫂是否安好。”宋翰缓缓道，“二是想告诉三嫂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昨夜，皇后突然不适，腹中胎儿不曾保住。”宋翰忍不住感叹，“自古种什么因便结什么果，生死循环，因果相报。前些日子她害幽兰流产大出血惨死，昨夜她亦失去腹中胎儿，果然是报应不爽。”

　　“是么？”顾若抒脸上没有一丝意外的神色，淡淡道，“果然是报应不爽。”

　　罗玉菡会流产，早已是她心知肚明的事。她不仅早知道她腹中胎儿会不保，她还知道她此时大约已经伤了根本，再也无法受孕。

　　有时候，人活着比死还要痛苦。所以，不要罗玉菡的命，而是选择让她绝育，是顾若抒替幽兰之死选择的最好报复方式。她要让罗玉菡日日处在噬心之痛里，一生都是意难平。

　　虽然宋灏曾答应不会让幽兰白白死去，但她并不相信他。她要亲自动手，替幽兰和她腹中的胎儿讨回公道。

　　手上染满鲜血又何惧？她顾若抒从来都是善恶未定，遇善则善，遇恶则恶之人。昔日有宋乔站在她身前替她挡住那些杀戮，她可以良善。而如今宋乔不再在身边，那些伤害她和她身边之人的人，她会把痛苦加诸十倍而奉还。

　　那日在梧桐殿，当疏影前来禀报宋灏，罗玉菡下腹不适时，她闻到了疏影身上有沉水香的气息。那一刻，她便清楚地知道，替幽兰报仇的机会也许来了。

　　神医苏安平送给她的《本草纲》一书里有记载，明兰，生长于西越之地，五月花开，甚是艳丽，本是无毒。但与沉水香相克，仅是少许，便可致女子滑胎，甚至终生绝育。

　　于是那日她故作漫不经心地提及西越有花，名唤明兰，五月盛放，花开艳极，她很是喜欢。若宋灏所言的那些爱意为真，他必然会为了讨好自己，为她种下明兰。

　　果然，十日之后，宋灝命人在梧桐殿种下了大片的明兰。那些明兰在风中摇曳，灿若烟霞。

　　宋灝忍不住问她是否喜欢，她笑着点点头，这么美丽的明兰，怎么会不喜欢呢？她当然喜欢，喜欢得不得了。因为这么艳极的花朵，大约可以让她替幽兰报仇。

　　如果她没有估计错，当听到宋灏替自己中了满殿的明兰后，罗玉菡一定会盛怒，极为妒嫉。按照自己对她的了解，她一定会也要一株明兰，然后毁了它。只要她接触明兰，再加上疏影身上的沉水香，罗玉菡一定逃不掉。

　　那一刻，她终于发现，虽然不想承认，但她果然是顾知祥的亲生女儿，因为他们两人骨子里都是狠毒而又绝情之人。罗玉菡腹中的胎儿本是无辜，但她害死了幽兰，自己就会毫不犹豫地设计于她。

　　她突然无比庆幸，幸好自己当初爱上的人是宋乔，因为有他，自己才可以在他的羽翼下活得肆意洒脱，骨子里的那份狠毒和绝情才能深深隐藏。无乔不成抒，没有宋乔，便不会有当初那个良善的顾若抒。

　　“三嫂，你在想什么？”宋翰原本以为，自己给她带来的这个消息纵然不能让她欣喜，但至少可以让她心中的怨恨平复一些，哪知道她竟然一路沉思了下去。

　　宋翰的声音让顾若抒回过神来，她淡淡一笑，道：“无非是一些无趣的事情罢了。”

　　见她这个样子，宋翰认为她大约又是想到三哥了，但他看破不说破，缓缓道，“三嫂，罗丁近日又研究了新菜品，要不要去尝试一下？”

　　“是吗？”顾若抒淡淡道，“什么菜？”

　　“去了就知道了。”宋翰笑道，“舒舒特别喜欢这道菜。”

　　“舒舒？”顾若抒忍不住问道，“夜宸舒？”她实在是不知晓这两个相见便分外眼红的人，何时这样要好？

　　宋翰发现自己暴露了什么，于是挠了挠自己的头，笑道，“是她。”

　　“当初我看她恨不得杀了你的样子，你们什么时候这样要好了？”

　　宋翰讪笑，“大于我给她做了几次烤鸡后。”　馋猫和厨师，果然是极好的搭配，化干戈为玉帛自然是迟早的事。

　　顾若抒看了看一旁站着的两名地字女护卫，突然计上心来，淡淡道，“那我们就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去你天香居，怎样？”

　　“求之不得。”

　　马车上，顾若抒在心中暗自计较。她心知肚明，除了如影随形的两名地字女护卫以外，还有十名地字护卫在暗处监视自己。想要逃离，首先要摆脱的就是他们。如今她根本想不到十全的办法，但宋乔不能等，所以只能强硬尝试，希望宋青和暗夜六卫足矣。但在那之前，她必须要安置好竹沁。

　　想到这里，于是她掀开马车车帘，对宋青道，“先改道去国公府。”

　　宋翰虽然不知道顾若抒为何突然改道，但也没有多问。想到三哥临行前，曾告诉自己顾知祥曾对他们夫妇下过毒手一事，他实在是有些不放心，于是表示要陪她一起去。见他坚持，她也没有拒绝。

　　路遥怎么也没有想到，女儿早已和国公府恩断义绝，竟然还有主动回府的一天。她激动异常，又是吩咐仆人奉茶，又是张罗顾若抒昔日爱的点心，忙乱不已。

　　“母亲，无须忙碌。”顾若抒缓缓道，“我说几句话就走。”

　　“啊？”闻言，路遥明显一愣，有些失望地问道，“若抒，你要说什么？”

　　顾若抒看了竹沁一眼后，道：“最近竹沁这丫头很不讨我喜欢，我想把她送回国公府。”

　　闻言，竹沁愣住了，她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近日究竟是怎样惹姐不喜的。她仔细想了想，自己的确是一件错事也没有做过。联想到幽兰之死，竹沁如梦初醒，姐这大约是想保护自己。

　　竹沁走到顾若抒面前，跪了下去，泪眼婆娑，“姐，竹沁做错了事，你要打要骂都可以，何必赶竹沁回国公府。”

　　顾若抒越过竹沁，走到路遥面前，淡淡道：“母亲，竹沁就交给你了。虽然我现在不喜她，但终究主仆情深，终有一日，我会来国公府领她回去，所以，请护她性命无虞。你也请保重，女儿告辞了。”说罢，她便转身离开，全然不管竹沁在身后的哭泣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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