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战鼓第二
春麓见到姑射与长垣如蒙大赦一般，立即起身相迎，身形高大却因中年发福而逐渐臃肿的魏王也跟着她亦步亦趋，行动之间已然是痴了，而一见艳光惊人有别于司雪神女风情的姑射，他更是看的呆傻，因沉迷酒色而浑浊昏黄的眼珠半晌不能挪动。
魏王的色心已一览无余，他虽只敢痴看，不敢对神祇动手动脚，可长垣看他情态，心有不悦，一挥袖将姑射与春麓让在身后，微笑凛然：“魏王，入座吧。”
素衣神祇凛然睥睨之姿比司雪神女更为高华冷漠，魏王为之一慑，诺诺道：“是、是。”
但作为四洲之上除雪域之外势力最强悍的国度之主，魏王到底还是有些气度，虽然一时被震慑，可再度落座后他便回过神来，试探地问道：“不知道二位神祇是……”
“龙渊之神。”长垣言简意赅，“她则是司星神官。”
“原来是龙渊之神、司星神官！”魏王总算收敛了浅浮的视线，显然对掌管知识与礼仪的龙渊上神打从骨子里充满敬畏，“不知道上神如今招小王前来，所为何事？有什么是小王力所能及之处？”
“无需急切，”长垣道。“齐王燕氏与秦王百里氏还未到场。”
魏王大惊失色，手一抖打翻了酒杯：“什么？百里拓那煞星也会来？”
姑射举杯微微沾唇，掩去了又是好笑又是轻蔑的无声笑意。她实在见多了以血缘继承王位却并无相配能力的君王，最近一次见到的庸君典范大概便是五百年前的越西哀帝了。
坐在主位的长垣权当没有注意魏王的失态，抬头望了一眼晶莹铺洒的月色：“时候也差不多了，寿禧与福圆应当领路回来了。”
话音未落，除了感知并不敏锐的魏王，三名神祇都同时抬起头，向悬圃的尽头望去。
“——龙渊上神，我没有来得太晚吧？”
悬圃的尽头，一名银衣男子逆着巨大的圆月而立，小小的福圆正在他的身旁，那银衣男子淡淡笑着负手走近，月光逐渐照亮了他的脸庞，只见他面容昳丽，剑眉之下一双坚毅星眸熠熠生辉，一看便知此人有着过人的精力与钢铁之意志，不可小觑。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秦王：百里拓。
他的幼年背景不祥，据说出生于齐地，少年时在齐国内乱中一步登天，挂为元帅，有战神之美誉，之后成为秦国开创者，如今秦国虽然立国不至二十年，却是四洲林立的势力中最为精悍尚武之国。
百里拓本人的年龄也一直是一个谜数，他至少已是不惑之年，可是他的面容仍然保持青年从未衰老，难以揣测出他微笑的昳丽面容之下隐藏着怎样的野心，因而魏、齐、异陆雪域都对其忌惮万分。
“百里拓——”魏王的脸色愈加虚白。
秦王百里拓淡淡笑着走来，向在座的三名神祇揖手，竟连刚刚进入天界不久的姑射大名也唤得出来，最后他停留在魏王的席前，笑若春风：“魏王，没想到我们这么快便又见面了。”
魏王脸色却越发苍白了，又是恼怒又是恐惧，一时竟发不出声音来。
却也难怪魏王如此反应。
方才姑射已从长垣处听闻了四洲的战况，雪域集力进犯四洲内陆，主攻的正是魏国边陲，谁知魏国边将弃城而逃，雪域来势汹汹，竟连落魏国数城，若非百里拓亲率秦国大军及时援助，恐怕魏国当真会被雪域直指都城，丢尽脸面。
在魏王看来，百里拓的话音里根本有讽刺他的意味。
百里拓见魏王如此反应，只是一笑，转身入座。
“龙渊上神，想必你还在等齐王殿下吧？”见福圆走向长垣身侧，百里拓淡淡笑着，“小齐王与我同来，不过他与我做了个约定，要亲自登上这昆仑山，想来还要花些时间。”
“约定？”长垣微微扬眉，“不知道秦王与齐王做了何等约定？”
“小小约定，不会坏了上神大事，”百里拓淡淡一笑，他的微笑优雅谦和，然而那抹笑意始终没有抵达眼底，只有一片冰寒冷漠，“不过是小齐王如果依靠自己的力量登上山顶，我就将他的姐姐亲自迎回秦国。”
魏王闻言脸色又是一变，想说什么，却又畏惧百里拓而将话吞回了肚子。
正在席间陷入诡异的沉默中时，只见小齐王气喘如牛地登上了悬圃，若不是寿禧扶持着他，只怕他当场就会瘫倒在地。
“小齐王，你未免也太弱啦。”寿禧一边扶着他，一边不忘惋惜地道，“这还亏你现在是魂魄状态，若是让你本人亲来，恐怕连昆仑山的半山腰都走不到。”
小齐王喘得根本说不上话，没精神回答寿禧。可最令长垣等神惊异的却是他身旁竟跟随着一名脚步轻妙、腰间系剑的紫衣人——长垣只召集了四洲三王，旁人是如何登上这昆仑山的？
而那紫衣人却满不在乎地迎着诸神的眼光走上前来，最终立在百里拓的身侧，若无其事地道：“我按照您的命令护送小齐王上来了，如此便可以了吧？”
百里拓微笑表示认可。
长垣眉头却是微蹙：“不知道这位是？”
百里拓浅浅一笑，淡然道：“他是四洲剑圣青龙，我的近身侍卫。想必龙渊上神所谋之事也需要更大的力量支持，我便擅自将他也带来了。”
——本代四洲剑圣！
姑射的视线不由在紫衣人的脸上一转。他在面容昳丽的百里拓一压之下，却自有一派说好听些是处之泰然，说难听些却是吊儿郎当的散漫侠气，有着别样的俊英。
姑射正在思忖之间，小齐王却是回过气来，他拂开寿禧的搀扶，几步便冲到百里拓眼前，指着他道：“百里拓！我遵守了约定自己登上了昆仑山，你可也要遵守自己的承诺才行！”
百里拓抬起头，笑容仍是淡淡的，“那是自然，我百里拓说话从不食言。”
小齐王燕绎气喘吁吁，粉雕玉琢的脸庞与尚且瘦小的身躯表明了他不过十五的年纪。他是前代齐王的嫡长子，幼年时便有天才之名，几乎没有任何波澜地便在父亲驾崩后成为齐地之王，刚刚即位不过一年而已。
魏、齐、秦，这四洲三大王者终于齐聚一堂，四洲剑圣竟也粉墨登场，似乎预兆着四洲凝滞百年的风云即将开始大肆涌动。
高坐主位的长垣环视席间众人，心中却有些忧伤。如果他留住了麟趾，此刻当是那个没有正形的好友坐在此地吧——
但这念头闪过只有一瞬，长垣已郑重开口道：“诸位或许都已清楚雪域近些年来一直在积蓄力量，从未有一刻放弃吞噬四洲之野心。但这一次雪域的来势将比之前更加凶猛，他们联合了天界五百年前下落不明的原天储姬麟角，并席卷泰半九重天，这也是今日我召集诸位齐聚昆仑的缘由。”
在座之人听说此次雪域竟有四洲神祇助阵，面色各异，魏王是显而易见的恐惧，小齐王燕绎若有所思，未置一词，百里拓则神情自若地斟酒自饮，淡然微笑道：
“这已不再是人间单方面的战争，也涉及了天界之争，看来将是一场你死我活的空前大战啊。”
魏王一抖：“你死我活……”
休息罢了的小齐王燕绎直言不讳地道：“我并非小觑龙渊上神，但听闻九重天的帝君是那太子麟角的兄弟，这样大的事，中央帝君也不愿露一面么？可是出了什么事？”
燕绎的年纪虽小，可他的敏锐令姑射不禁另眼相看。
长垣一顿，道：“叛徒麟角在攻击九重天时重伤帝君，帝君暂且在昆仑山中静养，所以令我代为出面。”
“原来如此。”
小齐王燕绎不以为然地应了，百里拓仍是自饮，淡淡的笑意却更深一层；姑射一看这两人的神情，便知他们这些人精压根不相信长垣的说辞，只是他们已然习惯了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即可，无需呈上台面。
但魏王却是真正松了一口气，顿时喜笑颜开道：“既然有天上神尊照应，我们大魏怎会败于那些雪蛮之手？此次战事显然十拿九稳了！”
长垣并不打击魏王没由来的自信，朗然一笑道：“无论是我们还是雪域神界，都会紧盯人间征伐，雪域神界绝不会对他们的子民袖手旁观，所以这一次麟趾帝君也会派遣神明化凡下界襄助你们，保护你们不为对方神祇所暗害。”
魏王大喜过望，他真是被雪域之前险些兵临城下的势不可挡吓得够呛，不想再度经历这种心惊肉跳，立即便问：“不知道龙渊上神想为我大魏遣派哪位神祇？”
这是早已决定好的。长垣镇定而笑：“司雪大神女将保障魏王安全。”
“是司雪大神女？”魏王受宠若惊，望着春麓不禁一时又难以移开目光。
春麓再是为了当前忍耐此时也怒从心头起，只见她怒极反笑，随手一挥，魏王面前的几案骤然凝成冰霜，随即她虚空一握，“啪”的一声脆响，整个桌案突地爆裂，化成了风中的点点冰晶。
“你也想变成如此吗？”春麓含笑冷冷。
这桌案几乎就是在魏王怀中爆裂，他被唬得色心大破，用臀部连连向后挪退，却险些一跌，脸色煞白地连连摆手摇头，连话也难以说出来。
小齐王燕绎看的有趣，毫不掩饰噗嗤便笑了出来，魏王脸色一青，百里拓却瞟也没瞟丑态百出的魏王一眼，淡淡微笑道：“龙渊上神，那么你要为我百里拓遣下哪位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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