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破罐子破摔

　　那汉子看到自己同伴如此狼狈，当下怒喝一声，将他移到一边，这才转过身子一拳打在江歌离的头上。江歌离只觉得脑袋嗡嗡的，满眼冒金星，已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了。等他再回神时，那汉子已经打了他七八拳。

　　江歌离摇摇晃晃，险些晕了过去。汉子一把抓住他的衣襟，问道：“我问你服不服？”

　　江歌离虽然满脸鲜血，可依然还是那副不屑的表情，冷哼了一声道：“老子只有被打死，不可能被打服。”

　　“好，那我就打到你服。”汉子说着又是一拳抡下去。他的一拳怎么也有百十斤来重，若是寻常人承受了这么多拳早该晕了过去，然而江歌离不同。江歌离原本在山上的时候，承蒙多位师兄“照顾”，虽说没有练就一身铜铁之躯，但这抗击打能力已是比一般人要强上许多。所以此刻江歌离不仅不晕，而且还很清醒。

　　他看着汉子又是一拳要打下来，心想：“如果继续这么让他打下去，我就算再能抗，也是会被打死的。不行，我得反抗。与其让人打死，还不如打死别人。”这是他第一次动这种念头。以往他都是宁愿自己亏一点，也不愿别人吃亏，但最近发生那么多事，他经历了太多的不幸，心中早已愤懑难当。这时又遭人欺负，如何再能待人以善？

　　他一咬牙，一发狠，竟是直接朝着汉子冲了过去。那汉子原以为江歌离没了还手之力，就没太在意，不曾想江歌离突然扑了过来，让他有些慌了神。

　　江歌离一下将汉子撞倒在地，又立刻骑了上去，举起拳头就是一顿乱打。江歌离虽然没有练过什么拳术，但力气还是有的，当年那些水可不是白挑的，那些柴也不是白劈的。这一拳拳砸下去，虽及不上汉子的拳头，可也不弱。不到片刻功夫，那汉子已经是满脸血污，没个人样，较之江歌离似乎还要惨上许多。

　　一旁的年轻人完全看呆了，自己又惧又怕的老大此刻竟被人按在地上乱打，这还是那个曾经称霸这间牢房打败过众多江湖混子的老大吗？

　　只是年轻人没有看错，的确是的，而且他还是被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富家纨绔子弟给按在地上摩擦，凄惨至极。

　　年轻人想了想，“我是去帮老大呢，还是不帮呢，若是帮老大，可未必打得过这个少年，可要是不帮，事后老大一定会揍我的，那是我只怕也是这等下场。”想到这里，年轻人有了主意，还是要帮啊。

　　他急冲出去，一把将江歌离扑倒在地，然后喊道：“老大快起来，我帮你按住他了。”

　　那汉子已是满脸血污，一双眼更是红得如同戏子画得妆，红到有血丝。此时听到年轻人把江歌离按住了，不由得又怒又喜，他连忙翻身爬了起来，“让开，老子要好好教训他。”

　　年轻人赶紧闪到一边，汉子想要扑上去压住江歌离。然而江歌离抬起一脚，抵在汉子的腹部，用力一蹬，直接将他给顶到了后面去。

　　“老大！”年轻人看到汉子又着了江歌离的道，不禁又惊又气，心里暗骂道：“蠢货，怎么又给人摆了一道。”虽然心里气，但不能不帮忙啊。年轻人看准江歌离的动作，准备迅速冲上去。然而江歌离这时突然一个后翻身，向后倒了过去，转到了汉子的身后，立即用手肘锁住汉子的咽喉，说道：“谁敢过来，我杀了他。”

　　“老大！”年轻人着实没想到少年会来这一手，擒住了老大，这可怎么办。

　　这时那汉子憋红着脸说道：“别管我，打他，他不敢杀我的。”

　　年轻人想想也是，现在可是在牢里，又不是在外面，在这里杀人可是会受到重罚的，而且情节严重的，有可能还会被就地处死。所以这么多年来，还没怎么发生过牢内杀人事件。年轻人相信，眼前这个少年就算再怎么不知事，也不敢杀人，他一定是吓唬自己。于是他说道：“小子，你别玩火，这里面杀人可是要被就地处决的。”

　　江歌离冷着脸道：“那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年轻人撸了一下袖子，就要扑过去。而这时汉子也刚好伸手扯住江歌离的头发，想要将他拽到身前来。

　　江歌离忍着头发被拉扯的疼痛死死锁住汉子的脖子，就是不放。眼看着年轻人要扑了过来，江歌离知道他要是过来了，自己肯定打不过他们两个人，之后一定会被他们二人给活活打死。要想不被人打死，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先下手为强。

　　不等那年轻人扑过来，江歌离把心一横，双手死死锁住汉子，然后对准汉子的耳朵一口咬下去，只听得“啊”的一声，一只耳朵掉在了地上。

　　江歌离吐出一口血水，一脚将汉子踢了出去，刚好撞到了那个年轻人，两人一起倒了出去。

　　“我的耳朵，我的耳朵……”汉子躺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耳朵大叫。

　　年轻人完全是惊呆了，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瘦瘦弱弱的年轻人竟这么下得去口，宛如一头野兽一般。

　　江歌离握了握拳，以盛气凌人之姿说道：“从今日起，我将化为一头野兽，撕咬死所有敌人，至死方休。”

　　年轻人恐惧地看着他，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江歌离缓步走上前去，脑海里浮现出凌云山上那些人的一张张嘴脸，讥笑、嘲讽、鄙视、不屑、厌恶、憎恶……一张张人脸上的面具，正如那刺入心脏的刀子，一点点扎进他心里，直到最后千疮百孔。哪怕是最后，他拼命救下了所有人，甚至还试图乞求他们的同情可怜，然而……

　　江歌离冷笑一声，“世态炎凉，世上多披着人皮的野兽，少有不吃肉的。”

　　江歌离按住年轻人的头颅，望着他那张大了缺了几颗牙的嘴，轻声问道：“我们以前有仇？”

　　年轻人早已吓坏了，此刻更是话都说不出，只是使劲摇了摇头。

　　江歌离又问：“那我们近日有怨？”

　　年轻人还是摇头。

　　“那就是了。既然我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那你……”江歌离猛地将他头颅往地下砸去，一张本已满是鲜血的嘴，此时更加惨不忍睹，“为何要来整我？”

　　年轻人早已趴在了地上，似乎晕了过去。

　　江歌离又看向那个卡在门上格子间的胖子，问道：“你我有仇怨？”

　　胖子连忙摇头说道：“没有，但不是我想对付你，完全是他的授意，我们不敢不从啊。想必你也看出来了，他是什么样的人，要是我们不听的话，恐怕他会揍我们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并没有错？”江歌离靠近他，“你只是被他逼的，这非你本愿？”

　　“是是是。”胖子连连点头道，“我们哪想欺负别人啊，实在是逼不得已啊。”

　　江歌离冷笑了一声，“好一个逼不得已，你的逼不得已就要仗势欺人？你的逼不得已就要拳脚相加？你的逼不得已就可以为所欲为？那是你的逼不得已，凭什么让我来承受疼痛？只是因为我看起来弱吗？啊？！”

　　江歌离那近乎是咆哮的质问让胖子连忙低下了头颅，让他不敢再看江歌离一眼，好似眼前这个少年已不是刚进牢房的少年，而是一头和他关在了同一间牢笼的野兽，此时正对着他发出咆哮，好似在说，“我要吃了你的肉，喝了你的血。”

　　江歌离看着低头害怕的胖子，一拳砸在他旁边的门框上，顿时鲜血直流。

　　胖子连忙抱住自己的脑袋，他以为江歌离砸的是他，口中直喊：“别打我，别打我……”

　　江歌离收回手，又看到地上疼痛打滚的汉子，一脚踩在他的脸上说道：“要是今后你还敢惹我，我就挖了你的双眼，我说说到做到。”

　　汉子虽是满脸悲愤，可已不敢再招惹这位小爷，只得说道：“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江歌离一甩衣袖，往一边走去，靠在了墙上，大口喘气。

　　胖子这才敢大声叫喊道：“大人，大人，求大夫，求大夫啊。”

　　很快几个身影快步走来，为首一人便是送江歌离进来的那个侍卫，他名叫王常儒，是悬马门玄等甲级侍卫。在悬马门内一般分为四等侍卫，分别为天地玄黄，在每一等之类，又分为四级，分别为甲乙丙丁。因为悬马门又是以武力和战功说话，所以往往武功越高者，所处等级也就越高。而且因为悬马门是专门用来对付江湖人的，武功越高的江湖人，所需要派遣的侍卫等级也就越高，所以冥冥之中江湖人就把一个人的实力通常也按照这个等级来划分。就好比王常儒，他是玄等甲级，所以他的实力在江湖中就算是玄等甲级，至于牢房内刚才江歌离打伤的那几个，胖子和年轻人应该是黄等丙级，你那个大汉估计就是黄等乙级，这或许还有些说高了。反正等级一事不过是江湖人胡乱凑出来的，一般当不得真。

　　王常儒几步来到房门前，看到胖子那只脚一半卡在外面，怒问道：“你要干吗？”

　　胖子连忙说道：“大人，求你救救我兄弟，他被打伤了。”

　　王常儒看了过去，见那个年轻人趴在地上，一张脸上满是血污，而那汉子则是捂着自己的耳朵，表情痛苦。王常儒问道：“你们狗咬狗？自己人伤的？”

　　胖子连忙摇头道：“不，不是，是那个小……少年。”胖子原本想说那个小子，只是话一到嘴边，就立刻咽了回去。对于刚才的江歌离暴打那两人的情形，他还历历在目，现在说什么也不敢再得罪江歌离了。

　　“他？”王常儒不由得一惊，心想这个少年怎会有这般本事，之前一路走来，自己竟是一点没发觉，难道是一位隐藏极深的高手？

　　“小子，这些人是你伤的？”王常儒问道。

　　江歌离站起身来，拱了拱手道：“是，他们先惹的我，我不得已出的手。”

　　王常儒打量着他，许久才说道：“好，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如实禀报狱长大人的，至于如何处置你，相信狱长大人一定会秉公处理。”

　　江歌离拱了拱手，然后回身坐好。

　　王常儒招了招手，吩咐人把那两人给扶出来医治，又对江歌离说道：“你最好做一点准备，毕竟在牢房里做出这种事是要受罚的。”

　　江歌离只是靠在墙壁上，眼睛望着漆黑的顶上问道：“如果我遭受了非人的待遇，他们会受到惩罚吗？”

　　王常儒说道：“如果情况属实，也是会的。”

　　江歌离淡淡一笑，又问道：“如果他们要伤我，我要如何做才能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又不违反你们的规矩呢？”

　　“当然是……”王常儒欲言又止，最后只是低声说道：“那你可以恳求他们，或许他们会放过你啊。”

　　江歌离冷笑了一声，随后又笑了几声，最后干脆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王常儒身后一个侍卫问道。

　　江歌离看着他，如同看待稚子一般，反问道：“你不觉得可笑吗？明明你可以像狼一样征服他们，可为何要去为了迎合他们而做狗呢？”

　　“我遭受了众多厄运，它们使我人不人鬼不鬼，让我差点就忘了，我生就是一匹狼，从不甘寄人篱下，委曲求全。若要我如你说的那般做，我想还不如死了算了。人活这一辈子，不是为了来世上给别人当牛做马的，而是为了活着是自己，这是我做人最后的一点东西了。”

　　王常儒看着少年，他不明白为何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竟会有这样的人生感悟，他不禁好奇少年过去的十几年到底是如何过，是否看尽了人生百态，体验到了世态炎凉。

　　最后王常儒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会告知狱长的，应该很快就会给你答复，不过你最好不要抱什么好希望，狱长这个人……”

　　王常儒止住了嘴，反身对手下说道：“走吧，把他们带到铜雀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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