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 幽冀燕云:禁书

　　第073幽冀燕云：禁书

　　朱大典走入军帐，与艾万年单独说话。

　　朱大典环视军帐内部布置，一边废话般询问：“硫华（艾万年之字）家在米脂？”

　　艾万年答说：“回禀军门，小人家在米脂县郊，正与县城隔无定河相望。”

　　朱大典三分感慨七分遗憾说：“米脂好地方呀，武风剽悍，将星云集。”

　　朱大典赞叹米脂是真心赞叹，但真正缘由不是因为艾万年，而是叹服郑义带起来的太平军。

　　崇祯二年至崇祯七年，太平军五年连胜已经积攒无数威望，尤其今年轻易粉碎明军河南山西包围网之战，令太平军主要将领瞬间名传天下。太平军早先三大节度使，高立功是米脂县人，李鸿基是米脂县人，张献忠十八寨聚义薛家崖，也算半个米脂县人。三大节度使以下，又有明军敬畏的五虎将，一虎刘宗敏是米脂县人，二虎袁宗第是米脂县人，三虎郝大勇是米脂县人，四虎杜仪是米脂县人，五虎高宽仍是米脂县人。瞧瞧，三节度使五虎将，全是米脂出身，无怪九州百姓近来为太平军新起了一个绰号：米脂将，米脂军。

　　以郑义视角来说，米脂县包揽三节度五虎将并非真的人杰地灵，而是位面基地的功劳。

　　位面基地有精神波动覆盖干扰传输军事记忆功能，郑义指定某人督率一万步骑，位面基地即时传输他带领一万步骑所需的常规军事知识，两月时间发酵就能晋升成为一名合格万人将。如果该人天赋出色，比如张献忠、李鸿基两名紫名武将，位面基地培养等同减少他们十年二十年熬炼，走出训练营仍能挖掘潜力继续成长；如果该人天赋低劣，比如随便指认一名路人甲为万人军将，神奇的位面基地培养仍能将其培养成合格将领，带兵作战时或许僵硬或许中规中矩，却总归可比于标准时空历史里普鲁士黑衣步兵、不列颠红衣步兵、法兰西蓝衣步兵、奥地利白衣步兵等步兵模版的平均水准。

　　郑义眼中，明军所谓三节度五虎将，唯有张献忠与李鸿基是无可置疑的紫名名将。可惜李鸿基意外醉酒坠河死了，余下五虎将与高立功或是红名武将或是蓝名武将，其潜力其天赋根本不能匹配他们现有威望。如果位面基地没有神奇将领快速培养功能，李鸿基与张献忠或许能战胜明军李卑、艾万年、贺人龙等将，但是高立功、刘宗敏、郝大勇、袁宗第、杜仪、高宽等六人的表现绝对不容乐观，极有可能带着超越时代百余年的装备却被明军伏击反杀。

　　但，这只是郑义视角，而本时空其他人并不知道郑义怀中抱着位面基地金象腿。

　　本时空土著眼里，高立功、李鸿基、张献忠等三节度，刘宗敏、郝大勇、袁宗第、杜仪、高宽等五虎将，他们的军威即是他们实力，他们的胜利即是他们的天赋。甚至，如果三节度五虎将背叛郑义改投朱明王朝，他们仍然是他们，或许更将如朱温降唐那样肢解郑义这个当世黄巢。

　　另外，郑义太平军第一批班底是米脂东城门前所募八十青壮，第二批班底是杜家峁首次扩编。因为杜家峁也在米脂县境内，所以除了少数饥民流民，太平军早期八百步骑大都是米脂县人。随着郑义一步步强势崛起，当日杜家峁八百米脂步骑，凡是幸运活着的，如今最少也都荣升为小军官；如果天赋为红名将领或蓝名将领，更已不知不觉间掌握一部兵马。所以，明军别称太平军为米脂军，别称太平将为米脂将、米家将，戏称“非太平反，非陕西反，实乃米脂反”等等，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与此同时，艾万年与贺人龙也是米脂县人。

　　朱大典记起艾万年籍贯，思维不禁有点发散：“若艾万年与贺人龙也是米脂人杰该有多好，纵然不能对抗张献忠、高立功两节度使，也可逆击妖贼五虎将之二吧？”

　　可惜，艾万年却没有朱大典这样乐观情绪。

　　因为太平军米脂将米脂军性质，郑义崇祯四年攻取关西之后，艾万年与贺人龙的忠诚颇受山西方面质疑。莽撞进攻结果被棱堡防御体系撞的头破血流的援兵纷纷恨声咒骂米脂，脾气暴躁的更想打骂艾万年、贺人龙泄愤。若非米脂艾氏崇祯元年崇祯四年连续出了两进士，彼时山西巡抚戴君恩和朱大典一样善待艾万年，艾万年早就被同僚逼疯了。当然，也许不幸久了攒出幸运，郑义崇祯六年攻取山西时，各路山西援兵因为顾忌艾万年米脂籍贯，艾万年、贺人龙都被当作孤子闲子使用，两人因祸得福幸运逃过张献忠围剿，顺利撤回河北。

　　兵败活命是幸运，但是米脂两字仍是艾万年禁忌。

　　因此，听到朱大典提及太平军米脂军戏言，艾万年连忙自证：“启禀军门，小人与太平妖贼有誓不共存之仇。妖贼郑义妻家虽然与小人同族，却是无良奸商，其父艾克宽行商转运，常常以次充好，假劣药材害死人命惹了官司，不思安抚苦主，反而以黄白阿堵物令家父贿赂地方官员草菅人命。家父痛斥其非，呵骂威胁艾克宽若不倾家安抚苦主遗孀，便把他赶出米脂。谁想那艾克宽不但不痛改前非，反而恨上我家，咒骂家父欲借祸事侵夺他家产。往日畏惧大明郎朗晴天，艾克宽只敢私下非议，待他勾结了妖贼立即显露奸贼嘴脸，恨恨将家父关于乱民营，与猪牛同住一屋。”

　　朱大典愣了愣。

　　艾万年又继续自证：“还有妖贼节度使李鸿基。李鸿基素来痞赖**爱斗，领着一帮匪类横行县郊，无恶不作。此后托名脂银川驿站，却常常霸占驿站驿马为私有，仅仅崇祯二年就骑死了三匹。崇祯以来，陕西连年灾旱，家父怜惜乡亲艰难于是散粮救济，谁想粮食全被李鸿基趁乱夺走。说起来，妖贼叛乱之始拿来**饥民的粮食，就是家父准备散发乡民的救灾粮。”

　　朱大典怅然。

　　良久，朱大典愤然说：“老夫前些日子听到流贼一首昏歌，曰‘老天爷，你年纪大，耳又聋来眼又花。你看不见人，听不见话，杀人放火享着荣华，吃素念经的活活饿杀。老天爷，你不会做天，你塌了罢！老天爷，你不会做天，你塌了罢！’这些乱臣贼子，也就晓得万民嗟怨，恨不得一时就要天翻地覆，才遂了他们心愿。可那旱灾瘟蝗是天数，你闹的再天翻地覆，还能管了这天管了这地？妖贼也好，流贼也好，他们能凭空变出来粮食？不就是耍些奸计，骗些愚民，狼藉地方一番，留给朝廷无数废墟。”

　　“可恨，可恨。可恨这些顽夫刁民，哪晓得兵荒离乱之苦！那辽东乱世，我可是见过的。那建虏孔贼，罪孽超乎想象，有猜那孕妇肚中男女，剖着作乐的；有剜割人的心肺，整串熏干以备闲中下酒；更有极刑惨刻如活剥皮、凿眼珠、割鼻子、剁手腕、刖脚趾，锻炼人的法儿不知多少！前些月在山东，越海往南的行人，往往有割去鼻耳的，有剁去两手的，见了令人好不寒心。”

　　“闹、闹，闹什么闹，真以为翻天覆地就迎来极乐世界啦？三代夏商周，秦汉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十国宋元明，这天地翻了何止十次，该荒的还不是荒，该灾的还不是灾，该昏的还不是昏，该贪的还是贪。哼，真以为跟着假仁假义流匪闹一场，就没荒没灾没昏官没奸臣没阉竖啦？均田免粮，哼哼，两千年前就有流贼在喊了，谁等到了这等善事。今儿分你了田，明儿就种种藉口收回。一群愚民，可怜又可恨，不知世界承平的幸福！”

　　朱大典一脸慈悲，如同庙间泥塑佛像。

　　艾万年附声说：“军门所言至理，全都说到人心坎里。朝廷若使军门早抚晋陕，也不至于生出今日之祸。”

　　朱大典摇摇头：“知者自知，不知者说也不知，关键还是要读书明智。同是米脂人，疏华尽忠尽职，为国不辞劳苦；而李鸿基、高立功、张献忠三贼，一为驿站马夫，一为县衙小吏，一为边军小卒，端着朝廷赐予的饭碗，却跟着妖贼郑义反朝廷。朝廷于他们无恩乎，无仁乎，无义乎？是他们的良心昧了、黑了、污了。一群端碗吃饭放筷骂娘的贼子！”

　　艾万年附声说：“军门教训的是。小人必以此为戒，时时背诵经书，日日自省其身。”

　　朱大典欣慰点头：“疏华是世家良将，读的圣贤书，这些话无庸老夫多说。可世间愚夫蠢民，不读书的比读书的多，读坏书的比读好书的多。何谓坏书？其一如《西门传》，绝不能读，读则误**而为淫，妖贼建虏掠抢妇女婆姨，就是中了淫书的毒；其二如《水浒记》，更不能读，读则误豪侠而为盗，妖贼流寇彼此以好汉相称，学宋押司学水泊梁山，都是中了贼书的毒。”

　　艾万年附声说：“军门所言治理。小人少年时，家父也常劝导说‘少不读水浒，老不看三国’。盖因少年血气方刚，读了水浒，见了镇关西就打，遇了潘金莲就杀，穷了饿了就敢抢祝家庄，那还不天下大乱？老者应豁达知天命，读了三国，学了权谋整日勾心斗角，这世间岂不永无宁世？”

　　朱大典露出畅快笑容：“就是这个理。李鸿基杀妻造反，试想若能禁绝西门淫书，岂有此乱；张献忠薛家崖树旗十八寨，试想若能禁绝水浒贼书，岂有此乱；郑义步步为营祸乱九州，试想若能禁绝三国，岂有此乱！此番若能顺利击溃妖贼，我必上书朝廷，请禁一切西门情色淫书、水浒暴力贼书、三国帝王权谋等小说评话，洗静百姓人心污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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