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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君不行兮夷犹


  那是元熙十二年的夏天。

  那一年的夏天似乎特别的热,街上了无生气,人们都窝在家里不愿意出门,连蝉儿似乎都不愿意爬上枝头一展歌喉。寂静,衬托着这个夏天愈发的炎热。

  我与娘亲一起去江南的外祖家避暑,本来父亲和哥哥们也去的,但他们在朝中担职,不能随意离开,而休沐日也就每月三天,不够往返一趟江南。

  江南的城市不同于京城,若把大陈的天下比做一座皇宫,那么京城便是其中的中枢机构,那么江南,就是御花园了!江南的天较京城来说更为蓝,是那种清澈的透明的湛蓝,空气中溶入了植物的清香,在这地方,人们更多的是坐船出行而不是马车。经历了半月的颠簸,倒有些不太喜欢平稳的船了!水很清澈,像是在云中漫步,可以一直看到水底,偶尔出来几条鱼,水面上游着许多鸭子,江南的水土好,我还没见过那么肥的鸭子呢!好吧,其实我想抓只来,就算不吃,养着也好啊!

  另一头的娘亲似乎看破了我的小心思,笑着说:“阿宁又调皮了!莫去惊扰它们!”

  “娘亲,何时才能到外祖家?”

  “快了。莫不是等不及要吃外祖家的桂花薏仁糕了?”

  “娘亲若是不想,可以全给阿宁。”

  “阿宁莫吃那么多,撑坏了肚子可就白来一趟江南了!”

  外祖家门口的桂花树是我印象最深的!可惜现在是夏天,桂花要到秋天才开呢!可我不会在江南住到秋天。夏天的桂花树还是一片的碧绿,没有了桂花的点缀,失了香气的环绕,显的有些平庸了。

  江南的城与京城不同,江南的院子也与京城不同。京城的房子给人以严肃之感,江南却带给人温婉。

  这是我第一次来江南的外祖家。

  我们被安排在了芙蓉苑。娘亲最喜欢的花就是芙蓉花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娘亲便是那样的一个人。我也想成为娘亲那般沉静柔婉的女子,可惜我终究不能。如果要我选择,我更愿意在广阔的天地里任我驰骋,所以,我始终做不到如娘亲那般。

  每日的下午我都被允许有两个时辰的自由活动时间。难得的清闲所以出门都不会带侍女。在这样一个温婉的地方,我希望能自己去体会。

  当然,女孩子家家是不可以随意出门走动的,有了一套男装行事就方便多了。十二岁的男孩子女孩子本就不会差别太大,所以也没人看得出来。那块玉佩我留在了家中,但凡慕容家的孩子不论男女自出生起便会有一块玉佩,象征着自己的身份,但多半我是不会带出去的,万一有什么前朝余孽看着我的父亲随太祖皇帝灭了前朝打下大陈江山而怀恨在心,又刚好看到了我的玉佩知道我是慕容家的人找我报仇怎么办?

  第一天的大好时光我便用在了品尝各店的桂花薏仁糕上,总想把店里的与外祖家的做个比较,即使我知道在做桂花薏仁糕上,无人能出外祖母之右。当我在一天第十次买桂花薏仁糕,我看见那店里有一位墨衣公子,他有着世间少有的好看的眉眼,头发束在头顶,好一位翩翩佳公子!突然觉得我一个女孩子这样盯着别人不合礼制。但转念一想,我现在不是穿着男装吗?于是大大方方的盯着那位墨衣公子看。我丝毫没有意识到一个公子模样的人盯着另一个公子模样的人更容易引起歧义。

  果然,不一会儿那个墨衣公子便发现了我在看他,也对,要是发现不了才不正常呢!

  “公子有事吗?”他在环视了一圈这个小铺子,确定了只有我们两个人才问的。

  “我觉得你挑的那种小点心长的挺可爱的!”我满脸当场被抓包的窘态,编了一个连我自己都不信的借口。

  “哦,你是说这个吗?”他指了指他手中的糖,那糖还包着红纸。

  “是啊。”顿时我的心中有了一丝的苦涩,因为他手中拿的明显是喜糖,他要成亲了吗?像他那样的贵公子居然亲自来挑喜糖,我暗暗想着他要娶的女子的模样。

  “这种糖很甜。”他边说边付了银子,走出了铺子,“再见。”

  “再见。”

  他走了之后,我像是不甘心似的也去买了一小包那种的糖。

  出了铺子我便向水边走去,坐在船上欣赏江南的风景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可是我的思绪全被他手中所指的那一小包糖给搅乱了。无心欣赏周围的美景,我像是一个被人遗弃了的人一样独自在船尾盯着水发呆,可我又被谁遗弃了?

  傍晚我依时回家,并没有发现尾随在身后的眼睛。

  第二天我没有出门。我在芙蓉苑内看了一整天的蓝天。娘亲很好奇我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的伤感,只可惜那时的我并不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他要娶的女子是什么样子?容貌自然不必说,性格想必也是极好的。会不会像娘亲那样?娘亲也来问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自从前一天回来就是闷闷不乐的样子。我并不想告诉娘亲,这是我一个人的秘密,说出来就不能算秘密了,简而言之,我情愿它烂在我的肚子里。

  第三天我同样没有出门,其实我是想出门的,因为出门了才有可能再一次看到那位墨衣公子,但我又怕我碰不到他,又或者碰到他带着他的妻子在挑选新婚的用品。

  第四天我出门了。

  娘亲看到我出门了终于放下了心,因为这两天我在家基本不跟他们说话,可娘亲她那么的了解我,她不可能看不出来,她总能感觉出来的!

  不仅仅我娘亲放下了心,还有一批人也放下了心,他们是谁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我去城里的路上,突然有人用布蘸了什么蒙住了我的口鼻,之后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再一次睁开眼睛,我在一个山洞里。我意识到了我被绑架了,对方可能知道我是谁,说不定就是前朝余孽呢!当时真是害怕的很!

  我醒后不久,便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我能感受到我的心脏正在飞快的跳着。

  “小子,为了把你绑到这里来可累死我们哥俩久,在你们家门口足足等了两天啊。”

  “你们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看你穿的不错,怎么身上就这么点钱?”

  “既然你们把我身上的钱都拿走了,我也没办法给你们变出来啊!不如放我走吧!”看样子他们并不是所谓的前朝余孽,我顿时感觉安心了不少,他们只要是为了钱一切好办。

  “臭小子年纪不大,挺会做梦的吧。哥俩在你们家门口蹲了那么久就只得这么点好处,你当我们傻呢!看你长得挺俊的,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天香楼的妈妈一定会要你。”

  “我可是男孩子。”

  “别嘴硬了,搜你身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个女娃娃了!”

  他们边说边把一块布蒙住我的嘴巴,我又晕过去了。等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我怀疑我已经到了那个他们口里的天香楼,一个打扮的花哨的中年女人站在我旁边,我微微睁开眼睛,发现那两个绑架我的人正在数银票。点好账,我听见他们笑的非常猖狂:“这个女娃娃调养两年一定能成为妈妈你的摇钱树的。”

  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过了一会儿,那两个人走了,只留下那个脂粉气很浓的,应该就是天香楼的老板在那里,我坐了起来。

  “这里是天香楼?”

  “没错,以后你就住这了,你叫什么名字?

  ”真不愧是天香楼的,说话的声音真妩媚。

  “若我说我不记得我以前叫什么名字了。你会给我取一个什么样的?”

  “就你这模样吧,你以后就叫文娘吧”她略停顿了片刻,“从明天开始,我会让人调教你,毕竟我花了不少钱才买下你,以后统统得在你身上赚回来,要是不听话,有你好看的。”

  于是,我便开始了在这个所谓的天香楼里的学习过程,无一例外,这里的女人都是浓妆艳抹,用的还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劣质胭脂,这里的空气简直能让我窒息。

  她们口中的学习无非是让你摆出各种妖娆的姿态,说话的声音媚的能滴出水来,当然,还要学习琴棋书画,主要是琴,在我意料之中的是,连弹琴都要够妖娆。

  几天下来,我觉得我的骨头都变软了。

  我一直在找机会逃出去,但她们也不是傻子,哪里会放我一个人独处。出去逛逛就更别谈了。要是再想不出什么对策,接下来的几年我可能都要被困在这个空气能让我窒息的地方了。

  这儿每天都有许多客人,我每天都会看看有没有哪个我认识的,或者我感觉可能认识我父亲或外祖的,又或者是来找我的,可惜,一个都没有。

  大概是我被卖到这里来半个月之后吧,我在打扫卫生,由于我现在还不能真正的给那个妈妈当摇钱树,天香楼又不能让我白吃白喝,所以便指派我来做做杂活。突然之间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他,时隔半个多月再一次见到他,他还是那身墨衣,但是,却是在这样一个地方。

  希望他对我还有点印象。

  我跟着他走,但他走的非常快,一转眼就不见了,为了等他出来,我就站在他上楼的那个楼梯,装作打扫卫生的样子,希望他能快点出来。要是被那个妈妈看到了把我叫到别的地方去怎么办!我不停的祈祷他能早点出来,可是他仿佛跟消失了一样。我看着那个妈妈在往这边走,似乎是发现了我已经在这里扫了半个时辰的地了,我祈祷他快点出来!

  终于,我听到了楼上有门开的声音。可是下楼的却不是那位墨衣公子。当我以为我又得在这里呆上半个多月的时候,我看见他跟着先前出来的那个黄衣公子的往下走。当他们离我还有几米远的时候,我把扫帚往他们前面一扔。这一幕被天香楼的妈妈看到了,她赶忙跑过来要把我拉走。

  “两位客官失礼了,这小厮做事不利索,我回头就教训他。”

  我抬头看见那位墨衣公子看着我眼睛里有惊讶,他还记得我!但是他并没有要开口帮我的意思。

  “是你?”他没有要帮我的意思,那只好我开口了。

  “怎么?你认识我家公子?”开口的是那个走在前面的黄衣公子。

  “当然啰,半个月前还在一家铺子里碰到…”话还没说完,那个妈妈便抢着说,“失礼了失礼了,这小厮发了好几天的高烧可能把脑子烧坏了,竟然开始说胡话。我这就把他带走。”

  “且慢,这位公子的确与我在半个月前碰过面,正好我也饿了,不如请这位公子帮我端点吃的送到上面的厢房里来吧。”墨衣公子终于说话了,“我们上去吧。”他这句话是对那黄衣公子说的。

  墨衣公子发了话,妈妈也不好不允。于是我端着几盘小点心就进去了。

  “怎么?你原来是在这里的?”我一进去他便戏谑的说。

  “这说来话长啊”我把我被绑架的事给告诉了他,最后我问他能不能救我出去。

  “可我与你非亲非故,我又不知道你到底跟他们是不是一伙的,为什么帮你?”

  “公子若救在下出去,必有重谢。”我现在十分后悔没有带那块玉佩出来。

  “你今年多大?”

  “十二。”

  “你随我出去吧。”

  就这样跟他走那天香楼的妈妈肯定不让啊,纠结了半天那墨衣公子花了好多银票才把我给赎出去啊。

  出门之后,他问我家住哪,他送我回家。可那个黄衣公子却不见了,似乎是去办什么事情了。

  “看来得需要些时候才能到你家,你被卖到浅州来了。”

  “那浅州离禹州多远呢?”

  “几天吧。”他顿了顿,“要是我今天没有帮你,你会怎么办?”

  “估计之前的日子还得再过一会儿,但我会一直找机会出去的!今日多谢公子搭救了。”

  “不谢。”他似乎再考虑要不要说下一句话,但思考片刻,还是说了,“不知姑娘叫什么名字?”

  “你怎么看出我是女孩子的?”我在想要编个什么名字才好,虽然他救了我,可万一他是我家的仇人知道了我的身份又把我卖回去怎么办?卖了还好,至少还能有条命,只不过再闻几天脂粉味罢了,要是他取我命走那有如何呢?

  “少年男子不会有姑娘这么小的身板,就算有,大概也不会有姑娘这么好动。”他又停了停,“在下姓苏名墨。”

  “我叫沉月”怪不得他总是一袭墨衣,原来如此。

  我总是希望在我回家的这几天时间能过的慢一些。我觉得与他相处的时候很快乐,他笑起来特别好看,是那种少有的温暖的笑容。

  我没让他送我到家门口,在我认得路之后,便要他放我下去了。临走时,我问他在哪能找到他,虽然我问出口之后觉得我的意图暴露的很明显,他不是要成亲了吗?

  “在西坊的和棋馆。”

  这便是我记忆中的我与他的最后一句话了。此后,在我好不容易求得的闲暇时间,我去过一趟,当我向那个掌柜问起他时,掌柜说他已经很久没有来了。我把他赎我出来可能要花的银票放在了他雅间的小桌上。

  或许,他本就不常来。

  转眼,这一个最炎热的夏天就要过去了,我也要离开江南了,在启程的前一日,我又去了一趟那个棋馆,他一直都没有来,因为那些银票还完好无损的放在那里。

  我在上面又放下了一张纸。

  从门口还能看到上面写的。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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